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阿篤暗想,明明兩邊都急的要命,卻還要在這裡打官腔,時何必呢。
「四季春園。」阿篤念著這院子的牌額名頭。
「對,盼著女兒的日子能過的四季如春,才取了這麼個不雅不俗的名字。」顧第鴣回著。
離山並未理會,他快步向前早過其他人進了院子,院子中修了一處涼亭,一個姑娘正坐在亭下繡花。離山慢慢走過去,慢慢便是慢慢,似乎很怕驚動了那姑娘。
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白皙,纖瘦了些,梳了一個垂落在側的單髻。「念雀,來客人了。」
姑娘愣了一愣,轉過頭來,見一園的人,卻好像只認得兩人。她放下綉物,起身,淺笑,規矩的福了全禮。起來身,瞧著離山身後阿篤身旁的顧第鴣,怯生生,糯生生的叫了句,「爹爹。」
離山覺得天頂的五靈蓋如被雷劈一樣,這番眉眼,竟叫他真說不出話來。這樣的像,感覺十分十的像阿楣,雖然是與璞璠幾乎不差的樣貌。可她這骨子裡說不上的東西,卻讓離山覺得,像極了他的生母。
他不自覺的快步前去,阿篤忙跟上拉住他,「師傅。」他喚住他,離山才醒過來自己的失態。
「顧老爺,請小姐進屋吧,我師傅要替小姐診診脈。」
「好,好,說琴,快扶小姐進屋。」
園中花廳,阿篤放好軟墊,顧唯將手搭上來,離山便細細的去切脈。身體似乎都還好,只是,通天靈處的幾處大穴相連脈絡有些瘀滯。可若只是這樣,她會誰都記不得?
「小姐只記得父親,可記得姑父、繼母和妹妹,還有…」他睨了眼一旁焦急著站著等著的男子,「你的未婚夫婿?」
顧唯聽人這樣問,很是吃驚。以往父親請大夫來看病只是叫人來看,並不告知因由,如今這個,她忙瞅著父親和姑父。
「別怕,這位大夫是當世醫仙骨霊子,你的病,爹爹都如數交待了。大夫問你,你就答。」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看向離山,回他,「我記得父親和姑父,有時記得妹妹,有時記得說琴,如今,也會記得朝銀。」
「小姐記得,是記得樣子還是記得氣味、記得裝束。」阿篤這話,一針見血。
顧唯覺得十分不安,手裡開始絞起來帕子。說琴太清楚她家小姐的樣子,忙遞了杯茶過去,「小姐,喝點茶,剛沏好的,暖。」
顧唯喝過茶,覺得順暢了些,點點頭,算是應了阿篤的話。
「她小時候,有沒有遇到過什麼事?」
見離山這麼嚴肅的問自己,顧第鴣反而覺得有些…有口難言。離山再看向王阿木,他也一般的模樣,而顧唯和柴朝銀明顯是不知情。
即使一刻都不想顧唯離開自己眼前,但離山還是要問一問別的,「有勞這位小兄弟先帶顧小姐出去走走。」
屋裡就剩下顧第鴣、王阿木、離山和阿篤,那兩人卻仍舊不想開口。
「醫病要尋根,顧老爺,我師傅的話問了,您不回,我們可能就沒法子了。小姐現在看來身體並無大礙,可記不住人這病…說大會大,說小也是小。」
「我說!」王阿木吼了聲。
「算了,我來說。唯兒小的時候,我們一家在路上遇劫。」說完遇劫二字,屋裡頓時靜默的很,他嘆了氣,似乎在平復自己,「那就是那次,先夫人和我二女兒遇害。我抱著大女兒跳了崖,崖下面是深潭,雖然我們得救了,可是我女兒在水下待得久,嗆了水,後來病了好久。治好了,以為沒事了,可漸漸大了才發現了問題,除了我,她記不得其他人。再大些,她可以根據氣味、衣著判斷了是誰,但仍記不久那人的臉。」
「那為何?顧老爺替大小姐選了這麼個夫婿?」
