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前世番外篇 終篇

藍家一族數量龐大，關係錯綜複雜，這裡面有很多早已經出了五福，就算是表哥表妹照樣是可以通婚的，只是畢竟大多都是藍家人，所以，他們還是會盡量找一些關係越遠越好的通婚。

藍惜風這些年一直執掌著族內的大小事，等同於是一個隱形的家主，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想那些事情。

何況，在他看來，無非就是到了年紀，選一個門當戶對，或者是性子溫婉賢良淑德的女子度過餘生罷了。

愛情這兩個字是他從未想過的，因為從小到大看慣了父親被這兩個字折磨的痛不欲生。

「大哥，等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明白了，沒有她，你的世界就沒有了顏色，有她，你的眼睛里，心裡都只裝得下她一個人。」

見到過光芒，怎麼可能還忍受得了黑暗！

藍惜言從未奢求過大哥可以理解他這種心情，事實上，若不是不放心齊正秦的屍體單獨放在這裡，他更想自己親自下山去尋找巫醫。

藍惜風確實如他弟弟所說不明白愛之一字，可他知道情是可以害人的，就像罌粟般令人上了癮后就再也難以戒掉。

「惜言，你就算再怎麼喜歡太子殿下，可她如今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你難道還要為了她守一輩子不成？」

藍惜言一雙眸子空洞，黑黝黝的望著遠方，似乎在看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看進去。

「嗯，哪怕是守十輩子，我都願意。」

怕只怕，他守著的那個人並不想要看到他！

藍惜風是真的拿他沒有一點辦法了，頭疼欲裂的長長嘆了一口氣，「惜言，人們常說入土為安，這位太子殿下為了守護她要守護的人，甘願服下毒藥，哪怕是看在她這一片赤心的份上，惜言，你就放過她吧，讓她能好好安惜。」

「不，她沒有死。」藍惜言突然間受了莫大的刺激，一向清雅如蓮的他，忽然睜大眼睛，一臉迷茫惶恐。

放過她？那誰放過他呢？

就連心悅她這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如今想來，這變成了他最大的煎熬與折磨。

「惜言，父親這段時間很挂念你，你和我回藍家吧？時間會慢慢治癒你的傷口，所有的一切都會隨風散去的。」

藍惜言如今這個狀態簡直就像入了魔，族中族老們大多都是看著他長大的，三歲念書，五歲背詩，如此優秀的天賦，藍家人都以他為榮，看見他就分外欣喜。

這一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沒有人幸災樂禍，大多都是為了他如此痴情而感到痛心。

因為，情深不壽啊。

古往今來，深情自然少嗎？

不少。

大多都得了個什麼下場？

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在這種亂世之中，情，是最能害人的利器。

他從未想過性子一向寡淡，對什麼都不上心的弟弟，居然有一天會因為情之一字，變得如此陌生。

「惜言，如今齊國已經不是以往的齊國了，大伯說京城還在全城戒嚴，全國上下都貼滿了抓捕太子殿下的通告，你如此大費周章的去找巫醫一脈…」

藍家雖然佔了地形的優勢，可是大伯他們現在還在京城，一旦被如今的新皇聽到了一丁點的風聲，這些事情就難以善終了。

藍惜言沉默了許久，聲音低啞道，「是我不孝，大哥，我沒辦法離開這裡，也無顏回去面對父親與族老們，往後大哥與父親就當沒有我這個弟弟和兒子吧。」

愛是毒藥。

是砒霜。

是鶴頂紅。

而他卻心甘情願地吞下砒霜，毒藥，鶴頂紅。

藍惜風心中駭然，「惜言，你…」

藍惜言一向平靜淡漠的心情，此時就像席捲起了狂風暴雨，眼角更是悄無聲息的流下了一行清淚，「大哥，我知道我這樣的做法驚世駭俗，更有可能會連累藍家眾人。」

「你放心，我會帶著阿秦離開西安嶺，絕不會連累藍家眾人。」

「惜言，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藍惜風眼看著弟弟越來越瘋魔，眼中滿是心痛。

「大哥，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可我這樣的做法確實會連累藍家人，這是我心底的真心話。」

