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導師(下)
剛才小青那一下子,將他嚇壞了。
「不大好說,總體上,巫師類似於輔助戰修,偏重於精神力與術,而稍稍輕於法。
常見的巫師分為八大類,屍、鬼、蟲、毒、蠱、咒、血煉、邪祭,邪祭最詭異,不過需要足夠的祭祀時間與充足的祭祀條件,咒術也詭異,同樣需要一定的施咒時間。
我用小青作戰,也需要給我命令小青的時間。
小青與小碧是特例,小青是蒙南一個禁地萬巫公墓裡面一隻蝶妖,將它贈送給了我。
小碧是我在另一個禁地玄昆池發現了它,當時它被數只強大的毒物圍困,我冒著危險,將它救了出來,於是它一直跟著我。
否則以我的精神力,根本沒能力將它們收服。它們是特例,不是常例。
能馭使王級生靈者,基本上都是頂級的大巫,放在戰場上,這些敵人與你們沒有關係。或真的不得不到了由你們來對付的地步,局面便危險了。」
不僅蒙南戰場,各處戰場皆一樣,兵對兵,將對將。
即便兌子,也不會由武師來對付武王級強者,除非一種可能,如狐山之敗時的唐軍。
柳秀繼續說下去:「誰強誰弱呢,給巫師充足施放巫術的時間與條件,戰力會比傳統的修士更強大,但到了兩軍混戰之時,巫師又不及傳統的修士。因此不能粗暴地說誰強誰弱,得看戰局或戰鬥的環境偏向於那一方。
雖然我說巫師與巫術有正有邪,多數巫師與巫術確實很邪惡,有的邪惡的巫術殺傷力也很大。如何施放,我不會說了,不過我會陸續講解它們的原理與剋制的手段。
最後再重申一遍,下面我開始講正文,很枯燥,若是有心將它們當成自己的選修課,請留下。若是來看熱鬧的,請出去。」
又走了一批學子。
課室里還有六十幾名學子留了下來,柳秀看了一眼,能從他們眼神里看出來,至少一半學子是真心想留下來學點東西的。
「怪我啊。」
因為柳秀後面幾場大捷,不但柳招重新低估了蒙南與甬羅王,包括這些學子,也抱著一樣的想法。
西海是絞肉場,更危險。
西疆太遙遠,北疆說不出所以然。
想要建功立業,於是蒙南似乎成了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裡,柳秀又補了一句:「這樣吧,從今天起,我抽空編一本書,專門講蒙南各種地形地貌,以及一些大部落大勢力的分佈。」
竇軌說:「柳導師,蒙南似乎很大吧。」
能算是質疑,但與李貴他們不同,那不是質疑,是挑釁。
這句也說到關鍵上了。
「蒙南是不小,不過因為尋找皇蠱,我幾乎踏遍了半個蒙南,甚至廣庭道西部地區,包括前段時間劉長河院長的家鄉辰山府的西部地區,我皆去過。西到煙蘿城、雷霆峽,不過大唐軍隊只要攻破蒼海,基本上不會再西行了。煙蘿城離蒼海已經不遠,這本書編出來,還是有一些參考意義的,至少沾到了蒙南,我有一定的話語權。」
他心裡在說,這本書編出來后,不是讓你們打勝仗的,而是關鍵時侯逃命的。
學院有地圖,但看看地圖,便能知道各地的具體地形,能用來逃命?特別是在地形複雜的蒙南,想都不要想。
柳秀開始正式授課。
他知識面博雜,旁證博引,這堂課並不無趣,至少諸學子能聽得進去,有的學子真的用筆仔細地將柳秀所說的要點記了下來。
下了課,兩節課中間有小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
竇軌說:「柳導師,能不能講一講望雲城之戰?」
「竇軌,我講的是巫術與巫醫,兵學與我無關。」
「學院已將望雲城之戰編入了教材。」
