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信仰
東京,大大小小的活動接踵而至,名流晚宴派對,俊男美女,珠光寶氣,觥籌交錯。媒體報道紛至沓來,這個春天雨薇竟也上了很多頭條。俗語講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恐怕確有其道理。一家新興媒體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讓雨薇也一時間處於口浪尖,各路媒體紛紛轉載,危機管理崇尚「Re-active」的江原集團也不得不作出公關回應,邀請媒體做了專訪。
「江小姐,您作為圈內人士,如何看待這樣的市場情況的呢?您認為這是正常的價格嗎?」
「通常來講,藝術品到了二級市場,它的價值完全是由其喜愛它的藏家群體所決定的。一件優秀的藏品,在一場拍賣中有十幾個人喜歡,經過十幾輪叫價,達到一個比較樂觀的水平,這沒有什麼不合理的。相反,倘若真的人為約定操作,要幾個人配合併保證一輩子不透露內幕,那才是很難把控的事情。」
「是什麼樣的動力讓您選擇藝術這一領域的呢?可以和觀眾朋友們分享一下嗎?」主持人溫文爾雅的問道。
「個人的熱愛首先會作為主要的動力。對美學的追求,和當代生活的反思。我個人覺得在這個國際化的舞台上,每一個參與者都在一同締造美術史,這是一個影響深遠的事情,事關人類發展的文化繼承,可以說非常崇高和偉大。這是一項值得作為終身信仰而去追求的。」雨薇清晰而又堅定的回答。
坐在電視機前,突然看著自己的電視節目的回放,拿起遙控器,關上電視機,伸了伸手臂,做了一個拉伸的動作,又是一個工作日的深夜十一點。Stephine的微信傳來,又是一個不好的消息。「果不其然!真的攻擊我們沒有互聯網思維了。」唉。雨薇內心一聲感嘆。這是Bit常用的伎倆了。基本上對方已經無賴到不肯書面下任何brief的程度,以方便其朝令夕改並且嫁禍於人。
「沒有辦法了,做最後一步吧。抄送我和對方大老闆,我們最新提案版本貼上去,把邏輯講清楚,撕她。」
「嗯。」
又是一場硬仗。堵的就是對方大老闆是真的做事還是不顧一切護手下短。如此危險的博弈也只能在萬不得已才使用了。十二點,扔出一枚炸彈,靜坐在電腦前一個小時,沒有迴音。打算睡去了。
第二天,果不其然,Bit惱羞成怒,玻璃心已碎,在微信群里破口大罵,人身攻擊了。這反倒更加有利於局勢掌控,語音轉文字全部保存截屏,備案以待後續。一直到晚上,為了這件事雨薇和Stephane都內心惴惴不安,直到晚飯時間收到了對方老闆一封還算公允的郵件。項目對接換人,Bit暫停跟蹤。深深舒了一口氣,像是打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雨薇輕輕伸個懶腰,趴在了桌子上,不出幾秒,沉沉睡去了。
Greg的內線電話。「江小姐,一位叫Francis的先生說和您有預約。」「哦?嗯,讓他進來吧。」「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嘛。」他倒是和往常一樣,一副閑散怠倦卻又有種似乎用不完的旺盛精力的矛盾體的樣子。「嗯,有點累。」「摸摸頭」他伸出胳膊,雨薇卻下意識的會退了椅子的滑輪,瞬間隔著桌子更遠的距離。自從上次和軍人面后,雨薇便不自覺的開始拒絕他的所有肢體接觸了。他手停在空中片刻,縮了回來,毫無尷尬,卻從容展露無奈。你喜歡的,泰國菜。說著,把手中外賣牛皮紙袋放在桌子上。「涼涼了。」他輕聲道。「嗯?」雨薇抬起頭,此刻因為疲倦,眼神迷茫。「哦,我說的是飯。」「嗯。涼了也是美味。謝謝你,有你真好。」「薇」「嗯?」雨薇再次抬起頭,嘴裡剛剛放入一小塊肌肉沙律。「如果你哪天厭倦了我,請一定親口告訴我。」「嗯。你也是。」兩人吃著外賣,隨即又說了方汀的趣事。愉快的晚餐。
混沌。如宇宙最初的模樣。在一個十分確定的位置,駐足,似乎整個人內心被填滿,篤定的感覺。一個神秘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這是你的坐標。你屬於這裡。凌晨三點,又是夢境中回到現實。而最近的夢境,越來越奇怪了。好在比起從前經常做的噩夢,有明顯的改變。以往那種噩夢驚醒茫茫然似乎失魂落魄的恐懼消失了。腦海里什麼在發生變化嗎?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這一年來,Francis,方汀,還有他,所給她帶來的溫暖,漸漸深入了她的內心。這種情感的慢慢生,是雨薇從未體驗過的經歷。雖也知道自己被一些下屬暗自稱作冷血人,但自己也並無慍怒。畢竟某種意義上講,比起大家尋常的所謂感情濃度,自己確實不太能切身體會,在他人身上,發生著怎樣的心境變化。
