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這是我妹妹
季蘭庭是沉浮於黑暗沼澤的困獸，而虞令月就是那輪能讓他平靜下來的皎皎明月。
他們之間進行過一次長談，虞若並不知道他們具體說了什麼，只知道在那次談話過後，季蘭庭對秋珣似乎也慢慢放了下來，眼底的厭惡與排斥雖然不加掩飾，可算計卻少了很多。
虞若本來還覺得，雖然季蘭庭做出了承諾，可真正做到還是很難，沒想到，小姑姑對他的影響這麼大，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如果有一天季蘭庭失去了虞令月，他會比之前更加瘋狂。
但是虞若想，這輩子，他應該都不會再弄丟她了吧。
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內侍等了半輩子，終於等到了他心尖尖上那個明媚驕傲的小公主。
不過……虞令月已經半個月沒有理虞若了。
明熙小公主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日日夜夜絞盡腦汁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季蘭庭每次看見她坐在花園水亭邊撐著下巴苦思冥想，也只是笑而不語地搖著扇子走了過去。
直到有一天，小公主實在忍不住了，遠遠看見季蘭庭，就從石凳子上一躍而下，一把拉住季蘭庭的衣袖，可憐巴巴地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小姑父~」
那股子嬌軟的撒嬌勁兒能讓人為她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
「好好說話。」季蘭庭也不抽回袖子，就那麼拍著扇子，似笑非笑瞅著她。
虞若揚起天真無辜的笑臉，軟聲道：「小姑父，你就告訴我嘛，我究竟哪裡惹得小姑姑生氣了？」
季蘭庭笑道：「明熙公主算無遺策，竟也算不出來？」
「小姑父~」虞若嘟起嘴巴，「你就告訴我嘛，你要是告訴我小姑姑為什麼不理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垂下眸子，笑意深深，「這樣啊……」
「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很心動，心動不如行動，小姑父你就告訴我吧，我看我這一聲聲的小姑父叫得多真誠多熱情。」虞若趁熱打鐵。
扇子敲上她的腦門，「好啊，那你先跟我說說，你那個什麼秘密，我看看值不值這個價。」
「尖酸刻薄，斤斤計較，和以前一樣。」虞若小聲嘀咕道，然後朝季蘭庭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我告訴你啊，小姑姑有一本誰都不知道的日記，就藏在她的床底下……」
這還是從虞國帶過來的，記錄著好多她思念季蘭庭的點點滴滴呢。
保准把季蘭庭感動得恨不得明日就跟她合葬。
季蘭庭臉上浮現出興緻勃勃的表情，「哦，是嗎，這可真算是個大秘密呢，這樣吧，我也給你指條路，你小姑姑不理你，是因為大婚那日你往新房裡塞的那本書。」
「書，那本書怎麼了？」虞若懵懂地抬起頭，不知道問題到底在哪裡。
不就是一本春宮圖嗎，內容詳實，技巧豐富，繪圖更是栩栩如生，她可是精挑細選過的。從前宮裡的老嬤嬤跟她說，女兒嫁人時，做娘的都會在前一夜給她塞一本，她想著也沒人給小姑姑塞，才自作主張幫忙的啊。
怎麼了，不對嗎？
季蘭庭笑而不語，搖搖頭走了。
留下虞若一個人在原地更加困惑了。
是不是那本書另有玄機？算了，先把那本書拿回來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就能找到答案了。
虞若鬼鬼祟祟地潛到虞令月的房外，從窗戶里往裡面看去，裡面一個人也沒有，她大喜，立刻翻窗而入，果然從床縫裡找到了那本書，塞進懷裡又翻窗出去。
她坐在屋裡冥思苦想了許久，把那本書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就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要不，找人幫忙看看？
阿珣？不行不行，她到底還是個姑娘家，萬一阿珣誤會她已經想嫁給他想到變態了怎麼辦。