「哦,」柳秀想了一下,其實望雲城之戰,放在大唐歷次戰爭中,只能算是一場中小型的戰役,可能裡面種種計算,讓學院看中了,這才編入了教材。
「既然編入教材,我便說一說,」柳秀畫了一幅圖:「這便是望雲城的地形,可謂是金湯鐵壁,易守難攻之地。故千百年來,幾乎無人打它的主意,造就了它的安定與繁榮。不過承平久了,已經忘記真正戰爭,於是成也是這段城牆,敗也是這段城牆。」
他忽然想到了那個童謠,說:「就如我朝的關東道、夢澤道、南原道、江右道、江左道,位於內腹,承平久了,若是有無數大軍殺來,各府雖有駐軍,大多數府縣會迅速失守。無他,承平久了,百姓與官兵皆不知道何謂真正的戰爭了。」
柳秀只是說一說,福帥在北疆的一些動態有些可疑,多是養匪自重,謀反是不大可能的,畢竟他已經位極人臣,只要不擺明著站隊,無論李懷忠,或是柳招,皆不會失去理智地動他。然而一旦真的想謀反,後果同樣很嚴重。
略過。
繼續說下去:「此戰想複製很難,首先承平得久,不知真正的戰爭。有險可倚,以為太平無事。能提前將一批高手悄無聲息地送進去。自己手中還有許多高手,能迅速控制局勢或各個城門。能找一個借口,兵臨城下,還讓敵人放鬆警惕。
真正符合這些條件的戰爭並不多,因此兵法雲,上兵伐謀,又雲,兵道正詭相間,以正為主,以奇為輔。若是一味走詭道,其實已經落了下乘,弄不好便會成拙,會敗得更慘。那一戰,主要狐山之敗大唐軍馬傷亡太重了,我又不喜死人,不得已而為之。」
竇軌認真地問:「若是有意外怎麼辦?」
「問得好,永遠不要想運籌帷幄之中,決勝之千之外,各個軍神在世,也沒有這個能力。只能說一些兵法大家能看到一些大勢,然後再利用這些大勢,增加自己勝利的籌碼。
雖然我算到了甬羅王可能不講信用,換戰俘會出意外,再利用這個意外,率大軍追到望雲城下,繼續向羅衣城追,然後暗中將精銳軍隊抽調回來,但也防止了意外發生。因此戰前,布置了數個方案,這個,大約教材書上未寫到了。」
柳秀將望雲城之戰前,可能算到的種種意外,以及應對方案,一一說了出來。
唐皇尚武,連帶著百姓也喜談兵,更不要說這些學子了。
一起聽得津津有味。
第二節課開始,既然如此了,柳秀索性往開里說。
不但說了蒙南的風土人情,順便還講了一些兵法、陣法、元紋學、元丹學、鑄器學等方面的內容。
學院不乏優秀的導師,也是各行各業的精英,但論知識面博雜,則無一人能及柳秀。這些導師往縱向講沒問題,但像柳秀這樣大規模橫向講解,幾乎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許多學子聽入了神,不時地提出問題。
不談動手能力,只說理論,什麼問題柳秀不能回答。
這節課講下來,許多學子視柳秀為天人,一起拱手說:「柳導師,我們折服了。」
柳秀一擺手說:「離開午飯還有一會,順便我再講幾句。我以前也收過一個徒弟,不過與你們相比,確實差了一些。比如剛才你們的提問,許多提問,問出了關鍵所在,這也代表著你們的智慧與眼力。
去年學院便讓我來做導師,我一直未答應,有數個原因,你們處於上升階段,我也處於上升階段,要修鍊,要學習,時間緊張,我義父得罪了一些人,我也得罪了一些人,恰恰可能會代到學院里,我不來便罷,一來必然會遭到一些刁難,有的人看到了我修為不高,歲數不大,卻成了一等侯,心裏面不舒服。
因為止回谷,魏公看到我東跑西跑不放心,強行請來了書旨,試圖用學院將我困在京城,以保我平安。
我說了幾個條件,不給薪酬都不要緊,給了我也不在乎,反正是低級導師。」
這節課才真正展現了柳秀的見識與知識,低級導師有這麼廣博的知識與教導能力?
