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四百三十八章
送玉善下葬完,顧清明就和沈墨就去附近酒館喝酒了。
顧清明坐下便要了幾罈子好酒,店小二看了看他和沈墨胳膊上綁的白布,有些猶豫。
「朋友死了而已,沒事,酒儘管上。」
顧清明把銀子放桌子上,咧嘴一笑,笑眯眯的道。
店小二拿起銀子,不過乾乾一笑,應了一聲好,再轉身去取酒了。
「喝酒傷身,大人少喝些。」
沈墨眉眼溫和,望向顧清明,勸道。
「就我這身子,喝不喝有什麼區別嗎?」
顧清明挑眉撩著眼皮看了沈墨一眼,然後笑了笑,道,「喝也這樣,不喝也差不多,既然如此,何必圖個不快活?」
沈墨無言反駁,置於膝上的拳頭卻是慢慢的握緊,低垂著眼眸,眼眸裡頭的儘是酸澀,他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微微顫了顫。
店小二把酒端了上來,顧清明托著下巴,瞧著沈墨,眼睛裡面帶著笑意,然後慵懶散漫的道,「給我倒杯酒唄,沈大閣主。」
沈墨許久未聽見顧清明這般稱呼自己了,也是一愣,然後無奈的笑了笑,提起酒壺,往顧清明酒杯中緩緩倒了小半杯酒。
「我的小心肝怎麼這般小氣?」
顧清明盯著那剛剛沒過杯底的酒,忍不住皺起了眉,不滿的抱怨著道。
「小酌怡情,大酌傷身,我心疼大人。」
沈墨也學會了顧清明那般的不要臉皮。
聞言,顧清明白眼差點翻上天,沒好氣的道,「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不會回回在床上咬我咬我的這般狠,搞的我像是什麼烤紅薯一般,啃的我渾身都是……」
此話一出,四周的客人都將目光朝他們這邊投了過來,這二人就被別人死死的盯著,沈墨還能若無其事的反思,「下次我輕點便是了。」
「還有下次啊?你去柴房睡也好,還是流浪街頭也罷,反正我不跟你一塊睡了。」
顧清明怕了,連忙喝了一口酒,然後擺了擺手拒絕。
沈墨,「……」
顧清明此時終於注意到旁邊那些客人的目光,他不耐煩的掏出腰間的長劍,啪的一聲拍桌子上了,冷冷的道,「眼睛還要不要了?不要就繼續看!反正小爺今日個剛埋了個人,不介意再埋個十個八個的!」
聞言,那些客人連忙收回目光去,一個個都當做什麼都沒聽到。
顧清明就把鬼泣丟桌子上,懶得管,剛才還冷著臉放著狠話呢,扭頭看見沈墨就已是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把酒杯悄悄地往沈墨面前推了推,笑的溫柔,「再給我倒杯酒吧,你倒的還不夠我喝幾口的。」
顧清明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沈墨習以為常,再度提起酒壺,往顧清明杯中倒了些許酒,沈墨道,「大人想喝自己倒便是了。」
「你倒的,比我自己倒的要好喝多了。」
顧清明笑了笑,末,仰頭喝盡杯中酒。
沈墨一邊囑咐顧清明喝慢些,一邊給顧清明繼續倒酒。
顧清明撐著額坐著,盯著那酒杯中的酒,看著那盪起的漣漪,宛如想起了什麼,然後忽然道,「玉善是我小時候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我當初還記恨了他好一段時間,你也知道,我可小氣了。」
沈墨望著顧清明,搖了搖頭。
「沒想到,我都還沒有報仇呢,玉善就入了黃土,連手都不用自己動,是不是有些掃興?」
顧清明惋惜著嘆了一口氣。
「大人要真是如此覺得,就不會非得拉著我來喝酒了。」
沈墨給顧清明倒了一杯熱茶,輕輕推到顧清明面前。
「我這是慶祝,慶祝仇人終於被自己蠢死了。」
顧清明說的時候神采奕奕,然後仰頭大口飲盡了杯中酒,喝完,他又去對沈墨道,「你說,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呢?有這個時間去干點什麼不好?非得浪費時間,最後還在死之前噁心了自己一把。」
他說的那叫一個不解,伸手去拿酒,沈墨抓住他手腕,再將已經溫下來的茶放到顧清明手裡,垂眸,輕聲道,「不是他愚笨,是他選擇了愚笨,世間的很多事情,就是這般說不清楚的。」
顧清明聽著沈墨的話,心裡一陣刺撓,他使勁眨了眨眼,然後乖乖的把茶喝掉,末,點了點頭,「對,我家阿墨說什麼都對,誰讓我喜歡你呢。」
喝完酒,天色已晚。
顧清明喝的很醉,搖搖晃晃的站都站不穩,沈墨看著又心疼又無奈,付了酒錢,就背起顧清明朝客棧走去。
長長的街道上,零散幾個人影。
沈墨背著渾身酒氣的顧清明一步一步的走著,青石板上留下了長長的影子。
顧清明發著酒瘋,走著走著忽然在沈墨背上坐了起來,高舉著手,大喊一聲,「我想玩球。」
沈墨也不怒,耐心的提醒道,「大人不待好,會從背上摔下去的。」
聞言,顧清明茫然的聽著,似乎聽懂了,然後眨了眨眼,點了點頭,乖乖的趴了回去,很小聲的在沈墨耳邊說,「我的球不見了……」
「什麼球?」
沈墨一愣,問道。
顧清明的頭髮從背後垂落下來,撩過他臉頰,略微有些發癢。
「我的小藤球。」
顧清明雙手自沈墨脖子那邊伸了出來,特別認真的比劃著一個很小很小的球,然後跟沈墨自豪的道,「大概這麼大,特別好看,我爹給我做的,嘿嘿嘿。」
沈墨動作一頓,回過頭去看背上的顧清明,眼眶一點一點的紅了,然後,他溫柔的道,「那個球不在這,等回去以後,我給你帶過來,好不好?」
顧清明趴在沈墨的背上,輕輕蹭著沈墨的脖頸,微微眨了眨眼,然後點了點頭,很輕的應了一聲,「嗯,要記得給我帶。」
那個夕陽下,那個藍袍男子很艱難的露出一個笑容將小藤球遞過來。
那個黑夜,無數喧囂叫罵中,那個小小的藤球滾落在地上,不知被何人一腳踩碎。
最後,一捧黃土掩去了所有。
顧清明慢慢的閉上眼去。
不是他愚笨,是他選擇了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