「大哥，我想救她，明明我自小就學醫，可是我為什麼救不了她？我…真的很沒用！」

「我知道我這樣的做法很不孝，可，我現在沒臉回到藍家…」

離開這裡，找一個更隱秘的地方藏起來，哪怕是耗盡他畢生的精力，他也一定要找到巫醫一脈。

「惜言…」藍惜風自小看著弟弟長大的，最是了解他的性子，若是強行再規勸下去，只怕他真的會帶著前太子殿下的屍體徹底的消失匿跡。

藍惜言空洞失神的目光，久久的盯著某處不說話。

他閉了閉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徹底的妥協了，「罷了罷了，你就留在這裡吧，過段時間我再來看你，別再回來藍氏本部。」

人心叵測，就算他們再怎麼覺得藍家人萬眾一心，就怕有些人突然生出一些什麼心思來，到時候，這件事情就不是那麼容易善了的了。

還在這件事情還沒徹底傳開，大伯們如今也只知惜言來了西安嶺，並不知道前太子殿下的事情。

藍家族老們，就算是為了族中的弟子們著想，也絕對不會將這個秘密泄露出去，畢竟如今的新皇，可不是容得下人的心慈手軟之輩。

藍惜言沉默了許久，聲音艱澀，「多謝大哥。」

雖然他願意在此時離開，不想拖累藍家人，但，目標太大，真的下了山，只怕更會引起人的注意。

哪怕是往後，他都只能在這方圓十公里以內活動，他也不在乎，如今支撐著他繼續活下去的動力，只剩下了巫醫一脈。

他把自己折騰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還有平日的風采？

藍惜風重重的嘆息一聲，無奈又心疼。

可就現在這麼心疼弟弟，他也知道這個時候，越是與他聊前太子殿下的事情，才越是給他添堵，倒不如讓他自己一人安靜安靜。

他淺色的眸子盯著藍惜言心如死灰，孤寂沉默的側臉看了許久，最終，無奈的閉了閉眼，把心一狠的徹底離去。

*

這樣日子過了一年又一年。

藍惜風已經從孑然一身到娶妻生子，就連他的孩子的今年都已經滿三歲了，他的弟弟依舊窩在母親身前最愛的竹屋，不願再踏入藍家本部一步。

其實他心裡明白，弟弟最懊悔的從來都不是沒能發現前太子殿下的真實身份，而是，他居然參與了這場討伐前太子殿下，將她拉下馬的戰爭中。

時間過去了五年，新皇雖然登基了，但他一直都十分忌憚藍家，不願意再把藍家大伯放回西安嶺，因此不顧藍家大伯幾次遞摺子請求辭官返回老家的意思。

漸漸的藍家人也就看明白了，這位新皇的猜忌心有多重？

藍家的根始終還是落在西安嶺去的，也就藍家大伯一脈，這幾年藍家大伯也學聰明了，漸漸的讓他的兒子們一點點的調出了京城。

不僅如此，還讓他的大兒子詐死，回到了藍家本部。

這樣做自然是帶著無窮無盡的風險，可是，沒辦法啊，新皇的猜忌心態中，針對藍家，也針對的太明顯了。

誰讓藍家人才輩出，在他拿下皇位的這一路上貢獻了不小的功牢，人一旦沒了後顧之憂，自然就會開始猜忌這個，懷疑那個。

看到朝堂上原本與他一路打天下的，那些功臣們大多都被他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罰了一頓。

有輕有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種變相的敲打。

敲打他們，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至於他的那位世子殿下，自從五年前被重傷后，一直到現在還未恢復好，靠的全是那些千年人蔘，各種各樣的補藥吊著續命。

