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幻道無疆

第404章 幻道無疆

常山郡三座山峰合圍,形成一片葫蘆形空谷,其內四季如春,暖風徐徐。

在空谷之上,有雲起飄蕩起伏,偶爾能夠看到其中透露出的一角飛檐。

一座三丈高的牌坊上雕刻著鳥篆文字,虛幻二字光芒流轉。

穿過牌坊,東西兩側有著高高的鑄台,漢白玉基底約有六尺,其上屋宇連接,廊道蔓回。

撥開雲霧,俯而視之,方能發現,這片雲霧之中,屋宇錯落,雕樑畫棟,曲折蜿蜒,復道行空。大殿金碧輝煌,紋路美輪美奐。每座房子便是一個陣法,每個陣法相互勾連,形成一片宮殿群落。

細雨迷濛,仙鶴展翅其間,微風徐徐,猛虎嘯傲山林。奇花鬥豔,異草爭香,古樹參天,巨藤繞地。

常山郡虛幻洞府,左慈清修之地之一,浮空而存,宛若虛幻。

左慈忽然從入定之中睜開眼睛,長身而起,一步邁出,眼前牆壁化開,無數靈力線條宛若活物,四散奔走,形成一個容人通過的廊道,他的身形消失在靜室之中。

正在閉目打坐的南皮,只覺眼前靈力一陣波動,驟然睜開眼眸,供案之前已經多出一道熟悉的背影,比往昔略顯消瘦,可仍舊擁有往昔般那龐大的威勢。

南皮屈膝而跪,伏地叩首,「弟子南皮拜見師尊。」

「起來吧!你二師兄和平遠師侄,還在處理武垣的事情?」

「三個月前我便傳訊師兄,讓他事了之後前往盧奴。前段時間他傳訊我波才已死。算算時間,他此時應該正在盧奴城中。可是有什麼不對?這……二師兄和平遠師侄的魂燈怎麼熄滅了?」南皮詫異的看著面前供案,眼中傷悲與憤怒交雜。

魂燈,以鮫油為液,以心血混之,以囟門之發為芯,以首山之銅為器。

人體有三魂七魄,缺一不可,天地人三魂難以分裂,七魄又不能離體而居,所以魂燈當然不是取修行者靈魂而做,取人之靈魂本源的一縷氣息,不傷魂魄,無礙修行,以陣法融入燈中,能與修行者產生神秘的聯繫,修行者不死,魂燈不滅。

魂燈受損,修行者心有感知,卻不會有所損傷。

「最近可有人投貼拜山?」

修行者都有自己的地盤,左慈雄踞常山郡,若是有修行者前來,不管是辦事還是路過,都要事之以禮,可看南皮搖頭否定,左慈不由再問道,「童淵可還在盧奴城中?」

「弟子月前聽聞,他已經前往北地,似是前往幽州而去。二師兄之死與他有關?」

左慈放下掐著的手指,「天機混沌,我只能隱隱感覺此事與他有所牽扯。先是武垣敗亡於潁川,固然信都為他報仇雪恨,他終究是亡了。後有你大師兄重傷於顧凡之手,如今卻是連你二師兄都折損了,這莫非是上天欲要剪除我的羽翼嗎?」

「師尊還有南皮!請師尊准我下山,我必然查出到底是何人害了信都師兄和平遠師侄…」

「機緣將之,劫難亦起。若是有人行兇,信都平遠二人尚且不是對手,你去了又能如何?罷罷罷,為師親往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久無動作,有些人怕是忘了,張角之死,我居功之首!」

南皮躬身拱手,神色堅定,「師尊有事弟子當服其勞,何況您的傷勢還需將養……」

「無礙!」左慈眼眸平靜如一汪死水,修行之人本該無情,可朝夕相處之下誰又能無情?

盧奴城外,山川依舊,古道蒼茫。隱約能看到空氣波動時顯示的這蒼茫景色下的真相。

陣法之中,顧凡盤膝而坐,手中攥著兩個拇指大小的小人,看其模樣,正是信都和平遠。

平遠面帶怯懦,色厲內荏,「你可知我始祖是何人?竟敢對我們下手!」

他的喋喋不休並沒有引起顧凡絲毫注意,此時顧凡正在以神念與信都交流,不過談話似乎進行的頗為不快,顧凡面上多出一抹狠辣之色,手指捻動間,信都凄厲慘嚎著,絲絲縷縷靈魂本源之氣消散,身形變得更加暗淡。

一點熒光自顧凡眉心之中飄出,緩慢而堅定的鑽入信都眉心,他身形一滯,安靜下來。

與盧奴的識海不同,信都識海之中不是一座堅城,也沒有密密麻麻的傀儡。他的世界充滿迷霧和鏡像,隨著顧凡的闖入,無數個顧凡同時誕生,他們散發著和顧凡一樣的靈魂波動,形貌卻停留在不同年齡段,可無一例外,每一個顧凡,都在敵視著真正的顧凡!

