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還要抱到什麼時候
約摸半盞茶的時間后，程靜書從轎子上跳了下來。
覆面輕紗沾染了淚水，幾乎貼在了這姑娘的臉上，而她...似乎仍不自知。
她低著頭走到了逐墨身後，第一次禮貌又鄭重地喚了一聲：「逐墨公子！」
負手而立的男人轉過身，依舊沒什麼情緒，靜靜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果然，程靜書醞釀了一會兒就開始說：「逐墨公子，很抱歉！在程府初見你的時候我太莽撞了，還好您宰相肚裡能撐船，沒有和小女子一般計較。感謝您昨晚救了我，今晨又救了家父，從今日開始...啊不，從此刻開始，您就是我程靜書的救命恩人，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以後只要您有需要，不違背我的原則和底線，我一定隨叫隨到。」
逐墨「嗯」了一聲。
程靜書：......
就「嗯」一聲？
她程大小姐的承諾不是那麼好要的好不啦？
逐墨走到轎子邊兒上，拉著韁繩朝前走。
他走了半晌發現程靜書還沒跟上來，蹙眉轉過身。
程靜書恰好在此刻狂奔而至，直接撞進了逐墨的懷抱。
逐墨呼吸都凝住了。
行吧！
反正這身衣服染了血，肯定是要燒掉的！
無所謂再多一個燒掉的理由。
程靜書也有點懵。
她怎麼一遇到逐墨就有點...傻缺？
她輕咳，抱歉道：「對不起啊...我...我賠你一件一模一樣的衣裳行不行？」
「一模一樣？」
紅眼兔子還真敢說。
他的衣裳都是師娘一針一線親手綉制而成的，就連師娘自己都不可能保證還做得出一模一樣的衣裳。
逐墨道：「不用了。」
紅眼兔子從他懷裡抬起頭，仰視著他，雙眸可憐兮兮地，問：「那我怎麼做才能補償您呢！？
「放手！」
「啊？」
「你還要抱到什麼時候？」
程靜書窘迫，突然蹦了起來，那速度簡直是避如蛇蠍。
逐墨又有些不爽了。
他眸中墨色不自覺地加深，他看著十米外的姑娘，冷聲道：「跟緊了，別又遇到危險哭鼻子。」
一會兒讓她放開，一會兒又讓她跟緊了。
真是個難伺候的傲嬌主兒！
若不是念著他救了爹爹的份上，她絕對不這麼慣著他！
男人，越慣越壞！
上一世厲雲承就是個先例！
想到厲雲承，她的心情又不好了。
下山的路安靜地只能聽到蟲鳴鳥叫。
逐墨還真有些不習慣。
回到帳篷那兒時，程梓珩急忙迎上了前，拉著程靜書轉了個圈，仔細地觀察著她是否安好。
程靜書眨眼道：「二哥哥，你幹嘛？我是靜書，不是爹爹！爹爹在轎子里。」
「我知道！」程梓珩沒好氣地點了點她的額。
他說：「語兒把你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二哥哥替她向你賠罪。」
什麼？
白輕語還有臉回來？
昨夜在山洞那兒她見白輕語沒跟著他們一起走，便以為她還有那麼一絲廉恥之心。
可如今看來，她還真是高估了白輕語。
程梓珩沒有察覺自家小妹的情緒，只以為她是受了驚又受了寒所以才會臉色不好。
他揉了揉她的臉，道：「快去休息會兒吧！」
「我不累！」程靜書甩開程梓珩的手，認認真真地說：「白輕語說什麼你都信是嗎？」
「小妹你怎麼了？」
程靜書深吸了一口氣，想到昨夜那群山匪圍著自己，揚言要糟蹋自己的情景，她簡直...
