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我都可以的
虞若真的沒有想到，父皇都駕崩這麼多年了，她還有寫檢討書的那一天。咬著筆頭冥思苦想，寫兩個字就抬頭小心翼翼地瞥一眼秋珣，再瞅一眼蘇顏。
蘇顏端坐在椅子上翻著兵書，和虞若腦子裡那個很多年前永遠面無表情坐在第一排聽課的小皇子重合了，她發著呆，感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麼多年了，他面癱倒是越發嚴重了。
秋珣懶洋洋地癱在榻上，好整以暇地偶爾抬頭看著她苦大仇深的表情，手上拿著她的那本書一頁一頁興緻勃勃地翻閱著，看到某些地方還微微挑了挑眉，眼角笑意越發濃厚。
虞若小聲嘀咕道：「偽君子。」
蘇顏聽力出奇地好，「你說什麼？」
虞若把筆一摔，指著秋珣道：「我說他是偽君子，以前我們兩在京城廝混的時候，他可沒少跟我一起看這種本子，這會子還好意思跟你一起教訓我，你看你看，他這個表情，就是在嘲笑我，憑什麼他就不用寫檢討，這不公平。」
秋珣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半晌后輕輕嘆息了一聲，跳下榻來拿起虞若丟在一旁的筆，「你看你這丫頭，不想寫就跟哥哥說嘛，哥哥幫你寫，發什麼脾氣呢對不對。」
「要點臉好嗎這位公子，我哥哥擱上頭坐著呢，你是誰哥哥啊，少佔我便宜啊。」虞若頗為嫌棄地往旁邊讓了讓，秋珣就偏偏往她身邊湊，一副嬉皮笑臉的欠揍模樣。
他揚起純良無害的笑容，「簌簌啊，我們蘇顏哥哥最是溫柔善良了，你若是不想寫，我幫你求求情，蘇顏哥哥一定會答應你的。」
虞若緩緩轉過頭，然後撲上去一把掐住他兩邊臉頰，跟揉麵糰似的揉了起來，「我才發現你是真不要臉啊，這是我哥哥，你叫這麼親熱幹什麼？」
秋珣任她軟綿綿的爪子玩弄著他的臉，反駁道：「這也是我哥哥，我怎麼就不能叫親熱點了。」
「那你還是我哥哥呢。」虞若脫口而出，說完心裡忽然一個咯噔，頓時緊張地觀察著秋珣的反應。
秋珣卻沒有品出什麼意思來，只以為她隨口說笑玩鬧的，沒有往心裡去，忽然湊上去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笑道：「來，好妹妹，叫一聲秋哥哥來聽聽。」
這個白痴！
虞若深呼吸了一口氣，一腳就狠狠踹過去，「我叫你個頭！」
蘇顏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玩鬧，又看了眼那張在玩鬧中被踢到一邊的檢討書，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又垂下眼去看他的兵書了。
這兩個傢伙，還真是不是冤家不碰頭，小魔王與小魔女湊一塊兒了。
最後的結果就是，虞若看著秋珣，把她的檢討書寫完了。
等這一輪兒結束了，天已經黑了，虞若望著窗外夜色沉沉，秋珣立刻開口道：「天黑了，小姑娘家的一個人不安全，我送她回去吧。」
虞若面無表情，「不用，我有白燃。」
秋珣一臉認真，「白燃病了。」
「他沒……」
砰！
虞若面容僵硬著緩緩望向窗檯以極其自然的弧度摔下來的白燃，咬牙啟齒道：「小白。」
白燃坐在地上，捂著腦袋，貌似痛苦道：「公主，我忽然覺得頭痛欲裂，我覺得我可能不能護送你回去了，二公子，公主就託付給你了。」
虞若：……
地下宮接受退貨嗎？
空蕩蕩的長街，寂靜無人，唯有酒幡在夜風中微微搖動，空氣中蔓延著一絲淡淡的酒香，可聞久了倒也像是要醉了一般。
虞若披著秋珣的外套，輕聲道：「二公子還早是膽大包天，就這麼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不怕被原疏抓住嗎？」
「他抓不住我。」少年依舊是桀驁不馴的模樣，言語輕狂不加掩飾，黑色的衣袂在夜風中拂動，宛如暗影般捉摸不透。
她低下頭抿了抿唇，「阿珣，可是我很擔心。」