說來也巧，之前被拉下馬的齊元帝，只有一子一女，如今當地的原陽帝，卻唯獨只有這一個兒子，這幾年後宮沒少納嬪妃，也不知為何就是沒有開花結果。

不少人都在心裡嘀咕著，坐在龍椅上的帝皇倒是還如狼似虎，但，他的繼承人兒子，病歪歪的，彷彿隨時都要死去的架勢。

齊家一脈，不知怎麼的，就像被人詛咒了般，好歹前太子殿下身體安康，心地仁厚，待人赤誠。

這位太子殿下，自從新皇登基后就一直躺在病榻上。

原本還有兩個庶子兄弟，但在攻城的時候，全都犧牲了。

藍惜言聽到這個消息時，眼底一片冰涼，嘴角卻莫名的揚起了一抹妖涼的弧度。

手指輕輕的覆蓋在躺在病床上，一襲紅妝，妝容精緻的女人嬌嫩的臉上。

「阿秦，你高興嗎？現在他沒了繼承人，這天下就算落入了他的手中，只怕也守不久，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慢慢的死去，眼看著自己最後的一根獨苗苗都沒了，然後白髮人送黑髮人。」

「你看，就算他們得了天下又如何？還不是狗咬狗，一天也不得安心！」

「阿秦，我保證沒有人能夠再傷了你后，還能繼續活得瀟洒，齊家的天下我沒辦法幫你護著，對不起，但我絕對不會讓你的仇人繼續風光瀟洒。」

「你開心嗎？」

藍惜言說著說著忽然笑了，又笑又哭，滾燙的淚水從眼角無聲無息的滑落，就像一個無言的瘋子。

「你怎麼可能會開心？」

「是我害死了你，我不該參與那場戰亂中，我應該早點找到你！」

藍惜言白皙如玉且修長漂亮的大手移到了齊正秦腰間系著的那塊玉佩上面，無聲的摩挲著，眼淚更加肆無忌憚的掉落。

「我早就應該猜到的。」

「阿秦，你一定是愛我的對不對？不然你也不會把玉佩留在身邊！」

「阿秦，你就當心疼心疼我，能不能看在我陪在你身邊這麼多年？哪怕是入夢也好，讓我再看你一眼。」

這麼多年，他明明傷心到了極點，心痛的無法呼吸，感覺每呼吸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的痛，卻一直沒能夢到齊正秦。

這是對他的報復嗎？

如果是，

這一定是這世界上最殘忍最惡毒的報復！

這樣的事情很常見，他經常對著已經完全沒有反應的屍體，又說又笑，藍惜風到的時候，正好就看到弟弟坐在冰窖地上，眼中裝滿了似水柔情，表情卻又是無盡的絕望，又哭又笑，就像一個矛盾的孩子。

