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之後

三個月之後

()項賀本來非常確定這古怪女子的尋親之說純屬子無虛有,就連藏鸞這個名字恐怕也非本名!卻不料手下按照她的吩咐到城西西路街探尋,竟還真查到了她口中姑姑的消息,確是幾十年的老城民,一戶藏姓的商賈之家,早年境況還算不錯,但後來兩個女兒鬧了分家,二女兒自立門戶離都之後藏家就逐漸衰敗了,一年前更是舉家外逃躲債去了,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這戶藏家是提前到達皇都的蒼原六人組搜尋篩選了近半個月的結果,自然是完全符合舍脂原本的身份設定,讓項賀找不出半點破綻。

舍脂撩開車廂簾,望了一眼黑著臉離去的項賀,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悶騷的男人,現在還不到跟你們玩的時候。」

她身後,九葉默默地整理著衣衫,臉上紅潮未褪,透著一股異於平時的驚人妖媚。

一旁的沙那羅終於吃完了從公主殿中帶出的吃食,看著舍脂的專屬食物萬分猶豫。

三個月後。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九十多個日夜對於皇都眾多的貴族女子而言不過是鶯歌燕舞幾回醉,閨房暖帳數度春罷了,但這皇都卻著著實實發生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比如太子殿下帶了新科的文武狀元去大京給赫連王賀壽去了,比如接連著十幾戶富家豪門被盜,比如昌隆大道旁開了一家名叫「迷醉」的脂粉店,比如城東的金玉賭坊換了大老闆……

華燈初上,金玉賭坊的新大老闆乞玉正站在暗處望著牌九桌旁的兩個華衣女子。這兩人一個是八大柱國鸞鳥姬家的大小姐姬長瑾,另一個卻只是一個小脂粉店的當家——藏鸞。

藏鸞,在皇都人看來,一非貴族名門,二非豪商巨賈,本是個連名字都不屑知曉的小人物,但自從一個月前她的「迷醉」脂粉店開張后,她的名號就伴隨著各種小道消息傳遍了皇都名媛圈。

什麼叫名媛?名媛就是有名有錢有時間什麼都有就是無事可做的女人。好,糾正一下,她們也是很忙的——忙著窮奢極欲吃喝嫖賭傳八卦。而一個月前,轟動皇都以至於現在都被人津津樂道的八卦,就是「迷醉」的開張!人家店鋪開張不過是敲鑼打鼓鞭炮舞獅,圖個熱鬧喜慶,可她卻是美男遊街香氣漫天驚動了整個皇都!

早在開張七日前,她就重金包下了皇都風月街各家娼館的頭牌,所有人問起都只答說「七日後昌隆大道」。於是開張當天,昌隆大道被圍得水泄不通,甚至出動了都衛軍來維持秩序。午時三刻一到,就見一色彩繽紛的隊伍從街尾緩緩行來!

二十個童男童女提著各色鮮花花籃開道,四十位盛裝打扮的各色美男捧著精緻的脂粉盒整齊慢行,他們身旁還各有一青衣女僕為他們撐著綾羅傘,美男隊伍兩旁還各有一隊童子一路拋撒著花瓣……

艷陽之下,花瓣漫天,美色醉人,芬芳繚繞。

待到這令人眼醉心迷的隊伍停在一掛著紅綢的店鋪前時,人們才難以置信地醒悟到,這陣仗竟只是為這小小的脂粉店開張!

不多時,幾頂軟轎、數輛馬車也停在了店鋪不遠處,從車轎上下來的,是皇都里幾位知名的無法無天的風流頑主,她們一到,便被店小二門迎進了店內。

而隨後,金吾大將軍項賀的出現讓本來還算淡定的夫人小姐們也徹底騷動起來!要知道,我們的項大將軍可是出了名的「不動菩薩」!別說是什麼商鋪開張,就算是他娘家的血親婚喪他都不一定會出席,而且只要有女子不良搭訕,他必冷麵退席。一般貴族高官的宴請,那就更是請他不動了!好在項大將軍平日在官場與上下同僚相處融洽,頗得人緣,工資老爺們知道他的脾氣倒也不會在意他的回拒,他若赴宴,他們反倒會受寵若驚。

項大將軍到場,難道這脂粉店是麒麟舍家的新業?但新業開張還用不著舍家的「項爺」出面?