秋珣停下腳步，扣住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著自己，認真道：「簌簌，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紈絝公子了，我現在有能力保護自己，也保護你。這一次，我們可以並肩作戰。」
虞若定定地瞧著他黝黑的眼睛，那裡映著冷白色的月光，她輕輕笑了起來，說道：「好，我們並肩作戰。」
最後的結果，我們也一起承擔。
這一條路通往何方，我們一起，去看一看。
虞若忽然彎起眼角，朝他伸出兩隻手，「那既然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書還我。」
「不行！」秋珣立刻後退半步，護住懷裡的書，「我答應過義兄，不會給你的。」
虞若明麗濡濕的大眼睛映著星月，咬著的嘴唇泛著薔薇的酡紅，聲音嬌嬌軟軟，帶著哀求，「秋哥哥……」
這是真不要臉啊。
秋珣心猛地跳了兩下，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閉了閉眼睛，「不行，我答應過義兄了。」
「秋珣，將來是我嫁給你，不是他，再說了，這本書真的不是我的，我得還回去。」虞若道。
秋珣將信將疑，「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他本來是想說除了你還有誰這麼猥瑣的，但想了想還是憋了回去。
虞若咬了咬嘴唇，面露尷尬之色，「額，那個，這是小姑姑的，準確地說這是小姑姑成親時我送給她的。」
「你，給壽寧姑姑送這種玩意兒？」秋珣睜大了眼睛，「壽寧姑姑沒說什麼？」
說到這兒，虞若不由得臉色耷拉了下來，「她是沒說什麼，可是她不理我了，季蘭庭說就是因為這本書小姑姑才不理我的，所以我今天把它偷了出來找瑟瑟一起研究了一下，瑟瑟說小姑姑也許是不喜歡裡面有些內容。」
秋珣面色忽然有些古怪，「季蘭庭跟你說這些的時候，表情怎麼樣？」
虞若認真回想了一下，「他的表情很奇怪，就，笑得很意味深長，還有點不懷好意。」
秋珣的面色更古怪了。
她立刻拉住秋珣的袖子，撒嬌道：「你是不是知道了，那你快告訴我。季蘭庭也說過，我要是不知道就來問你的。」
秋二公子向來輕狂不羈，可現在也不知道從何開口，遲疑著，試探地問道：「簌簌啊，你覺得這本書怎麼樣？」
虞若回答道：「內容豐富，解說詳實，配圖也很生動。」
「那你覺不覺得，就是因為內容太豐富了，解說太詳實了，配圖又太生動了，壽寧姑姑才不高興？」秋珣循循善誘，可說著說著臉也紅了起來。
她疑惑地看著他，大眼睛眨巴眨巴著。
他只好再問道：「那你想想，這書里的東西，最後是用在誰的身上？」
虞若不傻，只是一時沒轉過彎來，此時秋珣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她再不懂就是腦子有坑了。她嘴唇翕動著，面容慢慢僵硬，對上秋珣躲閃的視線，手不由自主抬起捂住了眼睛，「我，我明白過來了。」
怪不得，季蘭庭顯得那麼高興。
這本書偏偏還是她精挑細選過的。
她放下手，湊近秋珣的耳朵，小聲道：「書上說這種事情是人間極樂但是也得節制，我只以為是勸誡人們不要沉迷享樂，原來是因為做多了會不舒服啊。」
溫熱的氣息撲在少年敏感的耳朵上，少女嬌軟的聲音天真無辜地說著那些讓人浮想聯翩的話，秋珣瞬間僵住了，條件反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虞若愣住了，神情天真又懵懂，「你抓我幹什麼，我說錯了嗎？」
少年忍耐著身體里那股到處亂竄的岩漿，沙啞著聲音道：「你，你別說這種話。」
「為什麼啊，我說錯了嗎？」
「你沒說錯，只是……」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將她擁入懷裡，下巴沉沉擱在她肩頭，「我受不了，我怕我忍不住……」
虞若茫然地問道：「忍不住幹什麼？」
少年的聲音低低的，「忍不住，提前真正和你在一起。」
「好啊。」虞若干脆地說道。
秋珣身子一僵，拉開她，低下頭平視她的眼睛，「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我說的在一起是……」
