第705章
阿媛。喚出這兩個字的那一瞬，我的心跳快如擂鼓。
她不知道，能如此親昵地稱呼她，於我而言猶如天賜。
對了，還有那一碗溫熱的雞絲粥，真的是我有生之年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只是當她說出「不走啊，以後你就留在這裡」時，那一瞬間我的心似乎跌入了谷底。
她笑意妍妍地就決定了讓我繼續留在春歸苑，可我……
緊握雙拳，我不明白，她既然將我帶離了這個魔窟，又為何……要將我再送回來……
但是她說——你不在的這三個多月，我將春歸苑弄到了我手裡，稍微整理了一下。往後啊，這春歸苑就是我的地盤了。你呢，就安心地待在這春歸苑裡，好好替我打點我的東西，好好經營這春歸苑……
她還說——我現在手下沒什麼可用之人，只有你。當然了，主要還是將這春歸苑交到你手裡我是最放心的。且日後我若想找你了，也可以直接來這春歸苑尋你啊！
最後，她說——我知道你厭惡這個地方，其實我也不喜歡。但這種地方魚龍混雜，古往今來都是收羅消息的好地方。我需要你留在這裡，幫我組建一個強大的情報網。
她說讓我好好替她打點她的東西；她說她只有我；她說她需要我……
最重要是她說，日後若想找我了，就直接來這春歸苑尋我……
罷了……雖然我並不想再回到這個腌臢、令人作嘔的地方，但……
既然是她的安排，我全都接受……
翌日她走後，我在她休息的廂房裡拾到了她掉落的荷包。荷包里裝著的物件，正是那塊救過我一命的青玉金絲牡丹銘佩。
隔了半個月再見到她，雖心有不舍，我仍是將那塊青玉金絲牡丹銘佩拿出來想要還給她。
但她卻說：「我那日回宮就讓內府司重做了塊新的給我。這塊舊的已經沒用了。」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問她：「那……可以將它給我嗎？」
我記得，她當初將這塊青玉金絲牡丹銘佩交給我時曾說過，這塊銘佩是她周歲生辰的時候，她父皇命人給她打造的，她向來是隨身攜帶的。
也就是說，這塊青玉金絲牡丹銘佩，曾貼身跟隨了她五年……
象徵著她的尊貴身份的銘佩，又曾是她的貼身之物……
儘管這塊銘佩如今已碎成了兩半，我卻捨不得不要……
半月後的中秋節，她約我去白雲觀後山賞桂，我很高興很開心。即便她讓我照拂白雲觀里那兩個叫「謹言」、「慎行」的小道士，我也滿心高興地應下了。
只是下山時她卻不好好下山，竟敢在蜿蜒的山道上蹦蹦跳跳，我正欲出言阻止時她便摔倒了。眼睜睜看著她栽進山道旁的灌木叢里的那一瞬間，我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將她從灌木叢里拉出來，見她身上無傷，臉上也乾乾淨淨的，我懸著的心才算放下。
我當時板著臉本想訓斥她一二，讓她長點心的。她卻笑呵呵地朝我伸出雙手，說她崴了腳，讓我抱著她下山。說實話，那一瞬間我其實是有些猶豫的。
我知道她是因為腳疼，沒法靠她自己步行下山這才朝我伸出了雙手。只是……
那時候的我雖還未曾察覺到自己心中那不該有的畸念，卻依舊下意識地在她面前束手束腳，總是害怕自己一個不經意便會做出什麼會褻瀆到她的舉動。
可是向我伸出雙手的她卻那樣單純、乾淨，睜著圓溜溜的眸子，一臉純澈無邪。
後來時日久了我才發現，她每次朝我伸手要我抱她，不單單是因為那些花樣百出的外因，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她——懶，懶到連路都不願意走的地步。
而每當她犯懶的時候，就會習慣性地朝我伸出雙手讓我抱著她，用輕功帶她趕路。
我一直都知道她有著不同於常人的心計，可她也似乎從沒有什麼彎彎繞繞的想法。
尤其在信任的人面前，她似乎從來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做什麼。
誠然，能被這樣的她如此信任著、依賴著，是我的榮幸……
在世人眼裡，我是最卑賤的小倌兒出身，就算我做了春歸苑的苑主，卻依然是混跡在風塵里的卑賤之人。我知道，只要我一天是小倌兒，那麼無論我站得多高、勢力多大，旁的人看我時，眼裡永遠不是覬覦就是鄙夷。
可在她的言行舉止里，她從來沒有嫌棄過我，甚至還說我是一隻潔白的鳳凰。
我也是因此，喜歡上了那一身白衣。她也說，我穿白衣很美，像誤入凡塵的謫仙。
只是，便是穿了一身蹁躚如仙的白衣又如何？我當真就會變成那隻潔白的鳳凰嗎？
我是知道的，我……真的很臟……比河道里那最爛、最臭的淤泥還要臟污百倍千倍……
而她很美好，真的很美好。即便用盡這塵世間所有褒揚的辭彙來形容她，我也覺得那些辭彙統統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
她就是我心中的神靈。最高貴、尊貴、不可褻瀆的神靈。
只是……她真的太過美好高貴了。美好高貴到讓我自慚形穢，永遠都不敢靠得太近……
我從來不敢對她有任何奢望，因為所有的奢望都是妄念、是邪念！
可是……
親眼看著她從一個年僅五歲的孩子，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地成長出落成一個瀟洒恣意、朝氣蓬勃的少女。
尤其是她還總是像兒時那般不顧男女之別地往我懷裡撲……
我知道她此舉並無他意，只是單純地習慣了與我如此親近。可我終究已是個成年的男性啊……且自年少時起，我就一直在經歷著那種難以啟齒的事……
儘管我並不想承認，可那些已經滲進了骨子裡的放蕩，是我怎麼努力也剔除不了的。
終於，我發現了自己內心深處那一直以來潛藏著的，連我自己都覺得噁心的妄念……
尤其每每面對著她時，我心裡的妄念就會一日一日地加深、加重。
任憑我再怎麼努力壓制自己內心的妄念，也終究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