帶著疑惑,眾人跟在遊街隊伍后湧向了脂粉店,可離門還有三尺遠就被人客氣地攔下了,說是只有回答出問題者才可進店。

眾人只道這店的規矩也忒古怪,但也很是好奇是些什麼問題。

不多時,店鋪二的四面窗被打開,八位俊美的男子倚窗而坐,一個個問題被寫在布條上從窗口丟出……

不過是一個脂粉店的開張,卻逐漸演變成了各花魁人氣的角逐,眾貴族豪門財力人力的比拼!

而當人們知道了這家把脂粉賣得比珠寶玉器還要貴的店鋪的當家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無背景的黃毛丫頭時,她的名字和「迷醉」遂成為了活生生的傳奇,大小酒館茶肆里的說書先生、賣唱人紛紛編了段子每天換著說唱,只把當時的場面誇張的是天上有人間無!不過有心人也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就是這些說書人賣唱人在講完故事之後都會狠狠地誇一遍「迷醉」的脂粉,令人聽著就好像不用迷醉的脂粉就不是真正的女子了一般!看著脂粉價格好似搶錢的「迷醉」生意火爆的樣子,一些店家恍然大悟,紛紛效仿,卻發現那些原本只是價格高昂的頭牌們,如今竟是請不動了!

要說原因也很簡單,因為當日遊街的四十美男被好事者給排了個花魁榜,人們發現竟有八位不是風月街的娼兒,八人中且有四位排進了前十!對於這種事,看破世事的一眾娼兒們並不在意,可各家的姨娘鴇母們卻是氣得跳了腳!因為她們知道她們耗費時間心血訓練出來的寶貝兒子們給他人做了嫁衣裳!那八位美男都是一家新館的雛兒,如今那新館還沒開張,門口已經堆著各豪門大戶的帖子了!如此搶飯碗,你讓這群靠「兒子們」吃飯的姨娘鴇母能不抓狂嗎?

可無論她們怎樣抓狂,一切的始作俑者舍脂大小姐,不,藏鸞小老闆依舊每天和她的狐朋狗友們吃喝玩樂悠哉得很。姬長瑾,正是她的狐朋狗友一號,好賭善賭,但賭運奇爛。

「大老闆,姬大小姐今兒的份已經輸完了,是否倒給藏老闆那邊?」乞玉手下的一個莊家過來請示。

「不必,以後這兩人不必特別對待。」

「是。」

魚已上鉤,就不用她這邊再喂餌了。

乞玉的師傅曾對她說過,大王子和鸞將都是最可怕的一類人。這種人,千萬人之中也不見得有一個,亢金族中卻同時出現了兩個,所以亢金必得蒼原!若二人同心,天下亦唾手可得!可惜……

可惜什麼,她師傅沒有對她說完,不過一年前的那一戰已經把一切都說得很清楚了——可惜他們不同心!

對於她師傅的話,乞玉從沒有懷疑過,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師傅說的「可怕」是什麼意思。

世人敬畏她們巫女一族,是因為她們有占卜的巫力;世人畏懼權貴,是因為他們手中握有可定人生死的權利;可鸞將……即使是她什麼也沒有,她也依然能一步步把所有人都控制在手中!這樣的人,才真正可怕!

而更為可怕的是,連天都幫她!

他們六人來到皇都之後,按照著鸞將的安排迅速地累積著財力物力人力,一切井然有序成效斐然。二姐雙鉞在貴族子弟的娛樂聚集地城南五子旁開了家茶,收集和散布消息,同時統籌協調他們六人的行動;肆兒訓練著新的風月細作,由於比較費時費力,所以直到現在還在訓練中,只在鸞將脂粉店開張時,讓幾個比較出色的露了一小臉,估計下個月,第一批人員就可以開工了;伍桐在二姐那裡繼續研究著他的各式器械,最近他發現城中有家木器店得有些小物件很有意思,正在改良用於建築、陷阱和兵器等;溜溜則是滿城亂竄偷得不亦樂乎,好幾次偷了一些很燒手的東西讓鸞將一頓扁,最近收斂點了;而她則是用自己的巫力贏下了這家賭坊,負責斂財洗錢;老八巴秦在肆兒那裡,一方面保護肆兒的安全,一方面訓練人手培養武力。

各司其職,互相配合。假以時日,乞玉相信,鸞將的那句話必然成真。

「那麼多人想做王,好,我們也去玩一把,做個地下王玩玩!」

看著牌桌旁舍脂玩世不恭的笑容,乞玉不禁在心中嘆道:

王!我王!我蒼原偉大的鬱金香王!您也許永遠不會知道,您得到了廣袤的蒼原,卻失去了怎樣的天下!