迷霧一遮,顧凡發現自己的神念連三丈都難以達到,往日屢試不爽的三丈天地,此刻也失去了作用,一個面色蒼老的自己,顫巍巍揮手打出一道玄光,那玄光卻是左慈的看家本領,玄光籠罩之下,顧凡發現自己的身體都在一點點消解,變成迷霧的一部分。

念頭轉動,顧凡身體之上浮現出一道道漆黑紋路,形如閃電,相互勾連,散發著寂滅氣息,隨著他揮手砸出一拳,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面色蒼老的自己崩碎成無數碎片。

一種悵然若失之感頓由心生,好像一拳之下,顧凡粉碎了自己的未來!

眼前迷霧攪動,一座座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一張張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充斥視野。穿著現代服飾的教授,梳著清朝大辮子的顧遠,穿著大紅漢服的公孫蘭,頂著兩個腦袋的石之軒,一個個都那麼真實,甚至連看向顧凡的眼眸中的神色,都帶有原身的情感!

幻覺?若這就幻術,那這幻術也太過低級了!

顧凡很早就接觸過幻術,清末世界的日本武者,大明江湖世界的無花,隋唐世界的祝玉妍,可他們無論武功高強與否,始終未曾脫離以感知迷惑施展幻術的階段,聲光嗅觸,或是直接干擾,或是以精神影響。

憑著顧凡現在的精神能力,輕易就能做到這種程度,不過信都能夠將他心底所想勾勒出來,卻也不凡。

顧凡張口一吸,世界坍塌,眾生悲鳴。等他迴轉精神,身軀已經被一個中年的自己手持一桿血色長槍穿透,血海滾滾鋪面而下,屍山座座拔地而起。口鼻之中已經多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好像正在咀嚼著生的血肉。

「以我的殺氣來殺我,你怕是忘了,它們終究是我的!」顧凡喃喃,身形消散,血海沸騰,屍山重組,一個頂天立地的巨大骨架,身上有血色瀑布飛流直下。

「欺騙感知,攪動精神,這只是最簡單的幻術。你想要學我的幻術,必先明了這個階段。」

「你會這麼好心,若是肯好好交出來,我也無需對你施展奪舍之法!」

所謂奪舍,是以靈魂佔據對方之身體。本為逆天之事,罕有人為。先不說此舉很容易被人反制,落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就算奪舍成功,也不見得能夠繼承他人的全部記憶,單是對方的記憶片段,經歷的生活點滴,都可能將奪舍之人的神魂衝擊崩潰。

顧凡這類以靈魂奪取靈魂記憶的做法,其實嚴格來說只能算是搜魂!而且是最痛苦的搜魂之法,非但被搜魂之人痛苦,施法之人同樣痛苦!

因為它本身比奪舍也不遑多讓。

修行者經歷豐富,壽命悠長,百多年經歷在短短一瞬之間出來,其中蘊含的龐大信息流,非但能把修行者自己掏空,也會把施展搜魂之法的人衝擊成白痴!看見的,聽見的,嗅到的,感知的,夢到的,一切的一切都會形成信息,都會向著施術者灌輸!

若非顧凡掌握的搜魂秘法對精通幻術的信都無用,他也不願再經歷一次這樣的痛苦!

「奪舍」盧奴迅速而突然,主要便是因為盧奴的腦海之中便是一座盧奴城,顧凡闖過他的陣盤,自然能夠輕易擊穿他的精神防禦。縱然神魂不滅,單是吸收盧奴修行相關的畫面和聲音,顧凡還是被痛的死去活來。

此時故技重施,難度成倍增加。一來是信都的腦海防禦比盧奴更奇詭,另一個原因便是,沉寂在腦海之中的來自盧奴的畫面和聲音,無數次和來自信都的信息交織碰撞!

龐大的顧凡呼氣成風,將那持著長槍的中年自己一口氣吹散,迷霧消散,無數自己消失,顧凡眼前多出一面鏡子,鏡子之中是無數個鏡子,無數個自己。

這是一座鏡子構成的迷宮,不辨方向,不知上下!

