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赫家大院,
是草落,是天晴,
赫旁風最後,真的是這麼一句話,救下了她們姐妹倆。畢竟不論誰把她們帶走,另一方,都不會樂意。而赫家,養大赫璞璠的赫家,便又成了那麼個折中的點。赫旁風心裡也清楚,這不過是個權宜之計,他們一定會再想其他的法子把人弄走,可只要消停一時,他們便有時間想辦法。
「為什麼人都到了你們卻不肯出手!這不是我說的吧,是龍業他自己說的!你,就眼睜睜的看著?看著她們,一個外傷,一個內傷。都不知道,活路是在何方?」張青雀一聲長抽泣,明顯是在忍淚。
廊子下,赫瑅玦陪著赫璞璠過來,本想著,趕緊來見張青雀,好叫她安心,可此刻,倆人都覺得,卻是進去不得。
「你說話呀!」張青雀的語氣,只能用氣急敗壞四字形容。可不知道是誰,卻一句話,都沒回說。「不敢回我?因為你自己也知道,她們要出點什麼事情,你也沒法,沒法交…」
待字還沒出口,張青雀的手腕忽然被人緊緊抓住。
「青雀,你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護她們了。若不經歷些兇險,赫旁風,又如何把她們安然的帶回赫家。她們要是如今就厲害的叫人不得不忌憚,你覺得,她們還有命活嗎?」
離山的話,聽得張青雀心裡沁涼沁涼的。
「可,就算,就算…」
「我知道就算什麼!」橫目一視,「她們哪個出了事,我離山,提頭去地下見臻楣!」
我離山…
原來,是...赫璞璠沒忍得住,吧嗒一滴淚落。
是舅舅,是她們的離山舅舅。她從沒聽過舅舅這般的語氣,那樣鄭重嚴肅的話語,卻叫她說不出來的安心與難過,交織於心。
「我坐到了龍魔亭魔君的位置,他們敢做今日這局,我也不會叫他們安生。」
龍魔亭魔君?舅舅在說什麼?
張青雀不再那麼激動,可有些事,她還是要問一問。
「離山…陣譜,是不是在你手上。」
離山看著張青雀一笑,是無奈一笑,如今,連青雀都要來多嘴問一句了。「當年不阿楣曾告訴你,如今,你更不能知道。你不必擔心,陣譜不在離家,也不在龍魔亭,更不會給赫家。就算他赫旁風拿刀架我脖子上,也不可能從我這裡拿走二十世家的陣譜。」
廊下,赫瑅玦聽了舅舅的話,小聲開口對赫璞璠道,「舅舅擔心多了,爹不會,不會覬覦。」
會不會覬覦,他都是養自己大的父親。這份情,赫璞璠知道自己不會忘,也不能忘。到底這身份是有多敏感,現如今,連瑅玦對自己說話,都這般小心,怕自己多想。她笑笑,「你多慮了。我們,進去吧。」
赫璞璠和赫瑅玦進屋,離山便不再多言,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飲著手邊小几上的茶。
張青雀伸出手,想拉過赫璞璠,好好看看這一身傷回來的女兒。可片刻過去,那伸出的雙手落在半晌,赫璞璠近在眼前,卻一步,也沒挪過去。
赫瑅玦本想推一推她,卻被赫璞璠藏在身後的手,一把抵了回去。這被屋裡的人,都看在眼裡的動作,叫一屋子裡的人,霎時都,愣住了。
「娘,我,」赫瑅玦開口,看看璞璠,再是笑臉堆著對張青雀道著,「我帶璞璠來給您請安。」
「nia…張,赫夫人。」
這稱呼出口...「哎呦我的好小姐。」螺玳忙過去拉過她的手,拿自個兒擋在她與張青雀身前。
張青雀再也忍不住的哭起來,離山放下茶盞起身到她身旁。張青雀被她攬在懷裡,遮著面的哭泣。他本想責罵赫璞璠兩句,卻看著那處的赫璞璠一聲不出,也早已,面如襤褸,淚雨如林。
是啊,一遭林間逃,父母兄弟散,身世驚心沉,半點不由人。
「你們這…」舅舅無奈的搖搖頭,「這叫我說什麼?璞璠,這赫家,沒對不住你的人。除了沒有血緣…你生母,她當初…」
