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巷
身旁岩石樹林快速退去,腳下的溝壑也已絲毫不能阻攔他,他用力一躍,便是兩三丈,有樹木阻攔,一拳打斷就是。
有了這樣的力量,就算是化身妖魔,又有什麼不好?
晉陽城已經是青岩郡的最西面,也是艮州的最西面,再往西便是震州,但艮州與震州之間,卻是連綿萬里的群山,縱橫也有千餘里,深處都是渺無人煙的原始森林。
烏世鑒踞坐在晉陽城最大的酒樓「雲賓樓」的二樓,面前的桌上堆滿了美味佳肴,他在山裡許久,雖然每天吃肉,但都是用藥烹煮,寡然無味,嘴裡早就已經淡出鳥來了。
這次下山來到晉陽城,哪裡能不痛痛快快吃一場?
此時的他,雖然仍然瘦削,卻已不是文弱書生的那付模樣,身穿粗布衣衫,渾身精力瀰漫,大口嚼食,滿手油膩,哪裡還是那個出身侯府的富家公子。
往日里棄之如草的種種佳肴,這時吃在嘴裡卻是美味無比,恨不得連自己的舌頭也吞下去。
他雖然看起來只是不住狂吃,其實卻在留心四周的動靜,幾番歷經生死,他也不得不更加小心。
此時他耳力驚人,耳朵里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聽到角落裡兩個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猥瑣的議論著花月樓里的小娘子,也聽到幾個江湖中人大吹牛皮,講起自己如何了得。
這些人扯東扯西,他都渾不在意,但坐在東面一坐幾個書生模樣人的談話卻讓他心裡一驚,忍不住轉頭望去。
只聽一人輕笑道:「諸位,岱平城裡去年發生了一件大事,你們可還記得?」
另一人道:「岱平城是青岩郡的首府,一年之中不知要發生多少事,你說的是哪一件?」
那人笑道:「自然是最匪夷所思,也最讓勇毅侯府丟面子那一件。」
另一人輕聲笑道:「這件事我自然知道,便是昭恩侯府的世子逃婚的事。」
旁邊一人將他們的衣袖一拉,道:「噤聲,這件事可是關係到昭恩侯和勇毅侯兩府,豈可亂說?」
當先一人道:「我軒轅帝國不禁言路,又有什麼說不得的?」
他話雖然這麼說,可聲音卻低了下來。
他低聲道:「你們可知道,那勇毅侯府的三小姐,如今便到了我們晉陽城?」
旁邊幾人一聲驚呼,道:「三小姐身份尊貴,到我們晉陽城來是為了什麼?」
那人低低笑道:「自然是為了找那烏家世子的下落,這位三小姐勇毅過人,去年烏家世子逃婚,使得勇毅侯府大為丟臉,她一怒之下扯碎婚書,發誓要斬下烏家世子的人頭,好不厲害。」
一人道:「烏家也是世代侯府,烏家世子又是嫡長子,哪怕他再不成器,昭恩侯爺又哪能任由他丟了性命。」
旁邊一人驚詫道:「莫非你連這都不知道?烏家世子逃婚過後,昭恩侯爺勃然大怒,已經上表朝庭,廢黜世子,也不再認他這個兒子了。」
另一人嘆了口氣道:「哎,不知道這些嬌生慣養的公子子哥兒是怎麼想的,放著這般的富貴榮華,嬌艷美妻不要,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一人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衫,道:「好了,三小姐如今就在城裡,不要再亂說了,咱們可惹不起。」
那人四面一望,舉起酒杯,道:「來,來,喝酒,喝酒。」
烏世鑒心裡黯然,雖然早已料到這樣的結果,但聽到父親廢黜自己,斷絕父子之情,仍是一陣悲涼。
罷了,罷,這樣也好,從今以後,再無關係、再無牽挂,我堂堂大好男兒,萬里江山,哪裡去不得?