蘇顏？更不行，哪有跟兄長一起看這種東西的，而且要是給蘇顏知道了，鐵定要教訓她然後把書沒收。
得找個女孩子家，找誰呢？
一個人選漸漸浮現在腦海里，她一拍掌，有了。
心動不如行動，虞若立刻把書揣進懷裡，蹦蹦跳跳地走出府去，一路走一路閑逛著，等到了惜卿朝，兩隻手已經提滿了各種美食小吃。
不得不說，師卿寧真是一個商業奇才，沒多久功夫，都把惜卿朝從虞國開到了原晟。管店的都是師卿寧的人，自然也是虞若的人，所以虞若就安排蘇顏和江瑟瑟住在這裡，一來比較安全，二來他們見面也更方便。
虞若進了店，掌柜的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她心領神會，立刻往後院跑去。
江瑟瑟正在練劍，虞若見邊上有把椅子，就端了杯茶坐過來興緻盎然地觀看起來。
攤上蘇顏訓練，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啊。虞若吹了一口熱氣，在心底默默嘆息道。
她還記得那一夜蘇顏訓練她時的恐怖經歷。
果然……
「手抬高……」
「出臂狠一點……」
「腿往下壓……」
「撿起來，繼續……」
就在江瑟瑟的劍被挑飛九十七次時，她終於累得趴在了地上，滿頭大汗，喘著粗氣，「我我我實在撐不下去了，你放過我吧哥哥。」
能讓不可一世的江大小姐喊出哥哥二字求饒，也算他蘇顏有本事了。
虞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朝侍女道：「姑娘，再給我倒一壺來好嗎？」
想躲過蘇顏的魔鬼訓練，簡直就是做夢。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
一百七十七……
江瑟瑟把劍一扔，哭著蹲在地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我我我不來了，我死都不來了，再下去我真的要累死了，嗚嗚嗚……」
蘇顏眉頭一蹙，正要上前斥責她「業精於勤荒於嬉」。虞若杯子一放，笑嘻嘻地迎上去，「哎呀，蘇顏哥哥，你瞧瞧，這天色也晚了，妹妹我也在這兒等了這麼久了，你就把瑟瑟讓給我吧。」
江瑟瑟兩眼含淚朝著蘇顏點點頭，「對對對，你看公主都等了這麼久了，你怎麼能讓公主等這麼久。」
虞若立刻上前扶起她，擦著她的小眼淚，露出心疼的表情，「哎呀，你看看，瑟瑟多努力啊，都累哭了，今兒就這樣吧，瑟瑟，我今晚留下來陪你，教你些醫藥毒術怎麼樣，也挺有用的呢。」
江瑟瑟打的一手好配合，點頭道：「嗯嗯，我一定會努力的。」
兩個小姑娘互相攙扶著又說又笑地往房裡走去，蘇顏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離開的身影，嘆息著搖了搖頭。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
回到了房間，江瑟瑟如蒙大赦，歡呼著想往床上奔去，卻被虞若搶先佔據了地盤，一腳差點踹在她臉上。
虞若後仰著瞪著她，「你滿身都是汗，又臟又臭，不許上床。」
想到虞若剛剛幫了她，江瑟瑟只好委屈兮兮地小聲道：「哦。好吧。」
她轉身打開門，讓侍女送洗澡水過來。回頭看，虞若還賴在床上，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你怎麼還不走？」
「走什麼走啊，我照顧你那幾日，你哪裡我沒看過，這會子害什麼羞，矯情。」虞若不屑地哼了一聲，「你快點洗，等會我有好東西請你看。」
江瑟瑟立刻來了興緻，火急火燎地就開始寬衣解帶往澡盆子里跳，舒舒服服洗了個乾乾淨淨，她起身後讓人端走浴桶，一邊系衣帶子一邊好奇地問道：「什麼好東西啊？」
虞若朝她招了招手，神秘兮兮地道：「你過來看。」
她湊了過去，只見虞若從懷裡掏出一本書，就那麼大喇喇地在她面前攤開了，江瑟瑟一看，頓時紅了臉，眼中卻滿是興奮的光，小聲道：「你從哪裡搞來的啊？」
「你別管，你好好看看。」虞若說著，一頁一頁翻給她看。
江瑟瑟看得面紅耳赤，眼睛卻無法從書頁上移開，時不時發出驚嘆聲，看完了，虞若問道：「你覺得這本書怎麼樣？」
她紅著臉，卻十分爽快地回答道：「豐富詳盡，讓人受益無窮。」
