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圖謀幻術
城中一個小酒館內,不打不相識的四人相對而坐。張飛關羽看向顧凡的目光少了幾許厭惡,劉備恢復了往日在大桑樹下侃侃而談的模樣,顧凡詢問三人三個月來發生的事情。
原來兩個月前,右中郎將朱儁上書再提開黨錮,而後各世家乃至左中郎將皇甫嵩、北中郎將盧植皆上書,皇帝並未開口同意,不過已經承諾各方,待剿滅黃巾,必論功行賞。實則已經在黨錮之事上做了讓步,因為出頭平叛之人,多為世家大族子弟。
半個月前,大股黃巾被剿滅。首先是傳聞張角病死廣宗,張寶被手下殺死,兩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而後不知何時迴轉廣宗的張梁,因倏忽防範,廣宗殘餘黃巾被朝廷一衝而散,傳聞他兵敗身死,首級都被掛在廣宗城頭之上。而今黃巾仍在,卻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劉備三人經歷大小三十餘戰,前幾日剛收到朝廷詔令,被任命為中山國安喜縣尉,此時劉備正在考察中山國民生,不日便將前往赴任。
縣尉,剛入品級,最為低等的小官,是縣令佐官,負責緝盜和收稅等事務,大致相當於顧凡穿越之前世界的公安局長兼任稅收稽查大隊隊長的職務。
不過對於三人而言,最高興的不是獲得了官身,而是關羽殺人的麻煩解決了,三人有了力爭上遊的強大動力!
「你們不是在幽州刺史劉焉賬下聽令,怎麼到了中山國?」
「此事一言難盡,如今黃巾遍地,朝廷又有了承諾,要論功行賞,好差事哪能落到我們身上。縱然戰功無數,奈何上面無人扶持,苦了我兩位賢弟,連個官身也沒撈著……」
說起來都是淚,因為劉焉眼熱關羽張飛兩位猛將,劉備惹不起,只能躲著他,躲著躲著便被邊緣化,最後甚至連糧草都不再供給了。無奈之下,三人只能帶著一眾鄉勇離開幽州,本以為打到冀州,情況會有所緩解,可現實情況是仗一直在打,可名聲卻被淹沒了。
好在半個月前「三公將軍」被滅,劉備及時給正在剿滅的黃巾朱儁投遞了拜帖,奉上了禮物,暗中又不知經過了什麼樣的操作,他最後成了安喜縣尉。
賣官鬻爵,這是靈帝蓋棺之後都不能癒合的傷疤,可想此等情況下,劉備沒有如同《三國演義》中那般跟隨朱儁剿滅張寶,能夠獲得這種待遇,要花費多大的代價。
短短三個月,讓顧凡有種世事變幻無常的感覺。想當時張角張梁何等強勢,轉眼間便煙消雲散,可悲可嘆!不過若說他們兄弟三人都身死道消,顧凡卻是難以全信,除非這其中還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隱情,比如于吉、張衡、介琰之流暗中出手了?
劉備問道,「不知三個月前盧奴城外的驚變,與顧凡先生有何關係?」
「何以見得就與我有關?」
劉備解釋道,「先生自言行走天下,又怎會對天下人盡皆知的事情不清不楚?以先生之能,不管在哪裡都不會消息閉塞,而你卻在感嘆世事變化,何況又有那雷霆降世之異象,和先生出世之前的景象何其相似,難免讓我聯想一二啊。」
「與我有關,卻並非我主導。張角之死,黃巾之敗,或許便於此有關,只是我當時身受重傷,又被人背叛,差點兒身死道消,直到今日方才養好傷勢重新出關。所以不知其中隱情。」
劉備若有所悟,「另一個層面的事情,已經波及到眼下世俗世界了嗎?」
顧凡側目,關羽張飛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劉備接著解釋道,「我為中山靖王之後,並非無因,被封為中山國安喜縣尉,朝廷也有著考慮的。家傳書冊之中,我倒是能看到一些鳳毛麟角的記載,事關道家,域外天魔,乃至立天與另一個層面的事情。」
「呵呵,那你與我親近,也是有所求了?」
「不敢高攀,但求先生賜我一道改命之法,不再淹蹇世俗。」劉備見顧凡不為所動,眼皮耷拉下來,退而求其次說道,「仙緣難求,先生不給機緣,我十分理解。可不知先生能否給一場世俗富貴,讓我兄弟三人不必再這般肯出力卻不能討好?」
「大哥,何必求他!功名自在馬上取!咱們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氣,害怕不能富貴嗎?!」
「三弟所言差矣。」關羽撫須,嘆息道,「武功只能保咱們不死,卻難以讓咱們富貴!」
「雲長見解無礙,我曾聽聞,并州呂布,驍勇善戰,殺的鮮卑匈奴聞其名喪己膽,憑他功勞,早該功成名就,比公孫伯圭還要微風才對。可至今他也不夠是并州刺史丁原手下一個主簿,主簿乃是文官,他的戰功必然被人貪去了。咱們何嘗不是如此?」
「盧師,公孫伯圭,終究是外人,可以靠一時,不能靠一世。還請先生指點賜教啊!」
關羽和張飛皆是沉默,經歷多次戰鬥,他們也不是只有熱血的青年了!耳聞眼見,慢慢侵染著他們往日固有的認知,心思也漸漸活泛起來,誰不想富貴?誰不想衣錦還鄉?