「是行周公之禮嘛，我知道。」少女的眼睛清涼剔透，如琉璃盞里盛著的梅子酒，微微泛著瀲灧的光澤，動人心魄，她笑著，捧著他的臉，「阿珣，我喜歡你，我願意永遠和你在一起，我想嫁給你，想和你一起體會人間極樂，想與你兒女繞膝共享天倫……」
她越說他臉色越紅，偏偏少女好像毫無羞恥之心，笑容溫柔而真摯，她微微湊近，小聲道：「你剛才看那本書時，在哪兒停頓我都記住了，你喜歡什麼樣的，我都可以……」
「閉嘴！」他立刻一吧捂住那張不停說著那些讓人羞恥的話的嘴，她那雙盈盈含笑的眼睛依舊望著他，彎彎得像月牙鉤子似的，將他心底那些掩藏的東西一點點勾出來。
她扒拉下他的手，笑道：「阿珣，你害羞了。」
「說了讓你閉嘴。」
他還想捂住她的嘴，她卻立刻一個旋身跳了出去，一邊倒退，一邊笑嘻嘻地朝他道，「你什麼時候想要，我都可以的哦。」
夜色下，少女披著他的暗紅色外套，青絲散落在雪白的脖頸間，明亮的眸子燦若星辰，毫不掩飾那瀲灧光澤下流淌的惑人笑意，就彷彿是……蠱惑人心的妖精。
她從來……都是那樣勇敢而熱烈的姑娘啊。
秋珣看著她越跑越遠，深邃的眼睛也染上一點點笑意。
不會，太遠了。
將她真正擁入懷中的那天。
虞若在夜晚的大街上肆無忌憚地蹦蹦跳跳，回過頭見秋珣依舊紅著臉，只敢遠遠跟著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什麼時候，這傢伙臉皮這麼薄了。
她跑回去拉住他的手，小公主倨傲的抬著下巴，自認為氣勢十足地說道：「本公主命令你拉著我，送我回去！」
秋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捏著她軟軟的小臉，道：「臣，遵命。」
臣傾盡一生，只願公主無虞。
虞若給虞令月準備了一份道歉禮物，一瓶……上好的葯，在虞若興緻勃勃並得意洋洋地跟她介紹這葯對於某項運動的恢復效果究竟有多好的時候，虞令月終於忍無可忍，一腳將她踢了出去。
門外，季蘭庭第一次露出同情和憐憫的眼神，對著坐在地上一臉懵逼的虞若嘆氣著搖了搖頭。
這丫頭，沒救了。
不過，虞若的努力還是有用的，虞令月……懷孕了。
這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在瞬間傳遍天下，一時間眾人路過宸王府時眼神都怪怪的。
季蘭庭……不是個太監嗎？
虞國皇宮的太監管理機制這麼鬆懈的嗎？讓一個假太監在宮裡活得如魚得水。
上朝時，群臣看原疏的眼神也古怪起來。
原疏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無非就是，本來季蘭庭已經是他的心腹大患了，現在又突然發現不是太監，他一定是更加視之為眼中釘肉中刺，而季蘭庭如今與虞國聯姻，有了虞國助力那麼還會不會甘於屈居人下。
他們啊，是在審時度勢，躊躇著屁股該往哪邊坐呢。
「原疏不會擔心這些。」虞若面色肯定地對蘇顏道，「季蘭庭根本就不想要這個江山，這一點原疏是最清楚的。」
一旁，秋珣輕哼了一聲，「你倒是挺了解他。」
虞若瞪了他一眼，又繼續朝蘇顏道：「但是我擔心，原疏會不會拿這個孩子做文章。」
「這你就放心吧，他和壽寧姑姑的孩子，季蘭庭一定恨不得里三圈外三圈保護起來，誰想動這個孩子，那還真是不想活了。」秋珣翹著二郎腿，漫不經心地道。
虞若點點頭，「你說的也對，這事兒輪不著我操心。不過，季叔叔說，這孩子的出生有我一半功勞，所以他就大發慈悲慷慨地把取小名的機會讓給我。」
想起季蘭庭那個心痛如刀割戀戀不捨又一副快來感謝老子吧的神情，虞若就忍不住面部抽搐。
秋珣嘁了一聲，「還不知是男是女呢就這麼視若珍寶了，要是個閨女，他季蘭庭還不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你也別嘲笑人家，等你當爹的時候，保不齊比他還誇張。」蘇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