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子的悲傷

生與死，伯雅王子也許這時還不十分清楚它的意義，但看著周邊的人的情景與他拚命的搖晃母后，母后卻一直未醒來，年少的他這時預感到是發生了不好的事！

當他哭暈了困睡過去，當他醒來卻在父王給他安排的另一個宮中的床上時，便不見了母后，當他幾日後看著母后被盛裝進一個華麗的大箱子，埋入那深深的地下陵室時，他從舅舅訶羅口中知道：〝母后她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天起，伯雅王子的臉上便再無笑容，而無笑容的又豈止他一人！

伽葉王寢宮。

伽葉王在看著一封信，一封貝葉裁剪合適，印刻有花紋的漂亮的信，但內容卻是讓人痛苦的。這是一封離別之信，是黛王后留給他的遺言，他看著手有些顫抖，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複雜無比，最後只是無比沉重的感嘆了一句：〝罷了！罷了！既如此，又將如何？〞

在黛王后的盛大葬禮之後，國舅訶羅將軍上書伽葉請求去職，去王家陵園為其妹王后黛守陵三年，王上下旨准其請，恩許，將軍之位由老將金度代理。

這年的燈節，十一月雨季，雨斷斷續續的下著，很冷清，在這節日里並不是因為雨而沒有人大肆慶祝，而是因為王后黛的逝去，祈福活動只能低調些的進行著。

伯雅王子自從母后離開后，常常於睡夢中驚醒，此時安撫他的唯有貼身宮女蒂亞，他不知父王有多久沒來看他了，甚至用餐都不在一起了！

波拉小姐自從父親為姑母守陵后，常常與母親麗去王都最大的寺廟揭提寺布施參佛。

而這年，比波拉年長一些，十歲的哥哥卡撒則沉浸於舞槍弄棒之中，卡撒少爺最近與一些夥伴疏遠了，因為他們在背後咬舌根笑他，說他的王后姑母失寵於當今王上，現在死了，他父親訶羅是明著好聽是自請，其實暗中是被王上伽葉降職了，說他們家族就要沒落了！

對於這些事，卡撒少爺是很生氣的，他何曾受過這樣的污辱，他雖然也愛戴姑母，可是不明白父親為何要去守墓？還有聽說王上連表弟伯雅王子也不待見了，卻說是伽葉他最近因王后的逝去而醉心忙於朝政，到底發生了什麼，對於年紀依然還小的卡撒他還是琢磨不透的！

卡撒少爺何嘗能明白父親的做法與苦心，訶羅他是逼不得已的，那次進宮探病與妹妹黛的面談，她告訴了哥哥訶羅當年幾件事情的敗露！

其實訶羅將軍在聽到那十幾個宮中人員的失蹤就已預感到了一絲不好，只是經妹妹這麼一明說，才明白事情超出了他的預估，很嚴重！

黛已知自己已完全失去了王上伽葉的信賴與寵愛，等待她的是他會如何處置她，而黛明白這將會連累到她的家族。她的家族泰，從她的祖父至今三代為將，都服務於伽羅王，已是經歷四王，地位可謂顯赫，到她嫁給伽葉王，入主後宮，泰家族的榮耀可謂達到了高峰，如今卻也因為自己當初的一些做法，現在可能會遭受滅頂的危機！

黛王后已於心中有所打算了，在看過波拉后，她勸戒哥哥訶羅自行退下其位，當時訶羅口上雖應，心中卻想有無迴旋餘地，真是絕境了嗎？歸家后，他一晚沒睡好，只是沒想到妹妹黛最後竟做出了這個決定！

聽到妹妹逝去這個噩耗，訶羅將軍明白她是為了家族與他的孩子著想，如今事已至此關頭，他還能抱著（權位）不放嗎？王上如果真要追究那事，那是欺君之罪，他的家族能擔的起嗎？

