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測試（二）

「！？」張成目瞪口呆，他完全沒有想到現在的情況。狙擊槍的回聲漸漸消失。張成緊咬牙關。

那個傢伙，竟然在這種時候開槍，那接下來，他肯定會暴露自己的位置。他肯定也想到了這一點。但他還是開槍了。他是瞧不起我嗎？還是說……

一個人影從瞄準鏡中閃過。他貓腰前進，似乎是想躲避狙擊手的射線。張成頓感不快，他瞬時開火。「砰」的一聲，對面的身影向下撲倒，他一個踉蹌，跌進小巷深處。

又失手了，是太著急了嗎？張成心中嘟囔。但他也看清楚，對方的大腿已經被狙擊槍子彈擊中，暫時失去移動能力。接下來，只要隨便什麼人上去補上一刀，這個不可一世的狙擊手也可以就此拜拜了。

但是，這難道就是他的目的。

剎那間，張成停下腳步。他突然了解到敵人的想法。槍聲一閃，視網膜上的藍點又少了一個。不知不覺，局勢已經變成了紅隊對藍隊8比3的壓倒性優勢。就算張成真的將那個狙擊手殺掉，對戰局已經於事無補。

該不會，這就是他的目的？用自己作為誘餌，故意將我控制住，然後為團隊整體創造機會？但這是入隊測試，又不是正式比賽。根本沒人會在意隊伍的勝負。他這樣做對自己有什麼好處……不，這都無所謂了。重要的是，我現在該怎麼做。是要繼續追殺那個狙擊手，還是……

張成停住腳步，在這個瞬間，他的腦海一片混亂。戰鬥還在繼續，片刻之後，張成再度啟動，但他卻不是跑向敵人狙擊手墜落的地方。

我到底在做什麼。張成心中咆哮。他快被自己氣炸了。8對3，在這種絕對劣勢下還想著力挽狂瀾，那已經不是有勇無謀，而是單純的精神錯亂。正常的做法，是應該且戰且退，避免團戰，刷一些個人戰績，但是……

張成沒空再想。轉眼之間，他已經接近戰場。最後的兩位藍隊隊員正在垂死掙扎，他們躲在掩體之後，互相形成掩護。而紅隊的七名隊員則是排成扇形，層層逼近，將對手包圍起來。張成從高處跳下，他看都沒看，甩手對著敵陣中央就是一槍。

「砰」，狙擊槍的子彈呼嘯而過。但這枚子彈卻是擦著房檐飛去，沒有命中任何目標。張成也不意外。本來，這種急速行進間的狙擊就很難命中，而自己也沒有這個程度的技術。他只是要用這一擊打亂敵人的節奏。不出所料，紅方的陣型開始變化，他們停止前進。張成重新打開通訊。

「快點，乘這個機會衝出去。對準右側落單的敵人開火。」

「你說什麼，狙擊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才來……」

「少廢話，快點開火！！！」張成大吼大叫。同伴頓時被張成的氣勢壓住。他們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始轉移。在右側，一個紅點正孤單地躲在掩體后，他正是之前第一下被張成擊中的那個紅隊隊員。由於受傷，他的行動相對遲緩。藍隊三人迅速接近，他們形成一個反包抄的態勢。紅隊終於也意識到對方的意圖，他們趕緊向自己的右翼靠攏。但因為這是小巷地圖，各條道路之間都有阻隔，不可能以更快的速度前進。於是乎，在這個瞬間，藍隊竟然局部人數佔據了上風。

「衝上去！！」張成大聲說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擔負起了指揮的責任。紅隊的落單隊員且戰且退，他想要擺脫追擊。但敵人的速度更快，一轉眼的功夫，他們就已經將敵人包圍起來。張成丟掉狙擊槍，他掏出手槍，然後跟著同伴一齊沖了上去。不消五秒鐘，他們就將落單的敵人殲滅。

紅色的光點從視網膜上消失。雙方比分變成了7比3。張成終於鬆了口氣。他雖然沒有搶到這個人頭。但也造成了不少傷害。紅隊的隊員就重新沖了上來，他們一個個火冒三丈。藍隊三人且戰且退，這一次，他們真的沒有退路。接下來，就是各憑本事，看看在一切結束之前，個人能夠累積多少戰績。

這樣就可以了吧。張成心中嘀咕。他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紅隊還在逼近，張成握住手槍，他稍稍瞄準敵人露出的腦袋，想著退場之前是不是能夠再撈上一票，但就在這個時候——

「砰」。

「！？」張成猛地一驚，在這個瞬間，他彷彿聽到了狙擊槍的幻音。視網膜上一片漆黑，巨大的「DEATH」標誌在眼前閃爍。張成呆若木雞。過了好久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黑暗逐漸褪去，柔和的燈光再次回到眼帘。張成大口呼吸，他狠狠捶了捶虛擬現實座艙。

