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言
中國，上海。
夕陽的光芒拂過城市，為它披上了橘黃色的紗布。
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路燈開始逐一亮起，遍及城市。
晚歸的學生們匆匆背著書包鑽進了地鐵站，或騎著自行車在人行道上飛快穿過。已經下班的人們帶著有些疲憊的表情也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聚會的同事早早就已經走進了酒店裡，也有兩兩三三去往酒吧和KTV的。
公園裡穿著白色練功夫的老大爺打著慢悠悠的太極拳，在他的身後是同樣穿著白色練功夫的大爺大媽，動作雖然說不上標準，但都還算整齊劃一。
黃浦江上幾艘觀光船上載滿了外地來的遊客，他們等待著夜晚的徹底來臨，觀看這座夜晚中更加繁華的城市出現的時刻。
晚高峰時期就要來了。
陸小嵐收回瞭望向落地窗外的目光，看著對面的老姐，他無奈一嘆，「老姐，就是吃頓飯而已，非要到這裡嗎？」
陸曉芸切著牛排，頭也不抬的說，「我也想換個價格比較平易近人的，但他們說你好不容易從美國回來，讓我帶你吃點好的。」
「我在美國吃西餐牛排都要吐了……」陸小嵐喝著咖啡，對自己面前的牛排顯然沒有胃口，「就不能帶我去酒店的中餐廳吃一頓嗎？或者街邊火鍋、燒烤什麼的，我也是很想念啊。」
「燒烤不衛生的，吃多致癌的，而且對你的身體現在不好。」陸曉芸眉頭皺了皺，「過段時間等醫生說沒問題了，我帶你去吃。」
「醫生說……我在美國聽夠了，不過也多虧他們我也很快學會了英語。你是不知道他們說英語的時候還會帶上一些口音，讓我學的時候很費勁，交流的時候我和醫生都很痛苦。」陸小嵐回想著自己在美國的短暫時間，「我很慶幸能回國，因為終於回到了能用中文交流的地方了。」
「別說那個了，還是先吃飯吧」陸曉芸有意岔開話題，「米其林三星的西餐主廚親自給你做的西冷牛排，趕緊吃了吧。」
「那看起來這位子還是老爸定的唄。」陸小嵐看了看自己這一桌所在位置，附近空無一人，顯然是被包場了，他看了看面前的牛排，「米其林三星主廚的手藝，賣相還是不錯的嘛。」
「那不當然的嘛，我的零花錢可沒有多到能在這樣的西餐店裡吃飯。」陸曉芸抬起頭看著弟弟，「咱爸還有一會兒能過來，公司那邊臨時有點事他必須親自處理。」
「哈……反正又是他那些『客戶』不是嗎。」陸小嵐無聲笑了笑，切著牛排，「說是關心我，結果我在美國的醫院裡時，他不是一次都沒有來看過我嘛。談什麼關心……幾個視頻通話？還是一些短暫的微信語言？亦或者是那些『他認為我喜歡』的一大堆禮物嗎？」
陸小嵐攤了攤手，聲音漸冷，「他從未關心過我，就連我喜歡什麼他都不知道，總是安排著『他認為』、『他喜歡』的東西強塞給我。」
陸曉芸輕嘆了一聲，放下了刀叉，「沒有去看你那是事出有因，咱爸他……」
「算了，不用跟我說了。」陸小嵐叉起一塊牛肉送進嘴裡，慢慢的嚼著。
陸曉芸從他眼中看到了些什麼，知道他可能是隱約知道了什麼。
「老姐，」陸小嵐抬起頭，「有些事情再怎麼掩蓋，最終也會露出馬腳。這話，我希望你能說給我的父親聽。」
「小嵐咱爸他……」陸曉芸想要解釋什麼，但看著他的眼鏡，半句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
「牛排很好吃，多謝款待，我要回家了。」陸小嵐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他就離開了。
「小姐，我先送他回去了。」司機走過來對她說。
「去吧，如果他想去哪就由他。」陸曉芸低著頭說，「麻煩你了福伯。」
「沒事，小姐你也快點回家吧，天氣預報說今夜有陣雨。」福伯說完就走了。
陸曉芸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空下來的位置，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糾結。半響后她漸漸笑了，可眼淚卻無聲無息流淌下來。
她是在笑？還是在哭？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吧。
「爸，小嵐他好像回家了。」陸曉芸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說完這話就掛斷了。
她拿起刀叉，慢慢的切著牛排，然後送進嘴裡，一點點的吃完。
然後放下了刀叉，用紙巾擦了擦嘴，提起一旁的手提包，起身也走了。
今晚的這家西餐廳被她爸包場了，餐費什麼的自然也由她爸買單。服務員們面面相視，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請示了經理后，對方打了電話給這對陸家姐弟的父親打了個電話。
「啊，我知道了。我稍後就到，你們重新安排一下，三個人的位置，菜單就按之前的來。我兒子女兒一會兒可能會回來，你們再準備兩套餐具。」說完這位掛斷電話了。
陸銘有些懊惱，本來這個時間他已經到那家西餐廳了，但卻被晚高峰的前夕卡在了路上，一會兒路上的車只會越來越多，按照目前這個比自行車還慢的車速，恐怕他還要半個小時才能到。
「破導航！推薦的路線一點都不準！」陸銘有些煩躁的敲著那台導航，只感覺今天這事要砸，「福伯，小嵐呢？」他對著剛接通的藍牙耳機說。
「老爺啊，少爺在車上呢。」福伯說著，看了眼後車鏡，陸小嵐坐在後座上閉著眼睛，好似睡著了。
「你們現在要去哪？」陸銘敲著方向盤，看著前面的紅路燈問。
「少爺說要回家，沒有說想去別的地方。」
「情緒……怎麼樣？」陸銘嘆了口氣，他真的是挑了個錯誤的時間，本來就想在今晚把一切都挑明了，結果被堵在路上。早知道這樣，他就該把那份合同推到明天再協商。
「老爺，」福伯沉默了一下，「我覺得今晚已經錯過了好時機，現在的少爺……感覺有些要失控。」
陸銘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好了我知道了，你帶他回家吧。」
「是……」福伯在那邊也掛斷電話了。
「爸，怎麼了？」副駕駛上一位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大男孩疑惑問。
陸銘擺了擺手，「沒事沒事，只是……」陸銘停頓了一下，「一些不算事的小問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