妹妹的死在伽葉那裡能產生多大的影響，他雖無十分把握，但從現在王上的處置也能推測出六七，所以他要冒險再押一押，再退一步，在妹妹安葬后，他便馬上進宮上書請辭了。

那時，伽葉王也正準備宣他進宮，那是在看過黛王后留給他的遺書後，當訶羅親自面呈辭書講出為妹妹黛守陵之後，伽葉王給他遞上了一封信，那是妹妹寫給他的，算是遺書，由伽葉轉交。

看過妹妹留的信后，訶羅嚇出了一身冷汗，原來水比他想的更深！伽葉王看在已死去的黛曾經有過的好與泰家族先祖曾有的功勛，他還終是放了家族一馬，對訶羅等手下留情了，只是事情既然發生了，王家與他訶羅的隔閡怕是很難消除了！

〝希望你好自為之！〞〝臣謝過王上！〞聲音猶在耳畔，外人自是不知全部的真相，但事情如何全部包住，還是會有些風聲與蛛絲馬跡透露出來，這自然也加深了一些人對訶羅家的疏遠，只是因還有一個王上目前唯一的子嗣，伯雅王子的存在而沒那麼明目張胆罷了。

說到伯雅王子，最近朝中各人還有貴族來往間，不是少，而是都沒見過伯雅王子了。這期間暗中有傳，自從王后黛去世后，王子思母甚切，以致都有些生病了，精神出現了反常，目前被王上伽葉安排在一處宮內別院中靜養，至於確切情況如何，又無從得知了，或許說不敢深入探聽。

只是到了次年的四月，也就是公元459年（佛歷1002年）的波祈節的這個一年中最重要的伽羅國的節日期間，在朝中舉辦的慶宴上，眾人方才事隔多月後再次見到伯雅王子的露面。

看過王子之後的各人都暗自猜測此前的所言不假，伯雅王子真像是生病的樣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此前那調皮愛笑，甚至有點胡鬧的王子不見了！

宴上歡快氣氛中，坐在王上伽葉旁邊不遠的他卻冷的像塊冰雕，在眾人紛紛喝彩的好看的舞蹈、雜技，甚至最逗人的諧趣戲中都沒露出過一次笑容。有人從他的眼神中彷彿不僅看到了無盡的悲傷，還有那麼一絲的忿恨！

伯雅王子這陣子何嘗見過父王的幾次面！聽說舅舅訶羅被派去為母后守陵了，連帶著喜歡他，常來宮裡看他的舅母麗與表妹波拉竟也不來了，甚至那個有時會偷偷欺負他，卻與他玩的蠻好的表哥卡撒也不見了！

伯雅王子很傷心，不知一下子這是怎麼了，本是好好的一家子人呀！他們是多親的親人啊！可自從母後去后，一切都變了，他不僅失去了母后的愛，也隨著失去了許多人的愛，宮裡的人也讓他覺著沒以前那麼可愛了！

這陣子他是孤獨的，他不知這樣還要持續多久，月圓月缺的夜，他常常望著月亮發獃，此時唯有宮女蒂亞會陪在他的身邊，給他講些故事，甚至說到她自己的事。

蒂亞的進宮是因為她的弟弟，她是有一個比自己還小一些的弟弟的。那年，弟弟生病，父母帶他去看了好幾個醫者，但都沒見好，后遇到一個老醫者，開了一個藥方，那上面的藥材很貴，家裡早已貧窮不堪，父親無法，最後只得與母親商量把蒂亞賣了為弟弟治病！

就這樣，蒂亞輾轉進了宮，她本應該是要恨弟弟的，還有父母，可她卻沒有，因為她也愛弟弟，想再看見他的笑容，會逗自己玩，讓自己歡笑。蒂亞那時已是算個小大人了，明白父母的難處，她又如何怪他們？只是沒的選擇！

可是最讓她傷心的是一年前，她從別人那得知弟弟在多活過兩年後，還是去世了，這是對於她做出犧牲最大的痛！在安葬好弟弟后不久，父母便離開了老家，她至此似乎永遠離開了家人，何時能再見？