她吼道：「是不是非要我被白輕語弄死了你才會相信她不是你眼中看到的那個溫柔可人、大方得體、善良柔弱的白輕語？」
「小妹你別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二哥哥，我忍她已經很久了。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一瓶毒藥讓她了結了。昨夜的事情大哥哥二哥哥都知道，你只需要去問問他們，或者你自己去查一查就會得知真相，可你呢？你只相信她說的。二哥哥，我對你真的太失望了！」
程梓珩從沒和人紅過臉，更沒什麼吵架的經驗。
他唇瓣張了好幾次，可程靜書就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程靜書喉嚨發哽，咬唇道：「你做個選擇吧！要你唯一的小妹，還是要白輕語！」
空氣忽然就靜止了。
程梓珩為難地看著程靜書，放緩了語氣，道：「小妹，這件事以後再說。我先去見父親。」
「不行！」
程靜書攔住程梓珩，道：「這件事不說清楚，你誰都別見！二哥哥，以前我只覺得你是心底善良，相信人性本善，可是現在我發現你是一葉障目。從我落水醒來到現在，白輕語都鬧過多少次了？你全都視而不見，你這麼縱容下去真的會出大事。」
她不怕白輕語對自己下手，她怕的是白輕語會對這個白紙一樣的二哥哥下手！
程永安在轎子里聽了半晌，心知自己再不出馬就收不住了。
他掀開轎簾，冷聲道：「一個兩個的一點禮數都沒有。救命恩人站在旁邊你們都看不到？老二，趕緊替為父好生答謝逐墨公子。如果沒有他，你們見不見得到我還是兩說。」
程梓珩呼出一口氣，俯身恭敬應答。
他帶著逐墨離開。
程靜書仍還在氣頭上，對於自家爹爹為二哥哥解圍的事兒格外不滿。
她瞪了程永安一眼，忿忿地踢著地上的碎石。
程永安看著看著就笑了，招手道：「過來！」
程靜書癟嘴，慢騰騰地挪了過去。
程永安道：「你以為我是在幫老二？」
「難道不是？」
「我是在幫你。」
「什麼？」
「你二哥這個人，吃軟不吃硬。白輕語是你們兄妹倆撿回來的姑娘，這麼多年你二哥一直覺得自己對她有責任，十幾年的感情豈能說斷就斷？你想想你自己，從前和輕語感情多好？你三哥只要說半分輕語的不好，你就和你三哥打架。你二哥和你一樣，把輕語看作很重要的人...誒，不對，書兒，你怎麼突然之間就開始敵視輕語了？」
程靜書眨眼。
「你給我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沒有！我就是忽然長大了。」
長大了所以能看清出誰是真心誰是假意了。
長大了所以能辯解出魑魅魍魎了。
長大了所以不再像從前那樣傻乎乎地，被人賣了都還給人數錢。
小狐狸的轉變怎麼逃得過老狐狸的眼睛。
程永安按住她的肩膀，嚴肅道：「說，白輕語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沒有！我就是不喜歡她了。如果非要找個理由的話，就是因為她是第一個把我毀容的消息告訴我的人，我每次看到她就會想到我如花似玉的臉被毀了，心情就很差！」
程永安蹙眉道：「你正經一點！」
「我很認真的啊！爹爹你不知道容貌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而言有多重要嗎？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啊！誰願意讓人指指點點罵成醜八怪啊！好啦，我去找找大哥哥和三哥哥，他們也去找您了，可怎麼現在還沒回來？您沒什麼事兒就在轎子里休息會兒了吧！我給您把過脈了，您沒事兒，就是年紀大了，體力不如從前，睡一覺就好了。」
說完這段話，程靜書趕緊腳底抹油跑了。
太慌了。
爹爹如果再問下去，她就要穿幫了。
她站在風口吹冷風。
她看到了三哥哥和大哥哥。
她急忙跑了過去。
程梓珩抓著她就是一頓罵，無非就是你跑那麼快萬一有危險怎麼辦之類的話。
程靜書默默聽完，無辜地說：「我找到爹爹了。」
「你找到爹爹了？爹爹沒事吧？我們找到天狼寨的時候，山匪無一活口，沒想到爹爹老當益壯，還是這麼厲害！」
程靜書「呃」了一聲，慢騰騰地說：「真相可能與你們想象的有一丟丟的差別。」
「爹爹出事了？」程川昱按住程靜書的肩膀，俯身看著她的眼睛。
程靜書搖頭，忙道：「爹爹沒事。逐墨公子救了爹爹，你說的那些山匪估計都是逐墨公子殺的吧！」
「逐墨？」
「嗯。」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會又出現在這裡？」
「...碰巧吧！他說他來山裡看日出。」
程川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程靜書挽著他的手說：「快回去吧！大家都等著你們呢！折騰了一晚上，咱們不如早些趕路，到鎮子上好好休整一日？」
「行。」
一行人重新出發，直奔離得最近的鎮子——玉清鎮。
程靜書主動將自己的轎子讓給了逐墨。
逐墨推脫不用。
程靜書就舉著火把道：「斷然沒有救命恩人騎馬，被救的人躺在軟轎中的道理。若逐墨公子不願意乘坐，我就一把火燒了。想來能與逐墨公子同騎而行，倒也是一大樂事。」
同騎而行？
逐墨想想都覺得瘮得慌。
他領教到程靜書的執著，只能上轎。
程靜書樂呵呵地將火把交給府兵，她沖著轎子說：「轎子里的東西全是新的，您放心用！我在桌旁放了一套男裝，是我三哥哥的，他還沒穿過，您先湊合著穿，等到了玉清鎮我再給您買新的賠罪。桌上有個青色的茶罐，裡面裝著杭城龍井，您隨便喝啊...」
浣溪就看著自家小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而那位面具公子一言未發。
這種感覺吧...
就像是對著空氣說話，偏生她家小姐還樂此不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