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八月己丑 生死
夜裡有些寒冷。李雲澤本來要溪君住在蹴鞠艙內,溪君不願,只把重明獸和兩隻雛鳥放了進去。為保安全,李雲澤只好讓她與自己住在一頂帳篷內。溪君撥拉著燈火,心不在焉地看著李雲澤整理記錄今天問話得出的信息。
路雲服他們一路遇到了十餘種獸群、六十餘次大大小小的攻擊,李雲澤邊寫邊思,這些獸種弱點是什麼,遇到了該怎麼應對。
半晌,李雲澤抬頭,看到溪君正瞪大眼睛看著他,問道:「你怎麼還不歇息?」
溪君沒好氣地比劃了一下,李雲澤暗怪自己粗心,照舊在帳篷中間搭上一個帘子,將兩人分開。李雲澤在這邊道:「好了,睡吧!」溪君躺下,看著帘子上映出的人影,一會托腮沉思,一會低頭書寫,內心無比安寧,沉沉睡去。
天微微亮啟程。
李雲澤與路雲服等商定,他與溪君乘坐蹴鞠在前面探路。溪君憐那個叫袁雕的少年年紀小修為弱,央李雲澤把他也帶著乘坐蹴鞠。
路雲服則率領修士隊伍跟在後面一里處。每個人都想最快趕回去,使出最大的勁頭趕路,半天時間走了近五百里。
時光近午,李雲澤聞到一股怪味,急忙停住蹴鞠,望千里探視前方,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獸屍。後面的修士快速跟上來,嗆人的血腥氣讓他們一下子緊張起來,路雲服一個手勢,修士們迅速列成圓陣。
李雲澤將望千里扔給路雲服。路雲服學著將望千里遮在眼前,鏡筒里的景象令他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取下遮上,取下遮上,連著試了四五次,才確定這小東西的神奇。
也不管前面的景象,嘿嘿笑道:「小李哥,這玩意……」
李雲澤道:「送你了。那些獸屍是不是你們乾的。」路雲服道:「是。前天的事,在這還沒了一個兄弟。獸崽子太多了,兄弟們邊打邊逃,連屍首都沒能收拾。這次正好把人帶上。」
李雲澤目光一凝,借故拉著路雲服前行幾十步,壓低聲音道:「你確定?」
路雲服有些摸不著頭腦:「確定啥?」
李雲澤沉聲道:「確定人死了么?」
路雲服臉一黑:「小李哥你啥意思?俺老路可不是丟下兄弟逃命的人。但凡他有一口氣,俺絕不會丟下他。」
李雲澤一指前面:「你再好好看看。」
路雲服舉起望千里仔細看了一遍,猛然張大嘴巴,忍不住又細細看了一遍,口中結結巴巴地道:「這、這,他、他……會不會被獸崽子們糟蹋了?」
李雲澤道:「除非被一口吞下,否則必然留下衣服碎片、骨殖殘骸?」路雲服張口無言,用望千里又看了一遍,喃喃自言自語:「怎麼回事呀?」。
回到修士中間,李雲澤想了想道:「路大哥,你們先在這裡等著,我到前面去看看。」轉頭看袁雕畏畏縮縮躲在溪君身後,眉頭一皺,朝他喊道:「你,過來。跟我一起過去。」
袁雕嚇得要哭出來了,又不敢反駁,只好望向溪君求助。溪君雖不明白李雲澤用意,卻知道他不會無的放矢,拍拍袁雕肩膀:「別怕,跟他去吧。他本事大的很,不會有危險的。」
李雲澤在一丈外停步,圍著這些獸屍轉了一圈。袁雕畏畏縮縮跟在他的身後。
死的都是昨日遇見的那種岩甲獸。一共十六具屍體,每一具屍體都有被移動過的痕迹。
李雲澤轉頭問:「昨天咱們的人在哪個位置?」
袁雕聽到聲音嚇了一跳,想了好一會,遲疑地道:「好像是那裡。」
李雲澤順著他手指方向望過去,在這些獸屍中間位置,有一灘血跡,血跡旁邊有一具獸屍。走過去,蹲在旁邊仔細觀察。
袁雕不敢靠近獸屍,又不敢離李雲澤太遠,進退彷徨,最後還是咬牙跟上李雲澤。
根據血跡的面積估算,這名修士起碼流失了一半血液。
血跡右邊兩尺,有一具開了顱的獸屍,腦漿不翼而飛。獸屍頭邊僅有一小塊血污,沒有大面積的血跡,說明其頭部的傷口是死後所致。
血跡前面,幾個先濃后淡、歪歪扭扭的血色腳印,旁邊還有星星點點的血滴痕迹。血色腳印很快就淡不可見了,但血滴一直在,勾勒出了血滴主人的活動痕迹。
李雲澤彷彿看到屍體坐起來,順手抓過旁邊的獸屍,砸開頭顱,挖了腦漿吃掉。而後站起來,蹣跚走到下一具獸屍旁邊,蹲下挖食腦漿。如此如此,將每一具獸屍的腦漿都吃了。
李雲澤不寒而慄,這是什麼狀況?詐屍!返屍還魂!還是在這異界命理輪迴有其他的安排變化?
