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七月辛巳 蹴鞠
李雲澤先看玉佩,上面的紋路很奇特,似是文字,又似是靈獸的畫像,又似符籙上的符文,想看清楚究竟是什麼文字、什麼圖像,紋路之玄奧竟令他頭昏腦脹。
青士見狀,先將運使口訣教了一遍,跟著解釋道:「此物名叫玉符,玉是其形,本質是符籙。此物有三樣奇處:一者可以循環往複使用,靈氣耗盡后,會自行吸納靈氣,不過速度甚慢,最好用本身靈元灌充。二者靈氣充足的時候,既可以分三次使用,也可以一次用完,威能有小有大。三者其中儲納不同的靈氣,可以產生不同的威能,李兄修行數種功法,剛好可以隨機應用。以李兄睿智,可以自行摸索。」
青士越說,李雲澤心中越是不安,這玉符太過珍奇貴重了。當下道:「青士姑娘,非是在下矯情。此物太過貴重,這樣吧,暫時留存我處,待回到雲洲,還請姑娘收回。」
青士只笑了一笑,未置可否。李雲澤打定主意,一定要還回去。
紅紙匣子就是普普通通的紙盒子。打開一看,裡面裝著十來塊金黃色的果脯,每一塊果脯表面都覆了一層薄薄的冰膜,也不知是何術法製成,竟然一點也無融化跡象。
青士道:「這些果脯略有益於修行,平常修行可用,也可以用以突破境界。」
溪君在一旁加了一句:「而且味道甘美,舉世無匹。」
李雲澤心道:首富之女都如此說,味道之佳,可以想見了。合上紙盒,忽然想起在海上,青士就以切磋為名,傳授術法心得,八成那個時候就在為分別做準備,其心意當是無法挽回了。
一宿無話。天亮后,青士與兩人作別,臨行又叮囑溪君:「這裡比不得雲洲,出了事可找不到師傅,千萬要小心珍重。」
溪君笑道:「以前可沒見你這麼啰嗦。」壓低聲音接著道:「放心啦,我雇了這麼好的鏢師,又精明又小心。」
青士看了李雲澤一眼:「凡事多聽李兄的話,不許淘氣。」想了想又道:「平安扣記得無論如何不要摘下來。」
溪君指著木鳶道:「田田,讓阿雲跟著你吧。」
青士點了點頭:「蹴鞠給你。」說完,從乾坤錦囊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龜,四肢縮緊龜殼內,只露出一點頭尾,憨態可掬。將小龜往前方一拋,同時念動口訣,小龜落地時已變成身長三丈、體寬兩丈的巨大烏***、尾、四肢探出。
李雲澤近前,圍著大龜轉了一圈,口中嘖嘖讚歎。龜殼是真的龜殼,不知是什麼道行的龜,身量如此之大。頭、尾、四肢皆為木質。整個形狀就像一座造型別緻的房子,四足從房裡伸出來,彷彿四根堅強有力的柱子,支撐在大地上。三角形的頭顱,脖頸略帶彎翹,彷彿在往前方探頭窺視。尾巴如同竹節蛇一般,由粗而細,靈動而又逼真。另一件讓李雲澤驚奇的是大龜的顏色,竟然漸漸變的與周圍岩石一樣,再加上其本身沒有任何氣息,端的好一副偽裝的本領。
溪君俏臉一下子垮了:「最怕坐蹴鞠了。」青士拍拍她肩膀,道:「如果不是要靠阿雲遠涉大海,師姐也不會讓你受這個委屈。雖然苦一些,但勝在安全,尤其是在這兇險莫測的地方。」
溪君苦著臉點頭,緩了一緩道:「你也要小心點,不要逞強。我死了不打緊,你要是出事了,家裡就後繼無人了。」
青士板著臉:「不許說傻話,咱們都會沒事的。來,我送你上去,你們先走。」
大龜的門戶在脖頸下方,青士觸動機關,大龜脖頸下降到地面六尺處,一道三尺寬、六尺高的木板從脖頸上垂下來,木板上是一級一級的台階。青士先上去幾步,而後回頭牽了溪君的手。李雲澤最後跟著進去。
龜殼內部十分寬敞,前後左右各有一個水晶窗戶,中間地面上有一個蒲團,其他就空空如也了。
青士將操作方法一一講了一遍,李雲澤問了幾個問題,青士回答的很仔細。又看著李雲澤操作了兩遍,才放心。
末了,青士又囑咐了一遍:「李兄,這小丫頭就拜託你了。若日後能平安相見,定有重謝。」
李雲澤從後面窗口看著水藍色的身影,駕著木鳶,飄然而去,心中竟有些複雜難明的惆悵,又有些擔憂。她所去的方向是三人來時的路,稍一深想就能明白她要去的地方。
看了一眼身邊的溪君,一臉恬淡安然,對即將到來的艱險行程似乎並無察覺。想提醒兩句,又想,她根本沒有修為,提醒與不提醒有何區別呢,不如就讓她無知無畏吧。
