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早做謀划
桑苗氣息質樸微弱,帶有此界生靈獨有的氣息,在其即將小三的精神波動之上,有著天地鐫刻而無法作假的烙印。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百里白地僅有他一枝獨秀。
空間縫隙之中,三個身形模糊衣衫破爛之人,一邊揮手勾勒靈力線條,將那股灰色氣流製造出的靈力空白封印起來,一邊從空白之中汲取著星星點點的灰色混沌。他們先是言笑晏晏,而後不知誰人說了什麼,便多出一抹愁緒,最後在一番爭吵之後不歡而散。
太陽照常升起。一道身影出現在殘缺了一半的盧奴城外,他仙風道骨,面帶慈悲之色。宛若幻影,在人流之中穿行而過,哀嚎之聲,悲憤之情,將剩下的半座盧奴城淹沒。
手中有點點灰色流淌,他嘆息一聲,揮手灑出,轉身朝著百里白地而去。
空中和地面上仍舊殘留著絕世武者爭鬥之後留下的波動和痕迹,若是有人不小心觸動其一二,必然落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然而這一切對他構不成威脅,他無有實質,虛幻難見。
穿過一道水幕般的屏障,道人停下腳步,上下打量著這丈許高的桑樹,一道模糊身形出現在桑樹之前,盤膝而坐,正是種下桑樹的左慈。
「沒想到你還在此處留下一道傀儡。幻陣之法,果然玄妙。」道人盤膝而坐,飄蕩在地面之上兩尺之處,讓他看起來更加不凡。
「沒想到竟然是介琰道友先至此處,他不是域外天魔。」左慈面帶怒色,接著轉為愧疚,「為了給你們一個交代,我將他精神打散封印此間,你們不該前來的。難不成要將錯就錯?」
「我與他二人道不同,偶有合作,事畢兩散。如此污衊了一個天生聖靈,我自當前來憑弔。取自空間縫隙之中的混沌殘餘之氣我已灑在盧奴城中,也算是對愧疚的稍微彌補吧。」
「先天而生的混沌,沒想到道友說棄就棄!那可是能夠抵禦紅塵侵蝕,阻擋國運反噬的無上瑰寶!張衡于吉二人,怕是要借之截取國運,一者興川蜀,一者興吳地。加之冀州物華天寶,又有此身後機緣,怕是未來天下要三分了。」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或許自古便是如此,人心之變,殊無定數。我來此便是告訴道友,我壽元近半,還有五百載之壽,這第一縷仙緣,不爭也罷。遊戲紅塵,積累功德抵消罪孽,才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這北方之地,還要道友費心照看一二。」
左慈點頭,目露讚許,「第一縷仙緣,福緣之深,難以想象。可責任之重,功德之大,同樣要求頗多。你壽數近半,終究能走出自己之路,成仙必然不是問題。而今,于吉出於東南,張衡出於西南,他二人若是扶持人道……
唯有出自北地的你我二人合力,才能在一片亂象之中為為北地謀劃一二。顧凡畢竟是天生聖靈,你三人有迫害之心,我有迫害之舉,都折損了功德,倒是咱們的勝算更大一些!
只是于吉最善推演之道,你我還需合力制衡一二。好在川蜀之地有張修,足夠讓張衡父子頭疼,否則這人道歸屬,真是難說。」
介琰道,「我欲置身事外也不能啊!也罷,我自去吳地牽制于吉。他曾言,這機緣將至,非是我等修行者之爭,更有無數凡夫俗子參與其中,其中多少人成神成仙,不好定論啊。」
「路有千萬,隱者各尋。踏足世俗的卻僅有咱們寥寥幾人而已,共爭一途,勝者為王!」
……
常山郡虛幻洞府,左慈睜開眼睛,手指掐動良久,手掌一攤,一個模糊魂魄出現在掌心之中,那僅有豆粒大小的小人兒,叩首便拜,嗚嗚咽咽,好不凄慘。
