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嵩山祭天
虎牢關外的焦灼隨著曹操不計傷亡的急攻,戰爭的天平逐漸向著「董卓」一方傾斜。勝利在望之際,劉辯封禪嵩山,讓整個天下再次陷入巨大風波之中。
封禪,封為祭天,禪為祭地。遠古暨夏商周三代,已有封禪的傳說。然自大秦統一六國,而後二世而亡,天下分崩離析,終被漢高祖劉邦重定天下,有史可考的封禪僅有兩人,秦皇和漢武!秦皇之功在於一掃六合,漢武之強在於驅逐匈奴。劉辯一個傀儡皇帝,無功績於天下,無造福過萬民,何德何能敢於秦皇漢武相媲美?莫非朝中臣子都死絕了不成?
熟讀史書之人都曾看過,《管子·封禪篇》曾有管子勸誡齊桓公不要封禪的故事,無祥瑞天降,無太平盛世,何以與上古堯舜禹並肩?何況此時此世更是無帝王之賢明,無百姓之安泰!更讓人笑話的是,臣子不去勸誡,皇帝選擇的封禪之地更是並非象徵接天連地的泰山!
此舉何等勞民傷財,怕此世的臣子連同帝王劉辯都要成為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笑話!
破口大罵者有之,嗤笑不屑者有之,天下為之嘩然。蔡邕險些因此與顧凡翻臉,曹操甚至罷兵不前,險些被盛怒的呂布一招斬殺於大帳之中!
可不管是贊同的還是反對的,心中都帶著一絲酸溜溜的味道。封禪啊,名留史冊的事情,卻少了他們這些本該立在功德碑上的名字。
劉辯的借口被顧凡駁斥的一無是處,只能乖乖聽命。反倒是李儒越發沉默。如今的泰山仍舊在青州賊的控制之下,遍地黃巾,民不果腹不說,還時常劫掠城池,可謂一片白地,無法無天。反倒是同為五嶽之一的嵩山,靠近洛陽,條件更為便利。
本就名不正言不順的一次笑話般的封禪,除了劉辯誰還會在乎,是在泰山還是嵩山呢?
熟讀經典史冊的蔡邕被迫成為此次大典的主持,先是在山腳下埋玉書以告地,而後在山頂新建的封禪台上,焚書禱告上天。
山腳下選定的位置先是無辜塌陷,被顧凡施法之後,方才重新變得平坦。而後再次選中的地點,遭遇山石崩塌,險些被掩埋于山石之下。顧凡以大法力凝成陣法,築陣為城,才將封禪的第一步做下去,可此時劉辯和蔡邕的臉色已經蒼白的毫無血色。
山頂的封禪台被風雪席捲,以劉辯孱弱的身軀根本無法立足。顧凡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
藉助封禪和前線巨大優勢,他本以為可以凝聚龍氣,而後一舉將之鎮壓,可事情有些超乎預料,這畢竟不是一個無神佛仙魔的世界。諸多不順都預示此次封禪的麻煩還在後面。
根據皇宮中翻出的「宮內秘藏」無字天書上的記載,大秦之後,大地受創嚴重,象徵著善之輪迴的歸墟之海消失,象徵著惡之輪迴的深淵隱匿,大地萎縮,靈性銳減。
可此時天道依舊強勢!哪怕大漢立國之後便在建設蒼天,以蒼天代天道,阻擋了天道的成長,可相應的,蒼天形成的智慧,仍舊對天道的眼界見識有著極大的提升!
焚書禱告上天,這個天眼下可不是蒼天,而是天道!它會置之不理?
摸著心口本該火熱的符籙漸漸變得冰冷,劉辯本就蒼白的臉色掛上一層寒霜,腳步踏上封禪台,道法符籙便會失去作用,天道對修道者的壓制之強遠超他的想象!
「繼續向前!而今天下將平未平,正是你該發下大宏願,清掃四方魑魅魍魎,重立天下劉氏正統的時候!放心,你乃是人道至尊,代表著天下之首,哪怕十八路諸侯,萬物生靈根本不願意甚至不樂意被你代表,可身在帝位,這本就是你的權力之一!」
蔡邕手掌緊緊握著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大鼎,手掌上卻沒有一點兒溫度,他不敢鬆懈半分,因為稍有分神,強大的風雪就會將他席捲起來,扔進萬丈深淵之中!
