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醉香妃
趕路的日子,程靜書也沒閑著。
除卻用膳和睡覺的時間,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轎子里。
沒人知道她在做什麼,就連浣溪都是在轎子外伺候著。
這日,程亦銘實在忍無可忍,敲了敲程靜書的轎門,道:「小妹,下來!」
「不要!」
「你都悶在轎子里好幾日了,我怕你悶出病。」
「不會的。」
「三哥尋了個風景絕佳的花谷,要不要一起去賞花?」
「無聊!」
「三哥還打聽到這附近有個跑馬場,要不要和三哥比試比試?」
「我很累。」
程亦銘腹議:天天待在轎子里還會累?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蠱惑:「前面就是新柳鎮了,新柳鎮的醉香妃是一絕,要不要去嘗嘗?」
唰——
程靜書拉開轎門,懨懨的神色一下就亮了,她問:「醉香妃?是今年在花果酒節上一舉奪魁的那個醉香妃嗎?」
「對。」
「什麼時候去?」
「今晚吧!」
「現在就去不行嗎?」
程亦銘失笑,解釋道:「你要知道三哥哥是豁出去了才敢帶你去喝酒,這青天白日地怎麼去?自然只能等夜裡大哥二哥都歇下了,咱們再偷偷地去。」
「那酒館肯定都打烊了吧?」
「不會。我京中好友提過,新柳鎮民風開放,夜生活非常豐富。諸如酒館茶肆、曲苑戲樓這些到三更都不會打烊呢!」
程靜書狂點頭,眸中喜悅都快要溢出來了。
她需要這樣一個能夠承載她肆意發泄的地方。
她伸了下懶腰,繼續鑽回轎子。
逐墨的寒毒已深入肺腑,且年限已久,很難祛除。
她既已答應逐墨為他驅毒,自當竭盡全力。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閉關思考應對寒毒的法子,整個人都憋壞了。
每日睡著后夢中都是寒毒,睜開眼想的還是寒毒。
她想她真是個稱職的大夫,竟對病人操心到了寢食難安的地步。
只是...
收效甚微。
她重生以來,主要研究的都是毒藥和解藥。
她喜歡那種見血封喉的狠厲毒藥,對於寒毒這種慢性地、折磨人的毒藥並不感冒。
是以,這次也算是她首次涉獵寒毒。
好在她是個愛鑽研的好孩子。
程靜書打了個哈欠,讓浣溪又替她煮了一壺濃茶。
浣溪抱怨:「這都是今日的第三壺了!小姐,你愛茶也不能這麼喝啊!多傷身體啊!」
程靜書擺手道:「噓!安靜!」
浣溪:......
程靜書一直鑽研到了晚膳時分。
若不是浣溪喊她,她還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程靜書下了轎子,迎面碰到逐墨。
她笑嘻嘻地上前,問他:「您近日感覺可好?」
逐墨蹙眉,眸光在她青黑的煙圈上停留了一瞬,道:「我無礙。」
「把手給我。」
逐墨搖頭,抬腿就走。
程靜書在後小跑著追,喊著:「我要給您把脈呀!」
「我說了我無礙!」
「您說了不算,我把脈后才算。」
逐墨腳步微頓,轉身看著她,道:「既然如此,程小姐為何要問我?」
程靜書:......
她走到離逐墨三步的地方,仰頭看著他,認真地說:「逐墨公子,您應該習慣我!往後我們接觸的機會還有很多,您如果每一次都這麼不配合,我們還能繼續下去嗎?您好好想想吧,如果您真的過不了心裡的那個坎,那咱們還不如不要開始!」
呃...
呃呃...
呃呃呃...
路過的人都目光怪異地看著程靜書和逐墨。
逐墨深呼吸了好幾次,半晌才擠出四個字:「胡說八道!」
「我句句在理好吧?」
她顧念著他的隱私,沒有說出寒毒二字。
如此隱晦,如此周全,上哪兒去找像她這麼善解人意的小神醫?
逐墨真是三世修來的福分!
她敢打包票,尋常大夫若是替他診脈,定是斷定命不久矣,勸他過好餘生。
誰也不會接一個將死的病患來砸自己的招牌。
也就是她,程靜書願意迎難而上,為他求一個痊癒的希望。
程靜書挑眉,努了努嘴,問:「怎麼不說話?」
「你、閉、嘴!」
他居然吼她?
以前他們不熟也就罷了,吼就吼吧!
現在她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怎麼還是這個態度!
男人真就不能慣!
之前他冷待他,她就不該因為他一大早等在她房門口就輕易地原諒了他!