他將嘴角一抹,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從中數出一張一百兩的,喊道:「小二,結賬!」
小二連忙跑來,見到這般大的一張銀票,道:「客官,你總共花費十兩銀子,我這便替你找回多的銀子來。」
軒轅帝國一兩銀子當一千錢,二十兩銀子已經夠三口之家一年的花費,他這一餐,生生吃掉了普通百姓半年的食糧。
但他本來便出生在富貴之家,吃穿用度都是極精極好,平日里用起銀子來也不用自己費心,倒不覺得什麼,但樓上別的人見他一個粗衣打扮的少年,出手如此闊綽,不免紛紛側目。
他接過小二找回的銀錠子,放入懷裡,站起身來,便朝樓下走去。
就在他起身後片刻,坐在西面桌上的三人也互相對了個眼色,起身下樓。
烏世鑒下得樓來,見晉陽城雖然不如岱平繁榮,但街市縱橫,店鋪林立,倒也十分熱鬧。
他走了一圈,突然耳朵一動,已經察覺身後有三個人跟了自己一路。
他雖然沒有什麼江湖經驗,便絕不傻,自己一停,這幾個人也停,自己一走,這幾個人也走,若不是跟蹤自己,又是什麼?
他略一思索,便知道定是自己在酒樓上拿銀票時露了眼,看來書上說的果然沒錯,「錢財不可露白」啊,自己果然還是沒有經驗得很。
但他這時自覺得起碼已經是二流高手的境界,要是面對這麼幾個偷偷摸摸的小賊還要躲藏,那這天下也不要去闖了。
他心中冷笑一聲,故意在集市上慢悠悠的閑逛起來,直逛到都已經黑了,才慢慢朝一條小巷子里走去。
那三個人跟著他,東轉西轉,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集市上人來人往,他們也不敢公然動手,直轉得頭昏眼花,才突然見到那小子走進了一條深巷子。
幾人快步跟上,見到四處無人,天色又已經暗了,索性不再遮掩,幾步追上,喝道:「小子,站住。」
烏世鑒站住腳步,慢慢轉過身來,道:「幾位大哥是喊我嗎?」
一個身穿黑衣的漢子道:「自然是喊你,識相的快點把銀票交出來。」
另一個瘦臉漢子陰惻惻的道:「不然我們就把你宰了!」
這幾個人其實早已打定主意,將這小子殺了之後,便丟在西面的大山裡去,神不知鬼不覺,哪裡還會留下活口。
烏世鑒見這幾人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目光兇殘,早已看穿,道:「一些銀子算得了什麼,你們過來拿吧。」
他伸手從懷裡取出一疊銀票,輕輕在手裡揮動。
幾個人見那疊銀票足足有兩寸來厚,怕不有上萬兩,心裡都是大動,對望一眼,那穿黑衣的漢子猛然上前幾步,伸手便搶。
他一動手,那瘦臉漢子同時動手,幾步繞到烏世鑒的旁邊,手中精光寒動,已經握住一枚短刀,朝他腹部刺去。
這兩人步伐穩健,力氣驚人,竟然已是三流高手。
烏世鑒心裡微微一動,想不到這幾個想要殺人越貨的小賊,竟然也是三流高手。
但他習練長拳已久,見到短刀刺來,已經起身側踢,腿去如風,一腳正中那瘦臉漢子的膝蓋,咔嚓一聲,膝蓋碎裂,漢子頓時跪倒在地,放聲慘叫。
他右手不停,一招黑虎掏心,直打黑衣漢子胸口,黑衣漢子收掌成拳,一聲大喝,也是一拳擊出。
兩拳相交,又是咔嚓一聲,黑衣漢子指骨折斷,他還來不及慘呼,胸口又中了重重一腳,鮮血狂噴,仰天而倒。
烏世鑒心中驚喜,知道那青色珠子不但使他的體魄強健,連反應和速度都不知快了多少,這些三流高手的一舉一動,在他眼中便象是慢動作一般。
他才收回拳頭,突然覺得背後一疼,只見另一個一直沒有動的漢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繞到他的身後,一刀刺在他的背心。
他心裡一涼,自己剛才微微得意,稍一放鬆,沒有防備,便著了敵人的道,若是以後再遇到敵人,絕不可沾沾自喜,蒼鷹搏兔,也需竭盡全力。
但那人身法快捷,動作凌厲,只怕已經是二流高手,自己被這一刀刺中背心,哪裡還能活命,這用鮮血換來的教訓,只怕永遠也用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