又想到,之後很長時間要孤男寡女,雙處一室,怕是有些尷尬,須得聊點什麼才成。大龜邁步起行,李雲澤才知道是他多慮了。
大龜猛然一個后翹,李雲澤猝不及防,一下子趴在前壁上。而後又緊跟著來了一個後仰,又從前壁摔到後壁。倉促間顧看溪君,緊緊貼著牆壁,一臉緊張心悸。心道,怪不得她一聽說要乘坐大龜,就面色愁苦,這怎一個顛字了得。前俯後仰,前仰后俯,左搖右擺,左抖右晃,像醉漢努力保持最後一絲清醒強撐著走路,又像扁舟在風高浪急的江湖裡飄搖。
兩人坐在裡面,李雲澤學溪君背貼牆壁,仍舊東倒一下,西歪一下,竭盡全力保持平衡而不能。後來,溪君乾脆伏在地面上,卻也難解顛簸之苦。除了這種顛動之外,不知從哪裡傳出來一股子震顫,比來回顛倒更讓人心煩意亂。
李雲澤大惑不解,明明是坦蕩蕩的平地,為何大龜向走在崎嶇的山路上一樣。
走了一刻鐘,李雲澤看溪君面色煞白,趕緊將大龜停下。溪君吁了口氣,將左側的窗戶打開,呼吸著外面的空氣,面色稍稍好看了些。
李雲澤也打開另一扇窗透氣,忽聽她道:「你知道為何蹴鞠這麼顛人嗎?」
李雲澤想了想道:「興許煉製的時候出了什麼差錯。」
溪君搖頭:「不是,是故意製成這個樣子的。」
李雲澤「啊」了一聲,故意的?代步工具一求快捷,二求舒適,哪有人故意煉製成這個樣子?
溪君接著道:「我們五歲的時候,師傅要給我們開蒙,就是在這裡。」
「這裡?方才那般顛動著?」李雲澤驚奇地問。
溪君點頭:「當時我們兩個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就問師傅,幹嘛非得這樣。師傅說『修行也好,其他學業也好,首要的是集中精神。人的一生時間太短,修行耗費的時間又太長,若是把所有的生命都耗費在修行上,得不償失。所以為師給你們上的第一堂課,就是要學會排除身邊的干擾,集中精神去做當下該做的事,用最短的時間完成。感官上的干擾是最直接、最淺表、最尋常的干擾,就從戰勝五音五色五味開始,而後再到七情六慾五志』。那個秋天,我跟師姐就坐在蹴鞠里滿世界跑,師傅一邊教我音律,一邊教師姐修行,好在我們都過關了。」
說到這裡語氣忽然低沉下去,好一會才接著道:「唉,師傅很希望我走修行這條路的,奈何我不願,也不喜歡。師傅本以為我年紀尚小,還不懂得修行的妙處與重要,結果,越大對修行越排斥,師傅很失望,但也沒有勉強。後來,就帶著我坐在龜背上,只有師姐一個人坐蹴鞠。哈哈,師姐哭了好多次鼻子,說師傅偏心。想想那時候,師姐真是苦不堪言。」
李雲澤心道:苦不堪言?那要看從哪個角度看了,像我就是想吃這份苦都沒有機會。
想到方才溪君提起的一件事,忍不住問道:「溪君姑娘,在下有一件事存疑許久,不知能否見告?」
溪君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想問我為什麼不修行吧!」李雲澤點頭。
溪君沉默一會,道:「我不願說,李兄莫怪。」
李雲澤忙道:「是在下唐突了。」心裡卻疑惑更甚,之前覺得溪君是因為資質太差,所以沒有修行,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是為什麼?
歇了足有兩刻鐘,再次起行。如此這般,走一刻,歇兩刻,最後一輪太陽升起,才走了數百里路。好在兩人不知該去往何方,趕路的心也不急切。
期間,李雲澤翻來覆去地看一本圖冊。特別是一張簡略的輿圖:一行平直陡峭的山線橫貫北方,兩條河流從山的兩側流出,交叉之後,一條往南,一條往西。向西的河流穿過一片森林,向南的河流走到一半突然斷了。上面密密麻麻點著很多紅點,地上有,天上有,水中也有。
這是當初余書元來異界后,畫下的輿圖。東華派預設的傳送位置也在輿圖所繪的位置。
李雲澤急切想找到輿圖所處的方位,是南是北,是東是西。若是走錯了方位,恐怕雲洲都回不去了。只是茫茫荒野,一未遇見草木,二未遇見禽獸,沒有任何參照,輿圖標註的方位與所處位置的方位之間,並無直接聯繫,越想越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