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允諾的時刻（四）

「轟」。

隆隆的炮聲在耳邊作響。冰山正在震動，「Temasek」的隊員們都是東倒西歪，他們好不容易才維持住平衡。炮彈「嗖嗖」從頭頂掠過，李龍勉強起身。

「敵人攻過來了。就按照預定計劃。就地防禦。」

「是！！！」「Temasek」全隊異口同聲答道。都不需要隊長說些什麼，他們的陣型已經第一時間進行轉換。現在，戰鬥已經來到西北冰山，即「Temasek」本場比賽的出生地。這裡也是李龍從一開始就安排好的固守地點。這片地區由三塊相鄰的巨大冰山組成，其中，中間的冰山體積最大，「Temasek」的主力也聚集在此。旁邊兩塊較小的冰山上則安排了機槍手和突擊兵進行掩護。李龍絲毫不考慮反擊的彈性，他只是在徹底地進行防禦。作為領先的一方，會將戰術做到這麼保守，這也是沒誰了。他顯然打算將比賽徹底拖入泥潭。「Temasek」的選手，他們的個人能力雖然不強，但戰術素養卻普遍不錯。再加上常年累月共同訓練培養出來的默契。即使到了最危急的時刻，他們也能夠一板一眼地執行戰術，從來不會自亂陣腳。

到現在為止，李龍的戰術完美無缺。他偷襲得手，搶得先機。之後又成功收縮，將戰鬥拖入持久。現在，比賽時間正在一點點減少，而比賽越接近終點，對於「Temasek」就更加有利。這不僅僅是保住比分優勢的緣故，更重要的是，一旦「冰鳥」因為時間催促，全隊變得焦躁，他們就有可能會急於求成，強行發起進攻。而這種攻勢往往也會帶著極大的破綻，到時候，「Temasek」便可以抓住這個破綻，乘勢反擊。一舉奠定勝局。

但是，如果撐不住呢？

李龍的臉色漸漸難看。過去十年中，他曾經經歷過無數類似的時刻。戰術上沒有問題，技術上也完全可行，勝利已經唾手可得。但到了最後，他們卻總是失敗的一方。天賦，只是因為那一點點的天賦，勝利的天平就會向對手一邊傾斜。為了勝利，李龍嘗試過很多辦法，但在絕對的天賦面前，這一切卻顯得毫無意義。無論自己多麼努力，多麼拚命，最後也永遠只會遭到天賦上的碾壓。還會遭到媒體的冷嘲熱諷。什麼「升降機」啦，「降級專業戶」啦，「送分童子」啦。就好像自己天生就應該是丑角的樣子。

因為，競技體育，弱小就是原罪。

也許，自己真的只能當一個丑角吧。

李龍使勁搖頭，他不讓自己被悲觀的情緒的控制。從本質上來說，他是最不相信天賦論的。這也是他屢戰屢敗，卻還能堅持到現在的原因。縱然對面是「冰鳥」，是這個聯盟中最強大，最有天賦的隊伍。但現在，命運卻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哪怕只是相信運氣，運氣也不會每次都和自己開玩笑吧。

這一次，自己不會輸的。

……

「冰鳥」正是舉步維艱。董子軒本來就不是那種喜歡弄險的指揮官。即使明知道需要進攻，他依然選擇穩妥至上。如此，「冰鳥」的攻勢自然而然就慢了下來。現在，他們的確做好了攻擊的一切準備，但時間也所剩無幾了。

換句話說，就只有最後一個機會。

是勝是敗，在此一舉。

但這不是「冰鳥」該有的節奏。

董子軒的心中越來越沒底。他感到自己是被李龍帶進坑裡了。10分鐘之內，決一勝負，對手人數佔優，還處於防守狀態。所有的一切都在向著對於「Temasek」有利的方向發展。現在，實力已經不是決定性的因素，「冰鳥」如果想要獲勝，除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外，還需要一點點的運氣。如果他們當中的某一個人，能夠突然爆發，撕裂對手的防線，那事情就會一下子變得簡單很多。就像過去克里斯-米楊所做的一樣。

董子軒看向盧天驕。此時此刻，盧天驕正處於「冰鳥」右翼，正處於戰線的最前沿。根據預定，「冰鳥」將從左翼發起佯攻，所有的支援兵炮火全開，一方面對對手進行壓制，一方面吸引對方的注意力。而右翼的盧天驕則會作為殺手鐧，當敵人也將兵力轉移到左邊之後，瞬時進行突襲，直取「Temasek」的中央陣地。這是非常正統的攻擊戰術，但也暗含著很大的風險。現在，「冰鳥」在人數上處於劣勢，從正面攻擊，哪怕是佯攻，他們都會非常吃虧。全隊能給盧天驕爭取的時間將會非常有限。而盧天驕自己的狀態也是一個大問題。到目前為止，本場比賽盧天驕的發揮只能用災難來形容。董子軒也想過，是不是要讓閆爾澤（褚蘭俊已經在之前的混戰中退場）來擔當這個突擊任務，但到頭來，他還是決定相信這位老同學。

因為，他是「冰鳥」的王牌。

董子軒挪動嘴唇。他其實還想對盧天驕說上幾句，讓他放鬆一些，但當、看到盧天驕專註的樣子，他最後還是選擇閉嘴。倒計時還在繼續，「冰鳥」的陣型也調整完畢。所有的遠程支援線都被調到右邊。而最後的兩位突擊兵，盧天驕和閆爾澤則是潛伏在海中。由於冰冷的海水，他們機械外骨骼的血條也在一點點下降。距離比賽結束，只剩下最後的八分鐘。董子軒看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當看到時間顯示7分57秒時，他果斷下達命令。「轟隆」，炮火轟鳴，一瞬間，大量的彈藥從冰山上方墜落。硝煙瀰漫，冰沙飛濺，一時間，整片賽場都是白茫茫的。