「舅舅,我真的不是,不是赫家的人,是吧。」
「我的兒,我的孩兒。你是不是,都是我張青雀的女兒,是我張青雀的命。你怎麼能,能不叫我娘。」
赫璞璠哪裡還忍得住,拖一嗆長聲,「娘~……!」撲倒張青雀腳下,抱著她,就死命的哭起來。那麼多的委屈,那麼多的心酸,只有娘,只有娘這裡才能訴說。
可這個娘…
離山也無法欺騙自己,活著的人,永遠不能同死了的人較輕重。赫璞璠越來越像陳臻楣的臉,是直戳離山胸口的痛。那一聲娘,那個拿命去賭的人,是怎麼都聽不到的。離山長出一口氣,顫顫歪歪的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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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家,佛堂
張青雀帶著赫璞璠,給一直空著的牌位上了香。張青雀終於覺得鬆了一大口氣,和著裊裊煙繞,輕聲道,「清明寒食,生辰忌辰,我一直帶你拜祭,卻只說是過世的姨娘。你不知道,我心裡,是覺得有多對不住她。如今,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帶你拜祭。等唯兒傷好了,再叫你們姐妹一起給你娘辦場法事。」
看著張青雀臉上的輕鬆自在,赫璞璠卻是默默不語,眉頭緊鎖。
「璞璠…」張青雀輕輕拍拍女兒,養了多年,她又怎麼不懂她現在的想法。
「我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赫璞璠看著張青雀的眼睛,眼裡卻都是不認可,「可我知道的,不論是戲文還是說書的,沒一句是說她半點兒好的。」
張青雀點點頭,似乎認可女兒說的話,又似乎並不是認可。她轉頭,瞧著佛堂的牌位,「為了不叫人生疑,我在此供奉的都是張家的先祖,除了,你生母的牌位。」張青雀糾自的笑笑,其實有些不知所謂。
這個孩子記事起,就根本沒聽過她嘴裡的這個人,到如今,自己說什麼都晚了。先機,早就被別人佔去了,她嘆了口氣,也不先去多說什麼強辯之言。只是順著女兒的話道,「你的話對,所以,從沒人敢質疑。因為,人云亦云,三人成虎,你多說了,便都是了,她便...便是異類。」
「娘,我不是那個…」意思。
赫璞璠怔住,因為再次回過頭的母親,看上去,卻似在強壓怒火。
「你書讀那麼多,可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可我生父不也沒這麼認為,」她眼神黯淡,想起林間站在遠處,那上下打量過她們姐妹的那個男人,「那畢竟,是與她同床共枕之人。不一樣扔了她,扔了我們。」
宋瑛晏,是宋瑛晏。張青雀想起他,緩緩開口,「初與他識乃是私塾,我們四人曾在同一私塾讀書。」說出口卻又不想說了,張青雀只說了這一句,便不再提與宋瑛晏有關的。
「她?他?四人?」
她不想回她,岔開話題問赫璞璠,「林子間你們經歷了什麼,可懂的百口莫辯是個什麼樣子了?當初,將你生母送去龍魔亭的人,是你親舅舅。臻維大哥,那也是頂天立地的真男兒。做那樣的決定,真的就容易了?把陳家的名聲污實了,可卻能叫你生母活。活著,就有機會。」
林子里…赫璞璠想到那日,仍舊覺得像做夢,是噩夢,是發怵,是覺得命已經不是自己的無助感。
娘說的百口莫辯,那日,又何止百口莫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