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七月壬午上 獸角
溪君看李雲澤愁眉不展,道:「也許不需要太糾結,反正不知該往何方,不如隨便選個方位,任意而行。」
李雲澤看向曠野:「要是只有我一個人,自然沒有什麼。可是既然當了你的鏢師,總要保你平安。」
溪君笑道:「不用擔心我。來之前高人給我算過命,說小女子此行大吉大利,定能,定能……」說到定能兩字陡然住口,雙頰飛紅,頓了好一會才接上:「定能滿載而歸。」
說完偷覷到李雲澤沒有看向這邊,大大鬆了口氣。又想到來之前卜卦得到的卦辭,心裡止不住咚咚直跳。
李雲澤最終採納了溪君的主意,一路往東南,至於能到達哪裡,交給運氣吧,只盼氣運經綸能夠管用。
聽溪君說,青士在顛簸的蹴鞠內,能夠隨時打坐入定。李雲澤也想試試自己的定力,試了一次,靈元差點走岔經脈走火入魔,心頭一涼,就此作罷。對青士的佩服又增了三分。
入夜後,兩人就地安營,將大**尾四足收回來,就成了一座龜殼房屋,既遮風擋雨,又堅固安全,比陣法好用多了。
這一天折騰下來,溪君面色蠟黃,李雲澤準備的吃食雖然精緻,卻一口都吃不下。李雲澤嘆了口氣,顛簸的問題不解決,不光會拖慢前行的速度,怕是人也撐不了多久。
夜深的時候,青士取出一床錦被,蓋在身上,倚在牆角,準備入睡。
李雲澤原本背對著她,霍然站起,溪君唬了一跳,顫抖著問:「你,你,你要做什麼?」
李雲澤看到溪君反應,一拍額頭,失笑道:「別怕,我想到辦法了。睡吧,明天就不會這麼顛了。」說完,背過身去,從乾坤錦囊中呼啦啦倒出一大堆東西,有繩索,有木料,有鐵塊,有布匹。
溪君也笑自己反應過激,有心向李雲澤道歉,看他一直忙活個不停,張了幾次口,都沒說出話來,眼皮越來越沉,忍不住昏昏睡去。
溪君一覺醒來,房內模樣大變。
牆壁四面,一人高處,各固定了數個鐵環,每個鐵環上面各綁了一道繩索,繩索另一端系著長方形的布匹,像是在房內懸了兩個吊床。
李雲澤猶在測試繩索的長短鬆緊,看溪君醒來,道:「馬上好了。今天應該不會那麼顛了。」溪君將信將疑,李雲澤示意她躺到吊床上,自己在另一邊躺好。而後開動大龜。
大龜又開始了瘋狂顛倒搖晃,然而這些力量到達內部,再通過細細的繩索傳導到空中的吊床上,已經十分微弱。再加上李雲澤憑藉昨日感受到的顛力大小,特意選用了一些彈性適中、長短恰當的繩索。如此一來,吊床不直接受力,又通過擺動抵消了一部分力量,躺在上頭極為舒服。
溪君笑逐顏開,躺在吊床上,伸手蹬腿,嬉鬧了好一會,扭臉見李雲澤一瞬不瞬盯著她看,羞面如霞,以手遮面,背轉身去。
李雲澤也回過神來,吶吶地道:「我在中間裝了一幅帘子,晚上休息的時候,扯下來就行了。」說完一扯手邊的繩子,一幅布簾垂下來,將室內分割成兩個空間。
過了好一會,兩人都沒有說話。李雲澤正在出神,旁邊道:「喂,請你吃點心。」一個紙包羞羞怯怯從布簾縫隙中探出一點點頭。
紙包裡面是四色點心,茯苓餅,松子百合酥,山楂糕,羊角蜜。李雲澤各樣嘗了一塊,茯苓餅清爽微甜,松子百合酥香酥適口,山楂糕酸甜得當,羊角蜜甜而不膩。忍不住贊了幾句,溪君在那邊回應道:「再好吃的點心,也比不上師姐送你的果乾。」
李雲澤將紅紙匣子取出來,溪君猜到李雲澤的舉動,馬上道:「我可不是覬覦你的果乾,只是有感而發。這東西對你們修士有好處,我是吃不得的。你吃的時候,也要小心。以前,我師姐都是半個月才吃一塊。」
李雲澤奇道:「這麼說來,姑娘也沒吃過?」
溪君道:「小時候吃得多,但那都是師傅在身邊,幫我化開藥力,才能無事。有一次,師傅出門,我們兩個偷偷的吃了一盒子,要不是師傅趕了回來,我們兩人就沒命了。」
李雲澤明白了,手中的果乾應當是奇珍異果一類,當時青士輕描淡寫地說對修行有益,怕是沒有那麼簡單。想到用一個不值什麼的望千里,換來了兩件寶貝,心裡愈加不安。
大龜一路往東南行了上千里,地上漸漸有了碎石荒草,黑色、深灰、暗紅、石青,磨盤大的、頭顱大的、拳頭大的、指甲大的,各種顏色各種大小的石頭,與一叢一叢、一束一束的荒草錯雜相間,枯黃黑黃的色調佔據視野,一直延伸到天邊化為一道與藍天相接的黑線。