「盧奴徒兒,今日為師送你輪迴,能否轉生此界,勘破胎中之迷,且看你機緣吧。修道一途,艱難險阻無數,唯有恆定道心,方能有所成就。想要獨領風騷,卻還要看天意。」
言罷,左慈屈指一彈,流光劃過洞府,手心之中的小人兒消失不見。
左慈將心中失落收斂,掐動法決關閉洞府,繼續療養傷勢。
流光自天際劃過,陡然轉折,不曾落向司隸之地,反而沖向冀州西北的盧奴城中。
正在南下的介琰抬頭,感受著頗為熟悉的氣機,心中哀嘆,大千世界,恆河沙數,天意無數,大道唯一。古來轉世輪迴者多有,可能夠覺醒宿慧,而恰又轉生此界的又有幾人?唯有如左慈這般毀功德行奪舍的做法,可以延續在此界的生存,可卻是絕了修行之路。
「口中為萬民,手段求己真!壽元將盡,前輩高人也捨得放下臉面行事了。留給盧奴城的補償,怕是要盡落左慈道友門下弟子手中了!有傷天和啊!」
介琰眼眸轉動,那抹在劃過百里白地上空之時,似乎觸動了一條虛幻槍影,隱約有一道凄厲慘嚎傳出,流光一分為二,其中一道向下跌入左慈布置的幻陣之中,另外一道僅十之二三,獃滯而無靈光的朝著盧奴城追下。
介琰輕輕點頭嘴角勾起,本就消隱在平常人眼中的身影,這次卻連修行者也難以察覺了。
盧奴城中,二層酒樓之中,童淵正思索著何時向左慈討要有關武道修行者勘破最後一關的秘密,只覺一道流光帶著自己的槍意降臨而來,他眉頭微皺,伸手探拿,那流光像是撲入蛛網的小蟲,根本毫無反抗之力,便被他攥個結實。
稍一感應,童淵喜上眉梢。見識過左慈與張角大戰時拿出的武神之晶,他如何不知手中這東西的珍貴。武神之晶難得,道家種子亦是難求。畢竟武神之輩,多為獨來獨往,稱雄一個時代的世俗,少有多人交集之時,加上道家人手段良多,想要以術法謀奪一二並不難。
可道家種子個個可是有主之物,不說其師承,單是其蘊含的福緣,也非一般人能夠消受!
這枚道家種子,純粹無暇,顯然在轉化為種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又被自己的槍意擊傷,神志不存,唯有純粹精神,若是將之埋在武者體內…我徒趙雲恰在附近…真是好心有好報!
童淵不是道家之人,不信因果之說,但此時仍舊對天意存了一分敬畏之心。前腳剛配合左慈斷了張角道途,張梁希望,後腳便有福緣落下,這不是好心有好報是什麼?
酒樓二層,小間之中,一個身高六尺,壯碩敦厚的漢子正在閉目假寐,他手掌搓著下巴上的鬍鬚,眼皮微微抖動著,另一隻手掌不時在桌上摸索個糕點填入口中。
「砰……」房門被一身高八尺的壯碩漢子撞開,他三十齣頭模樣,目光兇悍,體魄強大。
「大兄,我打聽良久才有些線索。」六尺漢子睜開眼,示意八尺漢子繼續說。
「昨日有人看到,有人背負大槍,一步百丈出城而去,后又有一條黃龍自任丘方向洶湧撲來。雷霆降世,天變之時,更是有人曾言,在雷霆邊緣,見到那持槍老者與另外一人激戰不休。可我想不通,縱然武力通天,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威勢啊。幸虧咱們沒在城南那片……」
「妙才,哪來的幸災樂禍?!至此大災,當心有戚戚啊!左右中郎將派咱們前來與北中郎將計議開黨錮之事,誰想到會遇到此事。且去拿出大半錢財,救濟城中貧困一二吧!」
「孟德,救人之事我自會去辦。可這計議之事,為何派你前來啊?」
「左中郎將皇甫嵩有望氣之能,他知黃巾軍有張角張寶坐鎮,唯有攻堅死戰一途。然張角有多少手段未曾用出,誰也不敢猜度,唯有將將士之心擰成一股繩,才有資格開戰。只是軍中將校皆為世家精銳,其中兵卒有多出於世家,黨錮不開,人心不齊啊!
