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圓滿

天氣正熱，紀笙歌躺在京都將軍府二人的卧房中，有些昏昏欲睡。

旁邊的月兒正為她輕輕打著扇子，在這慵懶的夏日午後為她送來一絲涼風。

她看著自家小姐已經睡去，便停了扇子輕聲退出了房門。門外雲風正等在那裡，見她出來問道：「夫人睡了？」

月兒輕輕的噓了一聲，拉著他走到了一邊，撫平了他有些翹起的領邊。

「怎麼這樣冒冒失失的，今天沒跟著將軍嗎？」

雲風有些羞赧的扯了扯衣領，哪怕已經成親，他在月兒面前仍是動不動就有些害羞。

「將軍對去自家大院的路還是認識的，不用我跟著。他只是在院中辦個慶賀宴而已。」

月兒聽到雲風這樣說，想到剛剛被自家主子不耐趕走的莫九塵，捂著嘴笑了笑。

若不是皇上也聽到消息來了，估計莫將軍可能連敷衍的辦個宴席的心思都沒有吧。他只想陪在紀笙歌的身邊，看著她安安穩穩的睡去。

此時正被二人提起的莫九塵正站在將軍府前廳，皇帝正坐在上手，看到他來招呼他過去，莫九塵走上前俯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皇上卻樂了，他看著莫九塵眼底深藏的不耐，心中更是想要逗弄他一番，他緩緩道：「愛卿平身。今日愛卿人逢喜事，可要和諸位來賓好好暢飲一番，不醉不歸啊。」

莫九塵一張冷漠的臉聞言更加冷漠了，他看著皇帝，面無表情的回道：「是，陛下。」

各位大臣聽了皇帝的話，呼啦一下便將莫九塵圍了起來，左一句恭喜右一句道賀的敬起了酒，皇帝有言在先，莫九塵不能打發了他們，只好來者不拒通通飲下。

饒是如此，等他恭送走了皇帝，又依次送走各位朝臣后，回到房中已是月上中天。

紀笙歌睡的迷迷糊糊的，見他回來便想起身為他解去外袍，莫九塵卻將她按回了床上，自己褪去了外衣，沐浴一番后躺在了她的身邊。

感受到他的熱度，她在夢中翻了個身，貼進了他的懷抱中。

莫九塵輕撫著她的後背，將床頭的冰盆放遠了一些，怕寒氣侵了她的身子。

他看著紀笙歌嬌艷的面容，捨不得移開眼，思緒也漸漸飄遠。回到三個月前那天。

那時他和紀笙歌正在摩羅國看馬戲團表演，看到一半紀笙歌卻突然乾嘔不止暈了過去，他驚得不輕，忙帶著她去看大夫，那大夫給她把了脈后，激動得和他握了握手，由於語言不通還費了半天的力氣才搞清楚，原來紀笙歌有孕了，已經三個月了。

推算起來，這個孩子正是那日洞房花燭時有的。

莫九塵愣了足有半天，他想不到要怎樣告訴紀笙歌這個又讓人歡喜又讓人絕望的事實，她醒來時他正坐在床頭看著她。眼中無盡的喜悅與哀愁交織在一起，深沉的幾乎將她淹沒。

莫九塵終究還是將她懷孕了這件事告訴了紀笙歌，紀笙歌聽了這個消息，足足將自己關在房裡一天一夜，再出來時眼睛都是紅腫的，她看著他說道。

「我一定要留下這個孩子，我絕不能讓他連看一眼這個世間的機會都沒有，但我更不能讓我的孩子那麼小就沒有了娘親，九塵，我要活下去。」

莫九塵緊緊的抱著她，一向堅毅的男兒也紅了眼眶，這是他的妻兒。他絕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轍。

他將紀笙歌送回了京都，自己四處尋找著紀笙歌說過的，有著一座天池的雪山。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個月後，他終於找到了那座山，那座名為長衡的雪山上，果然有著一位神仙一般的人，他說他的名字是天機。他說莫九塵，我們終於再見了。

莫九塵看著他的白髮，恍惚間想起了幼時教自己習武，傳授自己一身本領的師傅，他總是蒙著雙眼帶著兜帽，不讓他看清自己的面容，後來走的時候也是無聲無息，彷彿從未有過這個人出現一般。

他說他是天機。

天機不可泄露，何況天意難違，他沖著莫九塵笑了笑，冷漠的瞳孔中萬古冰雪卻未化，他奉了天意去教導莫九塵萬人難敵的武功。也順著天意去救回了身死魂不消的紀笙歌，一切皆是命定，他看著莫九塵說道。

「你回去吧，告訴紀笙歌。那朵雪蓮沒有敗。」

舊的執念已經消散，新的執念卻已經產生。

這何嘗不是上天的眷顧。

天機說過，再見面之時，兩人的師徒之緣便是盡了。莫九塵謹記著這句話，既想要見到他，又害怕見到他。

此時終於再次相見，他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師徒一場，他給了他最後的答案。

莫九塵離開前，向著雪山頂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紀笙歌的身邊，笑著重複了天機道人告訴他的話。

「歌兒，那朵雪蓮不會敗了。」

歌兒，你不會離開我，我們可以一起看著孩子的成長，一起看日升日落，在夜裡明亮的寒星永遠不會墜下，朝陽劃破黑夜的樣子也真的很美。

我們能夠有千千萬萬個時日來履行當時的約定，我們會一起變老，蹣跚得走不動路，直到霜雪將我們埋沒。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們會選擇長埋雪山。

那裡是離天最近的地方。

紀笙歌也笑了，她看著莫九塵凜冽的眉眼，寒風沒有吹涼彼此的愛意，他們一起熬過了易夭的早春，馬上就要來到那萬物生長的盛夏。

她緩緩開口道。

「莫九塵，不管天意如何，我只愛你。」

笙歌唱晚，落入了九麴塵間。

同年十月。紀笙歌誕下了一名男嬰，母子平安。

紀臣堯過來看到著嬰孩長得十分俊俏，眼下一點硃砂痣，像極了佛陀悲憫的淚滴，他沉吟道：「我的孫兒生來便是聖人之相，便名為紫慈罷。」

莫紫慈果然不負眾望，三歲識千字，五歲口出成詩，十四歲便高中新科狀元，又繼承了母親的藥師天分，小小年紀已經是二品藥師，為人恭謹謙讓，見了的人沒有不誇他的。

這樣優秀的莫紫慈一日回到府中，見到父王攬著母親，兩人絮絮耳語著，時不時傳來母親的輕笑。

縱然十餘年過去，兩人依舊恩愛如初，整日里如膠似漆。

莫紫慈靜靜地看著，此時又是一個冬日，細碎的雪花緩緩飄落下來，京都很快被遮上了無盡的素白。

世人皆道生兒當如莫紫慈，卻不知有人曾問他，你年少意氣，最想要的是什麼。

他沒有回答，心中卻漸漸浮現出父母之間純粹乾淨的愛情。

只羨鴛鴦不羨仙。

他們不願做天上逍遙客，於是便落盡了通身的雪。

從此，成為了彼此的人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