那個狙擊手。

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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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后。

「最終結果是7比0，還可以吧。」

「紅隊至少沒有被打出完勝。」

「個人得分最高的是誰。」

「預料之中，是董子軒。五殺，而且幾乎都是百分之百的秒殺。他的操作已經完全達到了職業水準。」

「不是達到，而是超越。而且，更可怕的是他對整體局面的把控能力。你們看到了嗎？他幾乎是將藍隊狙擊手玩弄於鼓掌之中。紅隊所有的優勢，都是他一個人打下來的。」

「他會是這個賽季最佳新人的有利爭奪者。」

「誇張點說，他今年就會成為中國最好的狙擊手。至於什麼時候能走向世界，這就要看機遇了。但我對他有信心。」

……

「靈貓」的技術人員都是議論紛紛。他們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與此同時，參加測試的選手們也紛紛從虛擬現實座艙中走出。他們有的垂頭喪氣，有的故作輕鬆，有的精疲力竭，還有的則是一臉木訥。但歸根到底，他們已經知道結局。張成也是一樣，當回到現實的一剎那，他幾乎都有一種想要徹底放棄的衝動。他甚至想過，是不是乾脆不管不顧，大哭一場算了。

但是，還不能哭吧。

至少這個時候不能哭。

張成深深呼吸。他努力讓自己顯得冷靜一點。另一邊，工作人員開始給每一個參加測試的選手分發技術分析。在這份技術分析上，會有每位選手在這場測試中的高階數據統計，以及還需要提高的方面。雖然在這裡的絕大多數人最終都不會留下，但作為一個職業戰隊，這點程度的準備還是最起碼的。

「好好乾，小夥子，表現還可以。」一個技術人員對張成說道。他還特意拍了拍張成的肩膀，以示鼓勵。但張成卻是僵硬地點了點頭。他看著自己的技術統計，殺人數，0，；傷害值，7.8%；輔助擊殺，1。這種表現即使在入隊測試中也只能算是中規中矩。尤其是和那個傢伙比較的話。

董子軒正站在不遠的地方，他一邊喝著脈動，一邊看著自己的技術統計。幾位技術人員正圍在他身邊，向他講解剛才戰鬥中發生的細節。而董子軒也是頻頻點頭，顯得十分認真。張成注視著這位狙殺自己的紅方狙擊手。董子軒非常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上下，那張天生的娃娃臉，更讓他平添了一份稚嫩。由於亞洲虛擬現實聯盟的規定，所有報名的職業選手都必須得到學士學位，因此，職業選手一般都是在二十齣頭的年紀進入聯盟。

不過是個小鬼……張成對自己說道。董子軒的表情無比沉靜，他甚至連汗都沒有出一滴。兩人的視線短暫相會。然後——

董子軒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只是向張成微微點頭。然後錯開視線。張成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選手們三三兩兩離開。他們都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希望。即使是勝利的紅隊隊員也是一樣（當然，他們相對還抱有更多一點的幻想）。教練還在大聲吆喝，但這個聲音，卻是顯得無比孤寂。

「謝謝各位選手的參與。關於這次測試的結果，以及參加測試的報酬，我們會在三天之內發到各位的賬戶上。請大家注意查收。不管有沒有通過，我們都感謝各位對『靈貓』戰隊的支持。希望下一次，我們還會有合作的機會。」

……機會嗎？張成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他最後看了一眼訓練場，隨即向外走去。寒風嗚咽，外面的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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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訓練場高處。

兩個人影靠在欄杆上，他們觀看了測試賽的全過程。絕大多數選手都已經離開，而董子軒則是在教練的簇擁下前往休息室。其中一人說道。

「那就是董子軒，戰隊力捧的新人。果然厲害。」

「但是這場測試也太過分了。除了董子軒之外，其他人全都只是走過場的。說到底，只是為他找了一大堆陪練。」

「這也沒有辦法。是老闆說要看看董子軒的實力的。有了這樣的超級新人，今年的聯賽可是很有看頭呢。」

「不管有沒有董子軒，我們都是要贏的。」剛毅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那竟是女孩的聲音。董子軒已經離開訓練館。保安師傅也準備關燈。女孩眉頭緊鎖。她的心思，已經重新回到剛才的測試賽中。

董子軒，確實是一個可怕的狙擊手。臨場表現無懈可擊。唯一的破綻，就是他在和那個藍方狙擊手對決的時候。那個瞬間，董子軒因為藍方的攻擊，暫時失去了對戰場的掌控。雖然很快又追了上來，但從結果上來說，紅方卻因此又丟掉了一個人頭。比分從8:3變成了7:3。這實在不像是董子軒這種級別的高手會犯下的錯誤。

「那個藍方狙擊手，似乎也沒有那麼簡單呢。」女孩輕聲嘀咕。燈光關閉，很快，整片場館都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