「我自保尚且為難……」
「先生何必推諉!你言簡憲和機變,日後必有一番成就,我自是信服!還請賜教!」
「也罷,反正世俗之事早已亂了,既然祂對我不善,我也就不必在客氣了!」
顧凡揮手灑出一片光芒,將四人籠罩在內,「蒼天將死,終究未死,還是做些防範手段,否則泄露天機,我必遭反噬!」
他怕的不是蒼天的反噬,而是天意的反噬!天意高難問,縱然無法滅殺他,鎮壓他,驅逐他,卻也並非難事!何況此時他在諸多人眼中已經身死,若是早早泄露行蹤,反倒不妙。
「原本你三人皆是命中注定富貴,不過道路艱險,富貴之時,也無暇去享受了。先說你之命運吧,安喜縣尉因不懂奉承收買,被迫掛印而走,而後輾轉為青州北海國下密縣丞,後轉為平原郡高唐縣縣尉,再晉陞為縣令,再丟高唐,投公孫伯圭,被任命為別部司馬,而後再為平原縣令,豫州刺史,徐州牧……
一生起伏不定,顛沛流離,最後雖達到三分天下,續接漢命的高絕程度,可其中種種辛苦,天下有名有姓的大勢力,你怕是至少投了一半,才有最後的基業。
至於他們二人,亦是與你分合不定。雖最終兄弟情義未曾動搖,可其中過程你們絕不會想經歷第二次。危險與機遇並存,你現在是想繼續走下去,還是準備聽我之言?」
「聽先生之言,我等又會經歷何等事情?」
「你對原有的命運心動了?」顧凡笑道,「可修行界插手世俗之後,你們的命運是否會改變,誰也不清楚啊。若是你仍舊打算為漢室續命,成就身後之名,我還何必言其他?」
「你且把另外一條路說清楚明白,否則我大哥如何做出選擇?趨利避害,人之本性!」
「不錯,還請言明,聽你之言,我等又會經歷何等事情?」
「聽我之言,成則富貴,不成則身死道消。天機混沌,連于吉都難以測算未來,何況我。」
「原來先生言語,皆是逗弄我們!罷罷罷,我命由我不由天,且去且去!」
劉備起身,拂袖而去,關羽張飛狠狠瞪了顧凡一眼,同樣冷哼一聲,邁步追著劉備遠走。
「嘖嘖,明明做出了選擇,卻偏偏表現的大義凜然,臉皮何其厚啊!功名利祿醉人,你們怕是逃不出了,就這還想求仙緣……」
顧凡沉默,而後搖頭,他恍然發現自己被劉備給坑了,他哪裡是想求仙緣,一退再退,他求的就是知曉今後是否能夠有所成就,偏偏自己還將他原來的人生勾勒了出來……
「凡俗之中有高人啊!」感嘆一句,顧凡伸手自懷中取出三個錢袋,掂量一番,從中取出幾個銅板扔在桌上,起身離開酒樓,在盧奴城之中像個幽靈一般轉悠起來,剛一入城他便發現,這裡和盧奴的陣法之中竟然一模一樣!
以一城為一陣,這種手段顧凡已經從盧奴記憶之中獲得,可想要上手操作,顯然還需要不停磨鍊,至少仔細的觀察,才能將之刻入心底,才能勾勒出以假亂真的幻陣!
念頭轉動間,顧凡已經走過兩條街道,他忽然感知到天地間的靈氣波動出現一絲異常。身形一個閃爍,顧凡出現在盧奴城北門之上,正好看到劉關張三人騎馬而出。
只聽關羽壓低聲音開口道,「大哥,黃巾力士,城外天變,古樹生靈,這世間我等不了解之事何其多,那人所說縱然不能全信可亦不能不信,我等還是未雨綢繆,早做些打算才好!」
「二哥,那人神神道道,怎麼連帶著大哥和你也都神道起來!不能說其名,不能談其事,鬼知道他會不會生出什麼感應,反倒咱們自己被自己嚇到了!他將大哥未來說的煞有介事,又言于吉在推演之道上天下第一,尚且不能推算,他又是如何知曉的?前後矛盾,不可信!」
「翼德,你有所不知,我家傳的記載之中,比他神異之事不知凡幾!往日我當做志怪之事,未曾精讀,後來求學歸來也不曾再尋,待見到他之後,再尋已經找不到了!雲長所言有理,還是早做打算為妙,免得以後咱們有事分離,被人離間了兄弟感情!」
莫不是因為我,關羽才被曹操俘虜之後還能堅定的尋找劉備?張飛劉備再聚首之時,才沒有將人腦子打成狗腦子?合該他們成事,畢竟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啊!