斜前方,一座突兀的小山包出現在望千里鏡框內,與周圍的環境大相徑庭。李雲澤略調方向,朝小山靠近,漸漸看清,哪裡是一座小山包,分明是一顆小山包一樣骸骨。
李雲澤第一個念頭是轉身離去,骸骨如此之大,致其死亡的原因、其死後引來的食腐之徒也定非同尋常,早早離去才是萬無一失之策。
然而,深思熟慮后,還是決定前往一探。來到此界,早晚要與土著生物打交道,一具骸骨可以察知很多信息,如果錯過,以後直接面對活物的時候,豈不是更加危險。
駕馭大龜遠遠的圍著骸骨轉了一圈,確信此地只有一具骸骨,沒有其他的活物,才繞著圈一點點靠近。一邊靠近,一邊用望千里仔細打量。
骸骨只有頭骨部分,其餘部位不知去了何處。整個頭骨被風雨洗刷的十分乾淨,又沒有腐朽的跡象,死的時間應該時間不短,又不是太長。
在頭骨里許外停下,李雲澤將大龜調頭向來路,道:「溪君姑娘,我去前面看看。待會若是有大小怪物出來,你不要管,就讓蹴鞠往來時的路上跑。」
溪君小臉一肅:「好。你千萬小心。」
李雲澤怕溪君想不清楚利害,還準備了好幾條理由勸她,沒想到她答應的如此痛快,倒省了許多口舌。手上捏著法訣,緩步靠近頭骨,風行水上身法也待機而動。
頭骨甚是雄壯,高兩丈有餘,長有三丈,寬約一丈五尺。整個頭骨像一把倒扣的馬勺,後半部分渾圓,由下往上漸收,頂上不均勻地長了九支角,九支角的形狀分成三樣,由頭頂中心向外依次排列。
最中間的一種是三個葫蘆形的角,只有六寸長,與巨大的頭骨很不相稱。
往外一種長逾六尺,尖利若錐子,直直伸出。
最外面一種形若壓成餅狀的狼牙棒,又像長滿尖牙的三個大磨盤,徑長過七尺,分別護住左側、右側、后側三個方向。
李雲澤心道,角一般是草食動物對敵的利器,這種獸類進化出了三種九支角,說明它要對付的敵人種類不一。以它的體格,尚且還要面對許多天敵,看來這草原上的環境很不簡單。
頭骨兩側有三十多個孔洞,不知是耳朵還是鼻孔。頭骨前半部分伸出,迅速變細變窄變平,乃是上下兩顎,有門齒與臼齒,沒有犬齒,也表明此獸以草木類為食。
李雲澤有些奇怪,草食動物一般口腔闊大,與頭顱相仿,如此進食的時間長短才能與習性相匹。這種獸類,嘴巴頭顱相比,差距太大,怕是要一天到晚不停吃草,才能夠滿足身體所需,無須再干其他事情了。或者此獸所吃的食物,能量極高,很少的量就能滿足身體需求。
李雲澤撿了一塊石頭,丟在頭骨上,發出「噗」的沉悶的聲音。前後左右,都試探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輕輕一躍,踏上頭骨頂上。
有個問題李雲澤一直很疑惑,由頭部大小觀之,其軀體不知有多大,這麼大的身體哪裡去了?是在此處被蠶食一空,還是被拖拽去了別處?若是在此處被蠶食,又是什麼樣的猛獸或者怪獸,能將它吃的骨頭都不剩?若是被拖去別處,又得是多麼巨大的生物才有這樣的能耐。
仔細察看地上的痕迹,沒有被拖動的跡象,也沒有其他動物的足跡,那麼此地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有頭骨上各色的牙痕,表明這顆獸頭曾填飽了很多動物的肚子。
前後思量沒有結果,李雲澤將目光瞄準獸角。雲洲生物的特徵,角一般是精華之物,不知此界的生物是否也是如此。不如取下一兩支,帶回去好生探究,看能否用來煉器。
尖錐角比他身量還高,有胳膊粗細,質地堅硬,且韌性十足,李雲澤費了許多力氣,沒能將尖錐角奈何分毫。磨盤角太大,不是他的目標,將目光轉向最中間的葫蘆角。
這葫蘆角竟十分脆弱,輕輕一拔,就拔了下來。想一想,其中道理也不複雜,被尖錐角、磨盤角團團護在正中間,自然是因為其自身稟賦不足,易遭破壞。葫蘆角的重量也極輕微,六寸來長、拳頭粗細,重量竟好似一片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