伯雅王子知道了她的最大願望是能與親人團聚！而她知道這個願望貌似很遙遠，目前能給她安慰的是，她是幸運的，來到了這宮中，遇上了伯雅王子！她後來聽過不少如她一樣的人在人販子那裡，他（她）們的人生多悲慘的都有，有餓死的，被打殘的，還有被賣為娼的等等！

此時的伯雅王子從未想過一個宮女僕人會對自己如此的重要，而本應該讓自己感到重要的不是應該是親人嗎？父王、舅舅、舅母、表妹、表哥，他們卻都去哪了？此時面前卻只有蒂亞陪著他！

伯雅王子對蒂亞說：〝蒂亞，現在我不要你離開我！可是等我不再傷心，不再感覺一個人難受的時候，我會讓你回家去，和家人在一起的！〞童言無忌，蒂亞這時原本是不相信才這麼大的王子能明白什麼或為她做什麼的，但她見他能對她這樣說，她還是感動的流下了眼淚的！

這時他想把她留在身邊，說明她還是重要的！蒂亞這時是不知的，多年後，這些話會變成伯雅王子對她的承諾，她沒想到願望竟可以有實現的一天！

伯雅王子這陣子睡的不是很好，蒂亞是知道的，但她卻是不知要如何才能幫到他。

這夜，伯雅王子帶了一本書，一本有美麗圖畫的書，叫蒂亞念給他聽，看著伯雅王子靜靜的躺在床上，她拿著那書卻不知如何開口，因為她不識字，而單純的王子以為，大家一樣是識字的！

只是看著伯雅王子那期待的眼神，蒂亞她硬著頭皮上了，按著書上面的圖畫自己琢磨著試著講了自己編了的故事。〝蒂亞，你說的怎麼與母后的不一樣！〞伯雅王子聽了津津有味的，一陣后，卻突然說道。

蒂亞一下子嚇壞了，她忙從王子要她坐在的床邊處，滑跪了下來，伏在地上，口中忙道：〝奴婢該死！不識字竟敢給王子亂講，請王子饒恕！〞

伯雅王子一下子從床上仰起了上半身，隨之側過身看著床邊地上有些嚇壞的蒂亞，不覺有些傷心。

蒂亞的心沉沉的，她不知接下來會怎樣，雖說她知道王子人其實很好，可是必竟尊卑有別，主意難測，必竟他不是自己的弟弟！雖然她心裡是想把他當弟弟的，也許這很非份。

〝蒂亞，我那麼小，你是大人了，不該怕我的！〞伯雅王子突然竟說了這麼一句話，讓蒂亞有些摸不著頭腦，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王子！我，我……〞蒂亞她不知該說什麼了，也許自己剛才的話就說錯了，這時只是支吾，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說的故事很好，蒂亞！雖與母后的不一樣。〞伯雅王子這時竟難得的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竟會稱讚自己！蒂亞的心一下子鬆了些，莫名的想流淚，但看到王子的笑容，卻是忍住了，只是她與王后能是一樣的嗎？本就是不一樣的啊！

〝謝謝王子聖贊！〞蒂亞怯怯的道了句。

〝我教你讀書寫字吧！蒂亞。〞突然，伯雅王子又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蒂亞猛的一呆，隨後回神道：〝奴婢不敢！〞

〝我是為了自己，這樣蒂亞就能看懂書，說給我聽了！怎麼，蒂亞不想學？〞伯雅王子依然微笑著道。

〝奴婢我學！謝過伯雅王子對奴婢的厚待！〞蒂亞答應著流下了眼淚，讀書寫字，這是與她的身份不相稱的，那是貴族與有錢的商賈等才能享有的榮耀。現在王子卻要自己教她，雖然她知道伯雅王子自己還本不愛讀書的，只是她知道王子依然很聰明，雖花的心思不多，但學東西卻很快，不知自己跟他學，會怎樣？

對於伯雅王子教她讀書寫字這事，旁人雖有意見，也是不敢說什麼的，王子不是本就應該想怎樣就怎樣的嗎？

這陣子，蒂亞邊跟他學習，晚上伯雅王子入睡前邊跟他講故事，這會讓他想起他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