柳秀不是替自己鳴冤,而是為下面的話服務的:「還有學院的道場,我手裡不缺乏元石,也有門路掙元石,何苦與各個學子搶道場名額?因此我的條件是,若是有學子刁難我,我必須按院規執行相關的懲罰。若是有一些導師刁難我,恕我抗旨辭職。
但看到你們,讓我看到了許多希望。
今天,我最後囑咐三段話。
朝廷征南基本上會定下來了,什麼時侯出發,就不清楚了。勝當然更好,敗……總體上大唐比蒙南強大了無數倍,更富裕更文明,兵強馬壯,軍紀森嚴,裝備精良,短處呢,對巫術略有些陌生,對蒙南各方面的情況也不大了解,不齊心,依然低估了甬羅王。
別看大肚峽與三河鎮兩戰,甬羅王就在不遠處,大肚峽之所以悶死了兩萬多名蒙蕃精銳前軍,乃是甬羅王做夢未想做古族人會挖了一條漫長的石道,以及有人掌控了夜魔毒,三河鎮大捷乃是甬羅王做夢未想到,會有人率軍從萬巫公墓借道,這是意外的意外,不能作常數。
記住,一旦戰敗,記住這段時間我傳授的知識,以及未來,我所著的那本蒙南地形地理書上所說的內容,想辦法逃回來。
你們是大唐初升的太陽,各道各府萬里挑一選出來的天之驕子,逃出來的人越多,對蒙南了解的人便會越多,一旦成長起來,早晚地將這個仇一舉報之。
學院對道德的教育漸漸忽視了,但你們是大唐未來的精英,必須給自己設一個做人的底線。
我歲數比你們僅大幾歲,殺人無數,除了幾場戰役殺了無數敵人外,平時也殺了許多人,但這些人要麼是歹徒,要麼是想殺我的人。平時更給自己設定了一個底線,不作惡,不持強凌弱,不巧取豪奪,不奸.淫擄掠,不強買強賣。
一個德才兼備的人,才是一個值得整個大唐尊重的人。
你們正是學習的時侯,不要貪玩,除了修鍊、主課外,盡量地多學一些知識,學院之所以設立選修課,也希望你們有一個廣博的知識面。
春天,我從止回谷返回,看到一群山匪,然後帶著陸家小娘子去了匪巢,裡面有不少厲害的人,我們兩人仍不是其對手,於是我用了毒,用了蠱,以及其他的一些手段,結果將他們全殺之。
當然,修為很重要,不過廣博的知識,以及眾多的手段,足以讓你們,讓我能做到以少勝多,以弱勝強。
在戰場上同樣如此,再如大肚峽之戰,不僅有古族人的通道,夜魔毒,我還估算到敵人的驕氣,我又用了一個陣法,還有,通道盡頭便是苔溪河,苔溪河匯入烏河,故敵人鑽到通道里,開始情急,於是一股腦全鑽了進去。
算計,陣法,對毒理和蜉遊學的了解,熟悉地理地形,缺少一樣,此役都不會大勝。
這便是智慧,與博雜知識面所帶來的好處。」
僅是這三段話,柳秀便盡到一名合格導師的責任。
第二天,柳秀驚奇地發現,來聽講的學子未少反多,多了好幾個學子。
反正一隻鴨子是趕,一群鴨子也是趕,多就多吧,柳秀繼續開講。
這些學子論品德確實良莠不齊,不過論資質與智慧,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人才,兩節課聽完,無一不拱手稱謝。即便一兩個想來挑刺的學子,心中也茫茫然一片,果然柳秀最秀啊。
僅是兩旬下來,柳秀在學院便擁有了不小的名氣。
孔道國都驚動了,他刻意過來,站在外面聽了半節課,下課,不滿地問道:「學院讓你來講巫術與巫醫,你講的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