藍家人從最開始的勸說到後來的麻木。

藍啟辰從小就跟著父親到一個僻靜的竹屋去看一個腦子不清醒的瘋子，聽父親說那是他的小叔。

每次見面他都會叫小叔，可是小叔總是雙眼失神，要麼就是抱著病床上那個容顏十分傾城美貌的女人默默流淚，總之，從未應過。

他就像是一個遊走在這世界上的遊魂，沒有思想。

小的時候他很怕小叔，覺得小叔怪怪的，哪哪都不對勁，可是父親和他說，小叔是一個很可憐很可憐的人，之所以會變成那樣，是因為他最愛的人死了。

藍啟辰不明白什麼叫可憐？

什麼又叫最愛的人死了？

這種不明白一直維持到他長大，小叔的事情在族裡面就是一個忌諱，是不能說的。

他心裏面早就已經對小叔的事情疑惑了很多年，他五歲之前他每年都會被父親帶去竹屋看四五次，每一次小叔都是那種半死不活，一次比一次消瘦的狀態。

直到五歲后，父親和他說不必去看小叔了。

當時他不明白，他就問父親為何不用去？

父親說，「你小叔叔去找你的小嬸嬸了。」

沒錯，在眼睜睜看著弟弟對前太子殿下情根深種了七年後，並且最後死都要將前太子殿下的名字刻在藍家族譜上。

藍惜風是真的服了自己的弟弟，他從未想過愛這一字，原來可以把人折磨的如此面目全非。

就連父親再怎麼愛母親，也不曾如此瘋魔！

可弟弟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過找巫醫一脈，找到了更是不顧一切，哪怕巫醫對他說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絲毫不猶豫的去尋找前太子殿下了。

他終究是承認了這位弟妹，哪怕這位弟妹是一個不會動彈的屍體，弟弟也跟著她，成為了一具躺在那裡不會動的屍體。

藍惜風對妻子並沒有像弟弟那樣，多麼的深愛，喜歡還是有的！

他雖然不能理解弟弟如此瘋魔的做法，但他只能用最大的能力去護著弟弟，不讓這個秘密泄露出去。

等到藍啟辰弱冠之年後，藍家人徹底的隱世了起來，中間發生了太大的起伏，藍家大伯當初因為一時看走眼，幫了一個狼心狗肺之人。

最終，付出了藍家大伯的性命，才中斷了這一場孽緣。

原陽帝不僅是一個疑神疑鬼的人，更是一個卸磨殺驢的狼心狗肺之輩。

他的兒子甚至都沒撐過藍啟辰四歲，就徹底的死了，原陽帝自然不是那重情重義之輩，他只是更擔心後繼無人。

所以，見他後繼無人，他就立馬狗急跳牆，不顧一切，人力物力財力去尋找巫醫一脈，在這中間無故屠殺百姓。

藍家人本就是心懷仁慈，自然見不得這無故屠殺百姓的大屠殺，無奈幾次勸說原陽帝都聽不進去，最終還被惹惱了，當場殺了藍家大伯。

至於藍家其他人倒是被他們關進了天牢，原本是想等秋後問斬，藍家人自然不是吃素的，不惜一切代價救出了藍家大伯娘和其他的孩子們。

惹惱了原陽帝，只是這個時候的他，已經沒有了幾年前的雄心壯志，西安嶺一手難攻，就算是放把火燒過去，也不可能將整座山都給燒掉。

何況，他們不是沒有放火燒山，只是沒燒成。

原陽帝登基十年後，把國內攪得一團亂，最後沒做出個什麼功績，反而因為沒有子嗣，活生生把自己給氣死了。

這一次四分五裂，有幾批人馬想要進山，請藍家人出山，藍家都不為所動。

藍惜風受了弟弟的囑託，將母親的竹屋拆掉，改建成了一座大型的宅子。

按照弟弟畫的圖紙在地下為了一座座隱秘的暗室，把他和齊正秦的屍體藏了進去。

最後，臨終前，又囑咐啟辰讓他的子嗣們全部都撤出宅子里，至於藍惜言的事情，他自然是與兒子說了，只是，人心叵測，誰也難以控制百年後人心如何？

為了掩飾，藍啟辰以小叔的名義收養了一個秉性耿直善良的孩子，取姓劭。

至於所有的家規都是以小叔定下來的家規為主，藍家人全部都隱蔽度日，不摻合劭家這位收養的孩子事情。

至於小叔的事情，藍啟辰自然是全部都與那孩子說了個清清楚楚。

考慮到幾百年後，事態發展，不在他們的控制之內，藍啟辰對那孩子的要求只有一個，每一代家主必須是值得信任，值得託付，並且這個秘密要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直到他家小叔醒來，藍啟辰覺得小叔這樣的做法自有他的考量。

前太子殿下雖然並非藍家害死的，但…藍家多多少少還是摻合在了其中。

捨去藍家後人的身份，想必也是想要全心全意的追隨那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