「未有師尊授意,法不可輕傳。不過你想學,我身死在即,能得到多少,自然看你造化。」

「若這便是你視若珍寶的幻術奧義,說實話我還真有些看不上眼!」

「此陣法乃是我師父所設置,出了陣法,自然能看到你想要的一切。」

「破陣,並非只有找到正確的路一個方法,我完全有能力將之粉碎成空!」

顧凡一指捅向面前的鏡子,鏡子中的自己同樣伸出手,兩指相接,顧凡身形一震,那鏡子中的自己崩解,面前多出一片空白,可隨著他邁步,背後空白消失,那面鏡子重生了!

「除非你能夠一舉粉碎所有鏡像,可如此一來,我識海破碎,你什麼也得不到。否則,你只能按照規則,找到走出這陣法的唯一道路。否則你將終老於此。」

「盧奴的幻陣確實不如你!」顧凡閉目,念頭飛速轉動,在腦海中飛快翻閱來自盧奴的修行畫面,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他縱然能夠看以特殊眼眸看透靈力線條分佈,可不懂其中訣竅,也是難以破陣!

「以假亂真,隱匿形跡,這只是最簡單的幻術。強大的幻術能夠以假換真,無形搬運。就比如我剛才用虛假的你,換出了你深藏心底的記憶。你知曉的那個《道士種梨》的故事,便是道人以幻術換了賣梨漢子的車轅和梨子。但此種幻術算不得極致,境界甚至難稱上乘。

幻術之道,浩瀚如煙海。若是強大到一定地步,便能虛實不定,穿牆遁地,騰雲駕霧亦是等閑之事。我師兄傷你的招數,已經窺到此等境界,我在幻術上的造詣更高於師兄。

一念動,則幻境重重,其中真假,存乎一心,入者如墜輪迴,非大意志大信念,難破。

若是更上一層樓,便可一念而有世界生滅,其強大之處可見一斑。你的記憶稀奇古怪,其中有一篇《嶗山道士》,其中記載,裁紙為月,扔箸為妓,便是如此,以幻術干涉現實,已經初步展現出主導事物生滅的能力了。

幻術,三千成道路途之一,能攻能守,威能無雙,至少強大如波才之輩,也死於我的幻術之下,但此道易學難精,若無人指點,怕是眾生寸步難進。你若悔改,敞開靈魂,我傳你修鍊幻術之道,你只需放我師徒一條生路便可。」

顧凡眼皮顫動,他正在瘋狂消化著來自盧奴的信息。那些信息雖然儲存與他的腦海之中,可擁有並不等於會用,他想要學會其中種種術法,還需勤加修行,仔細品讀解析,此時他定格的畫面,便是左慈講道,四位徒弟盤膝聆聽的畫面。

「幻者,靈氣運用之道。分攻守之法,有內外之別。欲之其妙,先悟靈氣。靈氣載道,非感知其存在,而需感知其縹緲,感知其變化。解析其因,認知其果,奇詭想象,精雕細琢。

上應天地運轉之規則,下承現實存在之超脫。若想入幻,先做模仿。以目為鏡,以心映照。鏡像心生,添減靈氣,似幻非幻,似真非真。真假存乎一心,便是入了幻道……」

一幅幅畫面,一道道聲音,宛若浪潮,衝擊顧凡的腦海,許多畫面與積累在腦海中的盧奴記憶相碰撞,恍惚之間像是他擁有三段不同的人生,有些地方可以契合,有些地方卻是矛盾衝突,明明出生於一個凡俗家庭,幸福和美,轉眼便是步履闌珊在亂世之中掙扎求活的痛苦。上一秒還在跟隨左慈修行陣法,下一秒卻剛剛遇到左慈,尚未來得及拜師……

「事已至此,你覺得我還能放過你們嗎?分光迷魂陣,巧在無物,妙在萬物,生滅由心,動靜互轉。其陣無有陣眼,卻處處陣眼,以外力破之,需同時破其全部分光鏡,以靈力破之,需改旗易幟,斷其陣法紋路,然紋路隱秘,縱然有人能夠窺而視之,牽一髮而動全身,陣法崩潰,陣法之中便萬物不存,一切消解。我說的可對?」

顧凡面前的鏡像冷笑,「一字不差,宛若當初師尊傳授之時所言。可你當知曉,除卻一條生路,此乃無解之陣。」

「對你而言或許無解,對我而言,我卻是想多了,只需截斷其靈力線條,便能破陣……」

「先不說你能否看到隱藏的靈力線條,就算你能看到,也難免與陣法一同毀滅!」

「如果是在外界,我或許無解,不過在這裡,它真的不算什麼大事!」

在外界,顧凡還需要顧忌陣法崩潰帶來的靈力潮汐,顧忌自身氣機不能被天意和敵人感知,這本是信都識海之中,他靈魂不滅,又有什麼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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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啟萬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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