「好了,不玩了!我們去劍南那喝點酒!」舍脂隨手打了賞,收起銀子準備走人,早就輸光了的姬長瑾當然沒意見。

「站住!怎麼?贏了就想走啊!」同桌的一女子看來是輸多了跳了腳。

那人出自舍家的一個大旁支,算起來舍脂還得叫她一聲堂姐,可這位「堂姐」卻正是在舍脂和乞玉的聯手算計下,偷偷賣了不少祖產來還賭債!

舍脂和姬長瑾看都沒看那人一眼就兀自離開了賭場,沒賭品的傢伙她們見得多了,懶得看。比起多費唇舌,她們寧願直接開打。

果然不出她們所料,她們的馬車行駛了沒多久便停了下來,車外某人說要「教訓教訓」她們。很好,兩女坐在車廂內邊閑聊邊聽著車外的打鬥聲,對某沒有賭品的女子惡毒的謾罵充耳不聞。可過了半天外面還沒消停,看來是遇到硬茬了,姬長瑾皺了皺眉,對自家護衛們的身手表示不滿。

「那羅,你去玩玩,免得耽誤了我們聽琴。」舍脂吩咐道。

「好咧!」沙那羅丟了一把瓜子在口中,竄了出去。

很快,某人的謾罵聲沒有了,卻突然冒出一句「殺人啦!堂妹救命啊!」

姬長瑾聞言掀起車窗帘向外看了一眼,眉頭皺得更緊。而舍脂則是冷了臉,瞥了一眼窗外

「車上是麒麟舍家的家徽,沒有鑾鈴,應該是舍家老二舍昕,這丫頭有點腦子,而且護短得很,你別下來,你沒有家族背景惹她不起,我來處理。」姬長瑾說道。

舍脂點點頭。她不確定舍昕認不認得出她,而她還沒打算這麼早就暴露身份。

姬長瑾下了車,和舍昕一頓打哈哈。要說巧也真是巧,城東是煙柳賭場酒肆等「下流」娛樂的聚集地,而舍昕和万俟紫陌一樣,都是聖女級的淑女,平日里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附近的。只不過今日恰好有一城東的世家設宴,歐陽卯身體不適不能赴宴,就讓舍昕和百里伶舟替了他去,誰知回家的半路上遇到同族的敗家女……

那位敗家女一看舍昕和姬長瑾說著一堆不痛不癢的話,哪能消氣,但她也知道姬家不好惹,於是眼睛一提溜,看向姬長瑾的車廂,然後沖著舍昕一堆胡扯,把責任都推到了舍脂的身上。

「對!就是那個藏鸞!我親眼看見她出老千,她還不承認!姬大小姐,你別被那個臭丫頭騙了!堂妹你看,就是她的侍女把我們的人打成這樣,她個做主子的還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車裡不敢出來!她分明是在挑撥我們兩家的關係,背地裡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

「放你爹的屁!」姬長瑾很沒有風度地開罵。

舍昕眸中寒光閃過,更是讓姬長瑾心中不爽。

「若我舍家人所言不實,怎不見藏小姐出面澄清?莫不是做賊心虛?」舍昕的言辭也很不客氣。

「藏鸞?」一個溫潤柔和的男聲驀然響起,「可是『迷醉』脂粉店的藏老闆?」

「姐夫你認識?」舍昕回身看向身後的車廂。

「不,」車廂簾遂被一隻修長潔白的男兒手撩起,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玉冠白衣,氣質如蘭,正是有著「丹國第一才子」之稱的百里伶舟——舍脂的正夫!「不認識,不過聞名已久,一直無緣相識。」

他的確是聽說藏鸞很久了,而且小在她手上載了不少跟頭,他每每在小面前提起藏鸞這個名字都能成功地把小逼跳腳,省了他不少心思,不過玩小的樂趣也少了許多。雖然對藏鸞這特立獨行的女子很好奇,但最近幾個月比較忙,他也沒刻意去瞧瞧,這會兒既然巧遇,他還真想看看這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樣。

「沒什麼好見的!有本事沖我來!別人怕你們舍家,我可不怕!」姬長瑾看到百里伶舟也在,不禁有些緊張。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她娘可是交待過她,這百里伶舟是年輕一代中最不好惹的人物,最好不要和他起衝突。

「姐夫,你看這……」

「無妨,若藏老闆不願相見,那百里自當改日登門拜訪。」百里伶舟不以為意的淡淡一笑。

車內的舍脂無聊地用舌尖磨著牙齒,看著車廂簾。

下車或是不下車,這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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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尊女貴]小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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