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四百四十八章
血從指縫中一點一點的往下流著,落在地上。
沈墨捂著肩上的傷,抬眼,死死的看著前面站著的顧清明。
他的大人不會是這個樣子的,可又似乎確確實實就是他的大人。
傷口疼的厲害,沈墨用力的緊緊的攥著傷口,看著顧清明,咬牙道,「大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顧清明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我是沈墨,你不認得我了嗎?」
沈墨抬腳,一步步的朝顧清明靠近,那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顧清明看著眼前這個朝他一步步走來的人,慢慢的握緊了手上的劍。
溫不棄低頭瞧見,眼神一變,此時正好聽見腳步聲,冷冷的低聲道,「有人來了,走。」
言罷,溫不棄與顧清明絲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沈墨想追,卻是被傷連累的腳步一頓,面露痛苦之色,微微咬緊了牙關。
很快,一大批身穿白衣的弟子趕了過來,站在首位的是容骨,以及之前離開通風報信的太清宮女弟子。
當他們看到滿地的橫屍與血跡以後,所有人震驚都停了下來,看著面前那觸目驚心的場景瞪大了眼睛。
特別是那個活著的太清宮女弟子一下子無力的癱軟在地,然後失聲痛哭。
容骨看著面前這血流成河的太清宮,已是臉色慘白,舉步維艱寸步難行。
「長老……」
忽然有弟子為難的喚了容骨一聲。
容骨艱難的抬頭朝著前面望去,滿地狼藉中,一個渾身是血的藍衣女子倒在渾身是傷、面無表情的花無心懷中,已經沒了氣息。
「靈……靈兒……」
容骨聲音一顫,呼吸一滯,險些倒下去,最後生生被旁邊弟子扶住。
容骨得知親生妹妹的死訊,已是傷心欲絕。
昆崙山弟子瞧見那花無心和容靈旁邊有個受傷的男子,還以為那是屠門兇手,便是將沈墨團團圍住。
沈墨早無心解釋,他死死的咬著牙,想著顧清明,心頭快要發瘋。
「不是他做的。」
花無心終於開了口,聲音虛弱到搖搖欲墜。
昆崙山弟子一愣。
「是溫不棄。」
花無心緩緩仰起頭,閉上眼去,輕聲道,「他領著他的那一群惡鬼,屠了太清宮滿門,殺了師父……」
說到最後,花無心的聲音都在顫抖,帶著哽咽,幾欲碎裂。
昆崙山弟子慢慢的把劍收了起來。
沈墨面無表情的瞥了容骨一眼,他臉色慘白,然後捂著傷口,搖搖晃晃的抬腳離開。
沒有人阻攔,也沒有人挽留。
所有人都被這一場血流成河的殺戮所震驚到了。
天一點一點的亮了
晨光灑了下來
滿地艷紅的鮮血,七橫八豎的屍體,空氣中是濃郁的血腥味。
花無心就跪在那,什麼都不做,靜靜地抱著她懷中的容靈。
容靈屍體已經冷了,沒有半點溫度,卻安靜到彷彿睡著一樣。
所有人都靜靜地站著,不敢出半點聲音。
容骨緩緩朝花無心走了過去,短短一段路,他走了很久很久。
最後,他在容靈前停下,彎下身,痛苦又自責,「是我來遲了。」
花無心輕輕搖了搖頭,卻什麼都沒說。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忽然,花無心才是忽然開口,「容長老,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那說。」
容骨道。
「待我死後,將我與師父葬在一塊。」
花無心扯著嘴角,露出一個凄厲的笑容來。
容骨一愣,還未反應過來,花無心已是迅速抽出容靈的佩劍,容骨甚至於來不及阻攔,花無心已是將鋒利的劍身放在那修長的脖頸上,低頭望著容靈,輕笑一聲。
「師父,徒兒來陪你了。」
言罷,手起劍落,滾燙的鮮血散落一地。
花無心渾身是血,緩緩的倒在容靈身上。
師徒二人依偎著,鮮血交纏在一塊,早已分不清是誰的鮮血。
容骨不忍再看,閉上眼去,最後,無力的癱軟在地,身上的灰袍一點一點的被血染紅。
最後,他睜開眼來,看著面前那兩個已成血人的人兒,眼眶一點一點的泛紅。
長生不老又如何?
高人一等又如何?
他容骨,自出生到如今,無欲無求,唯一想要的得不到,想護的護不住,想留的留不下,而如今,連唯一的親人也救不回來。
容骨難以遏制的冷笑,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這一場屠殺以太清宮宮主花無心與老宮主容靈隕落而拉下帷幕。
太清宮死傷慘重。
唯一的活口只有一個當時被四五個弟子緊緊的護在懷中才勉強保住性命的四五歲的男童以及那個通風報信的女弟子。
此事轟動整個六界。
緊接著,更為轟動六界的事情發生了。
與太清宮訃告一塊出來的還有容骨宣布退隱山林,從此不問六界之事的消息。
此事讓六界不少人惶惶不安。
六界這些年,拔尖的仙人能者,退隱的退隱、隕落的隕落,如今,就連容骨都選擇了退隱,他們不由開始擔心倘若溫不棄發瘋,大開殺戒,無人能攔。
就在外界議論紛紛之時,昆崙山中,那一襲灰袍的容骨已是牽著一個四五歲男童的手,朝破雲梯走下去。
容骨停下,回過頭去看昆崙山掌門雲子安,淡淡的道,「子安,不必送了。」
雲子安微微點頭,伸手行禮,「那師尊路上小心。」
「此後,昆崙山交於你了。」
容骨頓了頓,繼續道,「該管的,不該管的,你自己做主。」
「弟子明白。」
雲子安將目光落到容骨身旁那個孩子身上。
孩子不習慣見陌生人,有些膽怯的往容骨身後躲。
「弟子斗膽一問,為何是這孩子?」
雲子安問道。
這個孩子沒有半點天資,只是個肉體凡胎。
容骨低頭看了看他身旁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抬起頭,用大大的眼睛望著他,再朝他眨了眨眼。
容骨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腦袋,溫和道,「六界現如今早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腐爛不堪,污濁之極,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改朝換代,總需要一些新的浪潮湧進這腐朽的六界,沖刷骯髒不堪的現實,這孩子,或許就是那新浪潮。」
雲子安沒有再問。
容骨牽著那個孩子,緩緩從破雲梯走下。
一步又一步。
孩子笨拙的走著,容骨很耐心,平靜的看著那個孩子。
最後,走下最後一階台階,孩子忽然扯了扯容骨的衣擺,然後伸手指了指前面不遠處。
容骨隨著孩子指的方向望去,只瞧見那夜幕中靜靜地站著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