倒是可惜了劉備的那本書!若是我早能得到,或許也能有機會窺破此處天地的隱秘。不能喚真名?盧奴的記憶之中倒是有些記載,修行有成,天地交感,真名有靈!
城頭之上,隱身而立的顧凡,看著三人消失的背影,轉身跳下城頭,跟著兩個道士打扮的人朝著城中走去。兩個道人一前一後,相差一步,動作如一,距離恆定。他們與劉關張三人交錯而過,穿過尚未建好的城門洞,正快步朝著城內而去。
前面的中年人手持木杖,器宇軒昂,偶爾甩動的袖口露出一隻正在掐著指決的右手。顧凡在盧奴的記憶之中見過他的形象,他乃是盧奴師弟信都,信都本為安平國治所,與盧奴是中山國治所一樣,借之為名,以便在未成道之前掩飾真名,防止有心之人咒殺!
跟在他身後的青年肩背褡褳,劍眉星目,乃是信都的弟子平遠,左慈座下第一位徒孫,在幻術一道的修行上極有天賦。
顧凡跟著兩人走遍大街小巷,終於探聽到一些自己想要知曉的消息。
原來他們先是前往南方料理盧奴另外一位師弟的後事,前文說過波才在潁川一帶攔截了左慈的弟子,才讓張角洞悉了左慈部分謀划,這出事之人正是被波才所殺的師弟武垣,其名乃是西漢時期河間國治所。
左慈坐下共有四位弟子,盧奴、信都、武垣、南皮。漢沖帝永憙元年(145年),渤海國建立,適時左慈收下最後一位弟子南皮,而今仍在其坐下聽教,未曾出師。
南皮三個月前傳訊,讓信都師徒此時前來盧奴接引他的轉世之身,賜下機緣,準備讓其在這濁世之中奪取一些機緣,增大師尊左慈的成仙機會!
盧奴神魂十之七八皆被我鎮壓在陣法之中,他哪裡還有機會轉世重生?
顧凡看向兩人的目光,多出一抹覬覦之色。盧奴在陣法、傀儡、幻術三者結合上頗有造詣,可單論幻術,卻是信都為最,可謂得了左慈真傳!若是能夠奪取信都記憶……
正在低聲交談的信都和平遠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心中的驚訝之色。
「師父,師伯轉世有天機遮掩,而今又天機混沌,咱們依靠法決根本無法找到他,我看還是分開尋找,找人一點點問吧!最近一兩個月新生的嬰兒,我就不信找不到!」
「如今只能用著最笨的辦法了!我負責北城和東城,你負責南城和西城。小心打探,莫要引起有心人注意。」
平遠笑道,「師父,弟子辦事你且放心!單有相似之人,我自會標記,不會擅自行動的!」
言畢,不待信都發話,平遠便朝著巷口快步行去,眨眼間便消失在顧凡的視野之中,信都微微點頭,掐著指頭算了算,也邁步離開。
小巷之中偶有人穿過,波瀾不起。
小半個時辰過後,兩道身影憑空顯現,正是早已離開的信都和平遠,他們對視一眼,面帶凝重之色,「我的幻身也消失了!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看到,看來這次咱們真要小心了!」
「師父且呆在這裡,我出去釣他一釣!」平遠眉頭微皺,從褡褳之中取出幾枚小三角旗,神情凝重的邁步離開巷子之中。
「道友還不現身嗎?」半晌,信都朝著四周拱手,「既然如此,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精通幻術,同樣也精通破解幻術,兩者本就相輔相成!信都伸手在空中勾勒出一根根靈力線條,很快九九八十一根靈力線條組成一個虛幻的眼眸,眼眸轉動,其內便有景象顯現。
前後左右,皆無半點兒異常,正在信都打算轉變角度,映照天空之時,忽覺腳下一緊,左腿上的靈力線條竟然被人一招之下拆解開來,他的整個左腿頓時化成虛無!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道清冷聲音從巷口傳出,本該遠去的平遠出現在巷口。
巷口另一側,信都的聲音顯現而出,笑意盈盈,「道友還不現身嗎?」
巷子之中,探出地面的手掌沙化,簌簌落在地面之上。
一柄血色長槍,不知何時出現在信都背後,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便將之貫穿!
平遠看著從師父胸口透出的血色長槍,尚未來得及怒吼,只覺一片血色鋪天蓋地而來,剎那間便將他籠罩在無盡血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