顧第鴣奇怪阿篤怎麼問了這個,卻還是老實回他,「不是我選的,是唯兒自己。他是走商的,有時也跟鏢。有次跟了我家的鏢,自己也做點小生意,遇到了唯兒。也不知怎的,唯兒就記住了他。他後來便總是找各種機會來見唯兒,但是有次他換了束髮的樣式,換了新衣,本想叫唯兒瞧著爽朗帥氣些,可唯兒卻沒認出來。不願理他,還自顧自站在經常會見到他的南後門等著,直到被暖兒,我的小女兒發現了因由。後來我們查清了這孩子的身家,見他清清白白才告知了這孩子我女兒的病,問他是否肯做上門女婿。他不在乎,只在乎唯兒,便定下了這親。」
「對。」王阿木接道,「我們也想,讓孩子病能好了,這樣嫁人我們也安心,才更是急迫的找大夫。您能來看我家孩子,我們也是覺得祖上積德了。」
「倒是聽得人動心。」離山回道,「怕是不只是孩子身體的問題,脈絡瘀滯,應該很多大夫都看的出來。」
「對,對對。都這麼講。」王阿木忙接話著,「可吃了好些葯,也都通不開,這才是問題。」
「師傅是覺得,也有可能是心意的緣故,對一些事情怕過了,記不得,便好不了。」
「也有可能是這樣,我們要在顧府住些日子,先調理幾副葯試著。」
「當然,當然好的。您隨意住,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我和阿木。什麼珍貴的藥材,我們都會想法弄來。」
離山點點頭,帶著阿篤出了花廳,院內,柴朝銀似乎在跟她說些什麼好笑的,見她時不時溫婉一笑,而一旁的丫頭早就樂開了花。
「顧老爺將女兒養的很好。」
聽離山這樣講,顧第鴣和王阿木一愣,忙客套的謝著。
而阿篤上前一步,在離山耳畔小聲言語,「可惜,這性子,一點兒都不像小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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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旁風回到赫家,除了他同張青雀交代了孩子們的去處外,一連幾日,張青雀竟然都沒來問他此事。書房看過書信,知道璞璠和瑅玦已經到了渭水一帶,「他們已經同唐門的人動過手了,唐門的毒鏢傷了阿恆。好在,他們都是吃過避毒丸的,也不怕唐門那些招數。」
赫桉點點頭應著,「老爺不必太過擔心,嗣子、小姐和恆少爺都是有底子的人。」
「他們的功夫是多家教出來的,本事有,卻不知道藏不藏得住。」
「不去練一練,終究藏不住。畢竟還有舅老爺手上的人跟著,夫人都不擔心,主子倒是日日都在念叨。」
「說到這點,我才覺得奇怪。」
「老爺是覺得,夫人自打您回來都沒問過小姐,而舅老爺也沒在離家待著。」
「離山現在在離家待著才是個迷障,他手裡現在多的是讓人怕的東西。可青雀最近卻總是得那隻鷹隼送來的書信,說明離山定是在外面做些什麼。」
「要赫桉去查一查嗎?」
「你是覺得唐門的事情與他有關?」
「唐門本來就歸順了龍魔亭,可如今卻聯合其他魔教在外擾事。龍魔亭的態度,離山不管,他們那個聖女也不問。說不奇怪,才是奇怪。總覺得,唐門此番出來作事,到不像真有什麼大目的,倒像是…」
「像在替誰,試試這正道江湖如今的水,究竟有多深。」
「老爺也看出來了。」
「不要緊,孩子們正好可以歷練一番。別人試試我們,我們不也試試別人。龍魔亭,怕是沒那麼安生,要怎麼點一點離山呢?」
「我倒是覺得,您就是跟舅老爺挑明了說也沒什麼,反正舅老爺也是一直都瞞著夫人的。」
「離山是不想青雀知道的多,不安全。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