程靜書抱臂,問:「您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吧?」
逐墨簡直頭皮發麻,他轉身就走。
路人嘖嘖道:「姑娘,挑男人啊不能挑那樣的!這一看就沒把你放在心上。」
另一人附和:「是啊,你聽大娘一句。大娘是過來人,看得多了。聽你們剛才所言,小娘子還沒成親吧!?這沒成親前男人都敢這麼對你,成親后還得了?趁早斷了,另擇良人吧!」
程靜書尷尬地恨不得鑽進地縫。
她吞吞吐吐地解釋著:「你們誤會了,我和那位公子不是那種關係。」
「哎——,到現在你還護著那個男人!小娘子哦,等你到了大娘這個年紀就知道年輕時候的愛有多傻!」
「是哦,小娘子挑選夫婿的時候要睜大眼睛,要精挑細選!男人沒你想象得那麼單純,一個個哄死女人不償命哦!多少小娘子都是因為錯選了夫婿斷送了一生啊!」
隨著大娘的話,程靜書臉上的尷尬逐漸被沉鬱代替。
大娘說的很對!
如果上一世她能早些明白這個道理,也許她就不會被厲雲承騙了那麼多年。
她眼泛淚光,點頭道:「大娘說得對!」
「哎喲,怎麼哭了?沒多大點事兒!年輕的時候愛上一個人就覺得是一輩子,年紀大了就會明白愛上誰都是一輩子。這年頭,還能誰沒了誰就活不下去了?瞧小娘子這氣質,肯定能找個更好的!」
「謝謝大娘!」她吸了吸鼻子。
大娘貼在她耳邊悄悄說:「找男人要找個知冷暖的,千萬不能找冰疙瘩!小心婚後凍死人!」
程靜書重重地「嗯」了一聲。
她家王爺不是冰疙瘩,她家王爺是大暖男。
她指著逐墨上樓的身影說:「大娘放心,我是絕對不可能會嫁給他那樣動不動就冷臉的冰疙瘩的!」
後來,程靜書終於知道自己打臉有多疼!
很多事情不要太篤定;
很多話都不要說得太滿。
逐墨轉身,遠遠地看了程靜書一眼。
程靜書誇張地抖了抖身子,對大娘說:「真的好冷啊!」
逐墨:......
......
入夜後,程靜書一直等到一更時分才賊兮兮地推開了房門。
她貓著腰下樓。
一腳踏上台階時,老舊的台階發出「吱呀」的響聲。
她嚇得瞬間石化。
維持原動作站了半晌,確認沒有驚動任何人後她才繼續下樓。
她不知道她前腳剛走,逐墨的房門就被拉開了。
她下樓后徑直去了約定的後門。
程亦銘已經在此等候。
借著月色,程靜書打量著眼前的三哥。
他今日穿著一身品竹色的織錦長袍,腰間綉了一圈翠竹。
髮髻鬆鬆垮垮,故意留了一撮在額前晃悠。
手中一把摺扇,觀扇面山水,想必又是他從二哥哥那兒順來的寶物。
這副打扮,端的是風流無邊。
程靜書讚歎道:「三哥哥確定是陪我去喝酒?」
「當然。」
「我以為你是要帶我去喝花酒呢!」
程亦銘眨眼,撞了撞她的肩,問:「你這意思是變向誇讚哥哥帥吧!?」
「嗯,超級帥!」
「但不就是喝個酒嗎?你幹嘛把自己整成這樣?大半夜也沒人看得清楚啊!」
「小妮子,你不懂。人不是為悅他人而活,而是要悅己。喝酒多快意,自然穿著打扮要應景。」
程靜書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夜行衣。
她可能看著更像是刺客吧!
程亦銘猜到她心中所想,笑著說:「沒事兒!哥哥先帶你去成衣鋪買衣服,然後咱們再去喝酒。」
「不用這麼複雜吧?」
「難得出來玩,自然要玩得高高興興,暢快淋漓!」
程靜書遲疑地「嗯」了一聲。
她被程亦銘帶到成衣鋪選了一襲冰藍色的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
她換好衣裳出來,提著裙擺在程亦銘面前轉了一圈,問:「好看嗎?」
「天啊!」程亦銘驚呼,「這是誰家的小仙女?」
程靜書失笑,「三哥哥就喜歡打趣我!」
「就這套了!掌柜的,幫我把這位小仙女穿來的衣服裝起來。」
「三哥哥,你還沒問這裙子怎麼賣呢!」
「放心,哥哥養得起你。」
掌柜地笑得眯起了眼,將打包好的衣服遞給程靜書,笑著說:「小娘子好福氣啊!我還是頭一次見著關係這麼好的兄妹呢!就你們進門前不久,我剛送走一對吵得不可開交的兄妹,哥哥不讓著妹妹,妹妹也不體諒哥哥,就為了一件衣裳差點打起來,我好說歹說才把人送走。」
「真的假的?」程亦銘笑著問。
「千真萬確。我這小店都是小本經營,惹不起那大人物。生怕他們遷怒於我。如果每個客人都跟公子小姐似的,那我就該高興了。」
「大人物?」程靜書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她問:「什麼大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