「浩瑜。」已經習慣了在夢醒時喚他的名字。「我在,雨薇。」又是第一時間的回復。「對不起,又吵醒你了。」知道他的辛苦,雨薇心生歉意。「永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知道嗎。」不出所料的回復。「嗯。問你個問題,你相信這個世界上神秘力嗎?」「你說的是信仰嗎?嗯,我們軍人報效國家,都是無神論者。你呢,有信仰嗎?」「我大概是相信有神的。但沒有加入任何組織。我相信所有神都是同一個神,就是我們稱之為上帝的神。任何人形的上帝都是這個真正的上帝的創造,就好比,一種被翻譯的更為容易被人類理解的語言。」「哈哈,你像個思想家。」對方感嘆道。「那你以後退伍,願意和我有相同的信仰嗎?」雨薇愉快而又充滿天真的問道。「我信你。雨薇。你就是我的信仰。」沉默片刻,「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雨薇溫柔的回答。「嗯。你也是。」「嗯。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不知道為什麼四月的一天能變得如此炎熱。新聞甚至稱此為歷史上的四月炎熱極值。公司里的年輕實習生甚至穿起了盛夏服飾。「你們公司的女孩都開始衣不蔽體了么。」francis手中吃著漢堡,饒有興趣的瞟了一眼剛剛進出的女孩。只要空閑,francis都會帶些簡易午餐坐在雨薇辦公室里共享,而停在樓下的白色法拉利也成了寫字樓里的最新話題。悠然的午飯時間,此時Stephanie推而入,還是讓雨薇有點驚訝,她很少如此無禮。「出新聞了。」說著手機貼著桌子推過來,雨薇接住定睛一看,突發新聞,某互聯網員工不堪政治鬥爭失利,破窗躍下,已致死亡。此人正是Bit。本來還送向口中的握著漢堡的手停在半空中,屏氣凝神幾秒鐘沒有說話。「雖說之前各種下作讓我們團隊備受折磨,但真沒想到,原來他在公司內部早已腹背受敵。」Stephanie不禁唏噓。「即使在這個年代,無力應對事業的人也只有死路一條啊。真是殘酷。」雨薇感慨道,心情有些沉。「誰知道他發生了什麼呢,總之你們不都說他下流了嗎,這種也是自其果咯。」francis倒是很輕鬆,旁若無人繼續吃著手中小漢堡。「死者為大,手段下作不是下流,恐怕也是力不從心的無奈之舉吧。」雨薇輕輕說道。「Anyway啦,最近客戶應該不會有特別反響或者刁難,在這樣背景的基礎上,一定要保證團隊十二分精力的高度專業水平,我方不可有任何差錯。」雨薇清晰快速的囑咐。「嗯,知道了。我還有個lunchmeeting,你們慢慢吃。」說著Stephane出去了。
「喂!你不會覺得這件事和你有關吧。」
「壓倒駱駝的稻草,我也算一根吧。」「開什麼玩笑。敏感脆弱的人碰到棉花都會受傷。你只是做了你的工作而已。你難道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很輕鬆嗎」「我要開始忙了。你也快點回劇組吧。這麼在外面散混可不好。」「哈,我就喜歡和你混。」
「我說的是散混,怪不得方汀說你是文盲,唉。」
說笑著,francis離開了。
江原藝廊坐落在外灘的一座古老建築的頂樓。畫廊總監是雨薇和集團高層人士共同商議選定的具有國際聲望的策展人片平知宏先生。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存在主義影響深遠的原因,他眉眼間竟然越來越像薩特。雨薇用日語寒暄,說了這個想法,對方哈哈大笑起來。「江原小姐無論何時的出現,總是讓人如沐春啊。」片平先生讚美道。畫廊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接下來的安迪沃霍爾的展覽。導覽圖冊做的精美絕倫。「在未來,每個人都有機會成名十五分鐘。」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中午的新聞,一絲沉掠過。「終其一生,他也只是一個沒有過過一天「日子」的大男孩。」「日子...,那是什麼?」雨薇心中漫不經心的疑問。
畫廊小夥伴們此刻倒是不停蹄,雨薇慢慢走過,微笑的和大家打招呼。大家辛苦了。進展還順利嗎?」「專業刷牆摳字了解一下。」剛來的實習生小帥哥調皮的回答,讓整個畫廊充滿愉快的笑聲。
非洲的飢餓兒童和歐洲的抑鬱症少女,哪個更值得同情呢?-這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