右中郎將朱儁善理軍氣,他必然不能從潁川戰場離開,這事兒只能往下壓。誰讓為兄頗有機變之才,又兼身份特殊,口才無礙,思路清晰……」
「孟德,你這自戀的本事我拍馬難及!咱們向來被世家排斥,此番出力開黨錮……」
「妙才,你要看清楚。黨錮是皇帝的手段,而不是宦官的手段!咱們雖然出身不高,可卻是實打實的寒門,與宦官有舊不假,此時誰不與宦官有所牽扯?袁家四世三公,楊家自震至彪,四世太尉,不都在與宦官暗中往來?這是咱們家的機會啊,為兄不得不來。」
被稱作妙才之人撓頭,眼珠子一轉,「此番前往任丘之地,咱們也不該繞行這中山國……」
「你啊你,多動腦子才能有所成就,整日這般渾渾噩噩,如何成事?廣宗之地,冀州之南,皆是黃巾,那張角張寶又有非常人之能,大兄怎麼敢直接穿行而過?走東方青濟之路,那裡黃巾百萬,民不聊生,比之西路出司隸入并州,穿河內上黨兩郡過太行要難上許多。何況藉此機會,我也要觀察天下,對眼下大勢有所把握才行。」
「還做著你成為征北大將軍的夢呢?幽州有公孫瓚,并州有丁原,不管是匈奴鮮卑,還是烏桓,哪個敢冒頭,哪個就被打下去。一時半會兒怕是沒有咱們兄弟出頭的地方。」
「此番黨錮若開,黃巾必然難以支撐,待剿滅黃巾,為兄向前一步,終有一日能夠心想事成!不過想要南征北伐,還是要靠自家兄弟扶持,妙才可不能負我!」
「那是當然!咱們說是兩家,實則一家,都是兄弟,如何敢負?我且去救濟難民一二。」
孟德沒有發現,隨著妙才遠去,一點點肉眼難見的灰色閃光,像是受到吸引一般,緩緩融入他的體內,頭上氣運隨著那灰色光點而變得穩固,漸漸有所增長。
汝南許邵說我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而今天下治世難扶,亂世將顯,我該何去何從?
……
再說另外一道靈光,陷入左慈布下的幻陣之中,天空地闊,了無一人。
光點晃動,漸漸探出四肢與腦袋,周圍天地靈氣向著光點聚集,很快勾勒成一個透明人影,看其模樣,正是顧凡那一縷不滅的靈魂。
原來早在左慈動手之前,顧凡便遁出靈魂本源,那能夠傷害靈魂的玄光連波瀾都未曾激起,他已經藏身在左慈袖中,附體盧奴靈魂,將其取而代之。
被玄光包裹鎮壓的,不過是他始終保存在靈魂之中的那株古桑樹幼苗。所謂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他想要償還古樹塑身之恩,為其留下一株樹苗,而後又有著樹苗替他受過。誰知這番奪舍胎中嬰孩,自己又重新到了樹苗之側!
虛幻人影盤膝打坐,身上漸漸多出一層血色外衣,他的雙眸逐漸恢復幽綠光芒,光芒閃爍間,一道道紋路被勾勒而出,它們以桑苗為中心,向著四周蔓延,密密麻麻將方圓百里的白地全部包裹,形成一個複雜而龐大的陣法,陣法正汲取天地靈氣,過濾其中雜質澆灌桑苗。
「原來是一座困陣。」顧凡心中瞭然,腦海中閃過一幅幅左慈為盧奴講解陣法精要的畫面,頓時洞悉陣法運轉的訣竅,他手中掐訣,身體毫無阻礙的穿過一道道靈力線條,來到桑苗之前,再次盤膝而坐,天地靈氣澆灌而下,被他一點點夯實。
三個月眨眼而過,顧凡恢復如初,身上多出一層此界生靈特有的道韻。
那丈許高的桑苗,此時已經生長開來,三丈來高,枝繁葉茂,樹蓋翠綠。
「此界將亂,身在陣中,你也不見得能夠躲過殺身之劫。若我已死,你還少麻煩,如今我要步足紅塵,攪動修行,你哪裡還有機會誕生靈智?還是隨我走吧,見識紅塵大千,最後說不得能夠有機會逃離此界禁錮,活出真我。」
言畢,顧凡手掌一伸,那古桑樹拔地而起,急劇縮小,最後化為一點綠光,再次遁入顧凡體內。他伸手捻住一根靈力線條,或是截斷,或是搭在另外的線條之上,不過幾個呼吸功夫,這困陣之中便再無靈氣倒灌而下,他自身體之中取出一團魂光,其中隱約有盧奴猙獰模樣,顧凡冷笑著將之置於陣法封印中心,揮手將最後一根靈力線條閉合,轉身而去。
陣法靈力線條,他視而不見,穿行無礙,不過小半個時辰,他便走出陣法籠罩的百里之地,出現在一片忙碌的工地之上,夯土成牆的民居,木頭搭建的窩棚,負石而走的百姓,正在形成規模的一段嶄新高大城牆。盧奴,是那場戰鬥的見證者,卻又有幾人知曉?
看著穿行在貧民之中的三個熟悉身影,顧凡緩步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