「念祭文!」蔡邕嘴巴張開風雪倒灌而入,他還是用乾裂的嘴唇嘶啞著嗓子喊出三個字。
攙扶著劉辯的四位身高力壯的宦官,連同劉辯都在風雪中抖個不停,顧凡無視風雪,大踏步向前,在劉辯身前躬身,展開刻字的竹簡,同時以氣勢籠罩周圍,降低風雪肆虐。
大口喘息片刻,劉辯方才開口,「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朕劉辯今日禱告之。繼大位於先皇,承天下於亂世。先有黃巾之亂未平,后又各路州牧造反,百姓何辜,臣民何辜?朕今日立誓於天地,當效仿秦皇掃平六合八荒,當弘揚漢武驅逐四面蠻夷……」
劉辯重登大寶,無年號,非春秋之祭,所以祭文便開門見山,整個祭文更是無一廢言。
轟隆隆……雷霆炸響,風雪更烈,哪怕是在顧凡氣勢籠罩之下,那雪花仍舊如寒刀在切割劉辯的肌膚,白皙的手腕手掌與臉頰之上,先是多出一道道紅色印記,而後又多出一道道血痕,血液尚未流出,便被凍結在傷口之上,讓他變得十分猙獰!
「繼續!」顧凡將竹簡塞進劉辯懷中,慢慢直起腰身。念禱告文書不過是一個流程,其中的內容劉辯早已倒背如流,看與不看,他都不可能忘記!李儒親自執筆,將他作為一個末代帝王的心裡寫的淋漓盡致,他共鳴,他共情,怎麼可能會忘記!?
「使不得,使不得啊!天要發怒了!」蔡邕手背被灼燒,手心被凍傷,眼睛幾乎被風雪迷上,仍舊喃喃著,「你這是要和老天做對啊!」
「早晚都要對上,祂今日若敢不給我面子,那就不要怪某不給祂面子!」
雙目之中幽光閃爍,顧凡視線穿透風雪,穿透雲層,穿透無盡空間,四十五度仰視著。
誰都不知他看到了什麼,可不管是武道上頗有造詣的武將,還是宮廷中供奉的欽天監道人,都不敢直視他的身形,這一刻他好像正在無限拔高,充斥整個天地之間,成了一方世界。
「朕……轟隆隆……」
雷聲壓下劉辯的聲音,讓他頹然軟到於地。從心理上,劉辯是願意此次封禪的,哪怕會成為一個笑話,也好過藉藉無名於史冊。何況祭文寫的大氣磅礴、文采斐然,將他一個末代帝王的艱辛和決心、無奈和魄力都描繪的刻骨銘心,栩栩如生!
李儒眼睛緊緊閉上,手中握著的節鉞微微顫抖,最後一抹畫面像是定格在他的腦海之中,將他的一切抱負和野心都粉碎成空,什麼抵禦域外天魔,什麼與修道者爭霸天下,什麼萬民水火,什麼自我生死,這一刻都消失不見,唯有一片空白,銀亮如戟叉,當頭落下!
顧凡手掌舉過頭頂,掌心正對雷霆,緊緊一握,雷霆消失,黑暗退去,天地重新歸於晦暗。髮絲根根豎起,身上的道袍退去原本的青色,露出蒼黃本色,像極了泥土。
掌握五雷,天罡三十六法之一,能夠發出雷霆用於攻擊,同樣能夠將攻擊向自己的雷霆收入掌心之中。只是現在他對敵的是天道,天道憤怒的雷霆,每一道都象徵著極致的毀滅!
可偏偏顧凡只手接住了!他在封禪祭天的祭台之上,被鎮壓著渾身的法力,以只手擎雷!
在李儒等人眼中,顧凡是天生之靈,受到天地的眷顧,能夠同時修道和學武,福緣深厚!
可他們根本料想不到,顧凡在道法上的造詣,大部分學自張角的殘念,少部分學自左慈弟子盧奴、信都和平遠。在道法上的成就甚至不如顧凡經過幾個世界摸索而出的武道戰技。可武道仍舊是有盡頭的,在這個世界,他甚至難以真的戰勝童淵、王越這等大宗師!
蒼天死後,極致的戰鬥都將被約束。沒有了空間縫隙承受無盡的戰鬥餘波,極致的戰鬥將會割裂空間,打破天道,導致混沌之氣倒灌!而如今,天下只有寥寥幾人知曉混沌之氣的收束之法,利用之法!
顧凡此時最強的,乃是他的軀體,更在武道之上!沒有了朦朧世界的糾纏,沒有了嗜血的神秘血液,他的第一具軀體本是藉助涿縣古桑樹千古木之靈氣,在張角陣法困壓之下,承受近月的雷霆擊打,壓縮而成,本為天下少有的寶軀,堪比武道之中煉皮煉肉、煉筋煉骨到極致絕世宗師,可惜在與張角的大戰之中被粉碎了!