……

「嗖」，李龍微微探頭，但下一刻，他卻差點被散落的彈片擊中。從炮彈的方向來看，敵人的攻擊，應該是對準自己的右側冰山，即是敵人的左翼。他們在這裡傾瀉了大量的炮彈。而從距離來說，左翼也的確是最適合「冰鳥」發起進攻的地方。李龍隨即調整陣型，準備向右側冰山轉移。

但是，這該不會是陷阱吧。

李龍的心中砰砰直跳，他其實也想過，這是不是「冰鳥」的佯攻。通過對右側冰山的進攻，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然後主力偷襲本方的中央陣地。但思之再三，他還是決定繼續對右側增兵。眼下，「Temasek」雖然在局部人數佔據優勢，但在雙方支援線的交鋒中，「冰鳥」卻是反而更加強勢。大家同樣都在開火，「冰鳥」的火力總能更準確的落到「Temasek」隊員腦袋上。久而久之，「Temasek」損失的生命值肯定會更多一些。

這樣下去是撐不到比賽結束的。必須作出取捨。

只有，賭一把了。

李龍下定決心，他調兵遣將。隨著援軍的來到，「Temasek」的形勢總算有所好轉。他們重新壓制住「冰鳥」的攻勢。原本，「冰鳥」機槍手王思遠已經打算攻到冰山上了，但面對敵人的炮火，他被迫退了下來。董子軒注視著敵人陣地，他意識到，「Temasek」的陣型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終於上鉤了嗎？

那麼，就是現在了。

距離比賽結束，還有最後的5分鐘。

董子軒發送訊息，一瞬間，盧天驕猛地從海面下衝出，他直衝向「Temasek」中部冰山的主陣地。後面的閆爾澤一個反應不及，直接被盧天驕甩掉一段距離。其實，在動手之前，盧天驕一直是心中緊張。他一直瞻前顧後，有的時候，他心情激動，想要立刻衝出去，效法老隊友克里斯-米楊，以個人能力解決戰局，將功贖罪；但有的時候，他又會過分謹慎，每分每秒都神經緊繃，生怕錯過了信號，錯過了突擊的時機。而在這種精神狀態下，他的比賽狀態可想而知。

但當真的開始行動之後，盧天驕的心態反而平穩下來了。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戰場上。至於什麼責任，什麼將功折罪，通通都被拋之腦後。盧天驕一波機動，他一路貼著海平面前進，竟然躲開了「Temasek」的視線。盧天驕來到冰山底部，他抬頭看著冰雪的懸崖。數十米高的冰峰猶在眼前，按照常理，像這樣的絕壁，就算是最輕量級別的機械外骨骼，在不藉助外部工具的情況下也很難一口氣攀爬上去。

但是，這只是一般人而已。

盧天驕稍稍打開噴口，他一個跳躍，藉助絕壁上一點點的凸起，悄無聲息之間，就攀爬到十米高處。那張開的四肢，簡直就像是專業的攀岩運動員。這也是盧天驕的特殊才能。若論這種特殊環境下的機動性，以及操作機械外骨骼的平衡感，盧天驕可謂世界第一，即使克里斯-米楊和斯蒂芬-巴頓都無法望其項背。盧天驕連續跳躍，不過10秒鐘之後，他就成功攀爬到冰山頂端。一個紅點正在冰山邊緣來回巡邏，那是「Temasek」的突擊兵。他似乎對盧天驕的到來毫無準備。盧天驕眯起眼睛，他的心中默默倒數。

三，二，一。

GO！！！

灰色的的身影一躍而出，「Temasek」的突擊兵大吃一驚，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盧天驕從天而降。「啪啪啪」，盧天驕三槍點射，一瞬間，對手便被強制帶走。

比分，7:6。

「就是現在，快點上來。」盧天驕大聲嚷嚷。在不遠的地方，閆爾澤慌慌張張趕來，他拔出鐵鎬，一點一點攀岩而上。盧天驕半蹲在地，他舉槍瞄準。他原本以為，對方在發現自己之後，會立刻發起反擊。但「Temasek」卻是毫無動靜，他們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狀況。大地圖上，本方左翼的戰鬥依然激烈，但在這裡，在「Temasek」的中央陣地，一切卻顯得如此平靜。平靜的讓人感到有點不太真實

難道，這也是陷阱？

盧天驕心中一愣，他突然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另一邊，閆爾澤也爬上冰山，他立刻作了一個戰術翻滾，然後起身瞄準。但他的眼前卻是空空蕩蕩，

「敵人在哪裡？」

「……」

「盧天驕前輩？」閆爾澤眨眨眼睛，他一臉迷糊。但盧天驕的眼睛卻是漸漸瞪大，在他的耳邊，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正在悄悄響起。

「嘟，嘟，嘟。」

「糟了！！！快卧倒！！！」盧天驕大聲叫道。他反身就向閆爾澤撲來。閆爾澤目瞪口呆。只聽得「轟」的一聲，冰山炸裂，一個巨大的豁口從冰塊中央裂開。盧天驕和閆爾澤躲避不及，他們一齊向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