虞若一拍大腿，「對吧，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可是小……可是有一個人看了卻不理我了。是這樣的，我認識一對夫妻，在他們成婚那天我送了新娘子這本書，可是新娘子卻不太高興，還直接不理我了，這是為什麼啊，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江瑟瑟想了想，問道：「會不會是新娘子覺得你多管閑事？」
「不會吧。」虞若仔細回想了一下，「新娘子當時好像還挺高興，應該不會是這個原因。」
江瑟瑟也困惑不已，拿起那本書又重新翻了一遍，「我看看，這本書也沒啥啊，是不是裡面有的內容新娘子不喜歡？」
虞若恍然大悟，「你說的對啊，這本書雖然是我挑的，可我喜歡的新娘子不一定喜歡。」
她立刻翻身下床，「謝謝你，瑟瑟，你太聰明了，我這就去找新娘子賠不是，再給她重買一本新的。」
江瑟瑟坐在床上，扶著腦袋，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呢。
虞若正處於極度的興奮狀態之中，急哄哄就往外跑，卻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胸膛，懷裡抱著的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她哎呦一聲捂住鼻子，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蘇顏立刻捧著她的臉仔細瞧了瞧，「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的臉怎麼樣，鼻子很痛嗎？」
「當然痛了，你都不知道你的胸多硬。」虞若抽抽噎噎著，瞪著他道。
蘇顏正想再湊近細看一下，卻被人從后拖了開來，秋珣臉上帶著笑容，扣著他肩膀的手卻越發用力，「義兄，男女有別。」
虞若知道他誤會了，解釋道：「不是，剛才……」
她還記得當初在除歧城時他對著蘇顏吃的飛天大醋。
「她是我妹妹。」蘇顏面無表情地開口。
虞若和秋珣一起愣住了，虞若遲疑著開口，「蘇顏哥哥……」
「沒事兒，都是一家人了。」蘇顏拍拍虞若的肩膀，然後轉向秋珣，一字一頓認真道，「這是我妹妹。」
「簌簌是你妹妹，那你不就是……」秋珣從驚詫中回顧神來，指著蘇顏，欲言又止。
蘇顏平靜地說道：「我的母親是先帝的秋貴妃，所以，小珣，我也是你哥哥。」
虞若捂住臉，不去看秋珣一臉懵逼的神情。
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秋珣沉聲道：「為什麼告訴我，你就不怕我暴露你的身份。」
「都是大男人，別婆婆媽媽的瞎矯情。」蘇顏一巴掌拍上他的腦門，「這麼多年了，我還不知道你。」
「那你就是偏心。」秋珣瞪了他一眼，「就是我在你心裡的地位不如簌簌唄，不然你怎麼非得等到我們都在一起了才肯說。」
「你知道就好。」蘇顏毫無愧疚地點了點頭，目光忽然被地上的那本書吸引了目光，俯下身去撿起來，「這是什麼？」
虞若看到他彎腰的動作才反應過來，想去搶已經來不及了，一句「別看」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只能眼睜睜看著蘇顏翻了開來，然後向來沒有表情的木頭臉終於出現了一絲龜裂。
他臉倒是沒紅，只是面容僵硬著，緩緩抬起頭來看著虞若，聲音平靜，「來，若兒，解釋一下。」
虞若咽了口口水，正準備開始編，又看到秋珣探過腦袋好奇道：「什麼東西，讓我看看。」
「別！」她這回倒是喊出了口，可是……
少年從脖子紅到了耳朵尖，目光緩緩移向虞若，咬牙切齒道：「虞，若。」
虞若立刻抬起手，可憐兮兮道：「我說不是我的，你們信嗎？」
「你說呢？」
她小心翼翼地捂住腦袋蹲下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對不起，我錯了！」
用最狠的氣勢，說最慫的話。
蘇顏把書捲成一團，敲了敲掌心，「若兒，你還小，為了你的健康成長，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談了。」
「呵呵，」虞若尬笑著抬起頭，試探道，「沒，沒這個必要吧。」
「有，怎麼沒有。」秋珣站在蘇顏旁邊，抱著胸道，見她一副要跟地面死死長在一起的模樣，直接伸出手一把把她拎了起來扛在肩頭，朝蘇顏道，「走吧，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