第二具軀體乃是凝聚左慈封禁顧凡靈魂的陣法之源,在本質上差了第一具軀體很多。可這具軀體他用的時間很短,便在左慈的追殺之下,被捲入太行山深處,親眼見到了張寶鑄祭壇要咒殺蒼天,張梁以身為刀斬出蒼天眼眸,更是見到了張角與蒼天將近一年的糾纏廝殺!
此時他的第二具軀體早已被粉碎,僅有一縷不朽靈魂隨著張角與蒼天的戰鬥餘波飄蕩。而後四年的時間裡,顧凡以蒼天遺蛻為身,以無盡靈氣為源,終於塑造出自己的第三軀體!
在常山郡與童淵比武較技,童淵使出最強大的「百鳥朝凰」,百鳥即百凰,顧凡全力以赴之下,兩人的戰鬥打破天道限制,混沌氣流倒灌。這也是為何說顧凡不敢說能夠在武道上勝過童淵、王越之流的原因。當時顧凡想要藉助蒼天遺蛻之軀吸收煉化混沌氣流,卻不曾想,他體內的靈力皆被混沌氣流吞噬一空,身軀更是難以困住混沌之氣,最後將帶有不朽特性的靈魂延展到極致,覆蓋在皮囊之內,以之才困住混沌之軀。藉此,而今身軀更加怪異和強大!
在別人看來恐怖無比的雷霆,在顧凡看來卻有些平平無奇。畢竟他曾經在此方世界經歷過黑暗雷霆,那才是真正的天道之怒,其中不蘊含半點生機,完全都是毀滅之力!毀滅到極致,湮滅一切法理,死滅一切生靈!
顧凡掃了一眼蔡邕和劉辯,低喝道,「繼續,我看祂能夠奈我何!」
本該酣暢淋漓念完祭文,然後將之瀟洒的丟入大鼎之中,可此時劉辯怎麼也做不出瀟洒的樣子,他每吐出一個字,天上的便要降下一道雷霆,其中的阻攔之意不言而明!
字不成詞,詞難成句!磕磕絆絆,斷斷續續,讓這道流程被無限拉長!
東海之上,孤舟之首。那個額頭凸起的老者披上了一身蓑衣,在濛濛細雨之中,揮杆海釣,絲線落處,有一層層漣漪向外蔓延,一道細小的旋渦,將絲線吞噬,不曾停息半分。他似乎能夠聽到中原大地傳來的聲聲驚雷,半閉著的眼眸緩緩睜開,死死盯住那旋渦,臉上本來似有似無的笑意,慢慢被爬上眼角的幾條皺紋截斷,又恢復愁苦模樣。
昔日楚之大澤,而今無盡湖泊。那盤坐於湖底的自從上次睜開眼眸,再也不曾閉上,現如今他的眼眸之中再次閃現雷霆,讓他盤坐的姿勢都變得輕鬆自在,甚至要挺身而起。在他肩頭之上,有一根不知名的水草,宛若一道細線,卻又千鈞之重,若是能夠仔細看那水草,便會發現,它明明就是一條正在吞吐無盡湖水的裂縫,不可測其深,不可度其神!
一道接一道的雷霆,顧凡身上的衣袍已經開始龜裂,可他仍舊舉著手掌,想要握住隱匿在雲層之後輪轉的日月,握住那天外無盡星辰。以至於他的雙膝都深陷祭台之中,他仍舊無動於衷,半分不曾動容!直到,一道水桶粗細的漆黑雷霆,悄無聲息纏繞而至!
還有最後八個字,「大禮告成,伏惟尚饗。」與之相對應的便是禮官將三牲糕點等祭品奉上,可此時除了站在祭台之上的顧凡,哪裡還有人能夠在祭台之上站立?哪怕一字一句捻著祭文的劉辯也早就趴俯在地,四個太監更是手腳死死扣住祭壇地面上的縫隙和凸起,至於早就被嚇傻了的蔡邕,此時正抱著一條大鼎的鼎足,瑟瑟發抖!
「無奉祭品,何以尚饗?人心向背,天意難欺啊!」蔡邕的心降到谷底,他看到顧凡抬腿踏步,從祭壇之中拔出身體,朝著劉辯走去,臉上多出一滴滴冰晶落下,顧凡竟然要以劉辯為祭品嗎?他怎麼敢?!猶顯天怒不足乎?不以人祭,乃是上古人皇定下的規矩啊!
李儒手中的節鉞狠狠插在石縫之中,他微眯著眼睛,盯著祭台,卻只能看到一雙腳在移動,劉辯驟然騰空,隨之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顧凡要做什麼?
若是以人為祭,這與天道將行的滅世之舉還有什麼區別?難道他一直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