將現場的痕迹再次細細看了一遍,驗證自己的判斷無誤后,朝袁雕道:「你家是獵戶,來,幫我把這具獸屍剖開。」
袁雕嚇了一跳,雙手連搖:「我,我,我不敢。」
李雲澤冷笑一聲:「剖了獸屍,咱們馬上就回。要是不剖,你就在這過夜。」
袁雕都要哭了,李雲澤依舊不依不撓:「你要是覺得地方不對,也好辦。把獸屍扛回去,大家給你壯膽,看著你剖。」
在李雲澤百般逼迫下,袁雕手持短刀,顫抖著將一具獸屍反過來,仰面朝上。全程用刀撥來撥去,不敢用手直接碰觸。磨蹭了半天,才一刀砍下去。叮的一聲,砍在一塊甲片上,只留下一條細細的刀痕。
李雲澤突然一聲喝,袁雕受到驚嚇,一屁股蹲在地上,握著短刀,倉皇左環右顧。
看到李雲澤似笑非笑盯著他,回過味來,是李雲澤故意嚇他。登時面色通紅,手足無措。
李雲澤道:「你這麼狠砍它一刀,也沒見它爬起來咬你,你怕個什麼勁?」經過李雲澤這一鬧,袁雕心中的畏懼一下子減了大半。在李雲澤鼓勵下,握著短刀,覷准岩甲獸腹部的甲片縫隙,一刀刺下,順利劃破皮肉。
岩甲獸內部的結構與雲洲動物大相徑庭,內臟直接黏連在腔壁上,像是肉上長出的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肉瘤。有些已經破裂,看情形是被修士用鈍器震破的。李雲澤暗暗點頭,藉助鈍器,使用力量打擊,不失為對付岩甲獸的好辦法。
這些內臟與雲洲生物也完全不一樣,除了彎曲長長的一條,可以估摸出是食道外,其餘的有的圓,有的扁,一概無法判斷用途。
李雲澤一一畫下來記下來,又吩咐袁雕取一些甲片。這些甲片十分堅硬,他想試試能不能將之煉製成靈器。
兩人回來,一眾修士看到袁雕腦袋抬得高高的,懷裡抱著一堆岩甲獸的甲片,頓時嘻嘻調笑一通。袁雕雖然膽子小,但人很勤快,大傢伙倒不討厭他,反而因為他年紀小多有關照維護。
袁雕一手持刀,一手提著甲片,雖然害羞,畏縮之氣卻去了不少。
李雲澤則趁機將路雲服拉開,將他看到的痕迹詳細說了,並說了他的猜測。
路雲服難過地道:「小李哥,老向他是不是沒死?要是這樣,老路我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他,大統領知道了還不得劈了我。」
李雲澤肯定地道:「死是肯定死過一次了。流了那麼多的血,除非他是築基修士,身上又有靈藥,才能活命。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好像又活了。」說到這裡,自己都覺得毛骨悚然。
路雲服聽從李雲澤的建議,率隊從獸屍區域遠遠繞開,避免修士看到獸屍的狀況影響士氣。修士對那些獸屍也不感興趣,畢竟不是什麼好的記憶。也有修士提起,要將死在此處的修士埋葬,路雲服陰沉著臉道:「沒了,已經被那些畜生吃了。」
路雲服急著驗證向姓修士是死是活,不停催促大家快行。最後一輪太陽偏西時,趕到了另一處他們與獸群遭遇之地,望千里看到滿地獸屍一樣被開顱取腦。
李雲澤走過去仔細看了一遍,同樣每具獸屍都有被移動的痕迹,開顱取腦的手法也是一樣。還捕捉到了一個關鍵的信息,傷口很新鮮,新鮮到從傷口流出的黏糊糊的油狀物還沒有乾涸。這是動物死後體液和血液混合在一起而成的屍液。
李雲澤思索,他或它,走了數百里吃這些獸屍的腦漿,是憑智慧,是憑感覺,還是憑本能?
與路雲服商議過後,決定今日就在此紮營,主要是怕夜間與他或它遭遇。路雲服安排人紮營布防,李雲澤將防護陣法布置妥當,特地將陣眼設在大龜內部。
閑下來后,看著不遠處的獸屍,怎麼都覺得不安心。
把袁雕叫過來,兩人把獸屍堆在一起,甩出幾道熔火符,將獸屍焚化。人死了能莫名其妙的活過來,誰知道這些獸屍會不會作怪?把危險消除在未萌之時最好。
太陽落山的時候,獸屍被焚化成了一堆灰燼。奇怪的是,獸屍背部巴掌大的硬甲都燒化了,熔成一坨黑乎乎的琉璃狀物,腹部指甲大小的小甲片卻都留了下來,一塊一塊亮晶晶的。
之前李雲澤讓袁雕收集的都是背部的硬甲,還沒顧得上琢磨其性質品相,看來這些生長於腹部的小甲片,品質要更優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