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混亂的夢境與穿越

蘇醒后的一個月，葉永懷除了夢境詭異，還出現過兩次記憶混亂。

第一次是蘇醒后第十四天，清晨醒來時，明明記得已經過完了這一天，但醒后一切都是當天清早的樣子。

最初確定不是護士開玩笑后，他以為是記憶出了問題。但隨著時間推移，真相變得撲朔迷離。

葉永懷有關注時事的習慣，那天看到的新聞，全在他自以為錯亂的記憶中出現過。

同時，周圍發生的事，很多都能和錯亂的記憶對上，甚至一模一樣。

彷彿回到十幾個小時前，將這天又過了一遍。

最初他認為也許是大腦受了創傷，導致出現認知障礙。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做了一個實驗。

當天中午，他提取錯亂記憶中這天下午和晚上發生的事和新聞，然後寫在一張紙上。

出於某種考慮，他沒把這張紙給任何人看，並且將事後將其銷毀。

接著，第十四天下午和晚上的新聞，和紙上的內容完全對上，毫無差錯。

而周圍發生的、尤其與自己無關的事，基本都能對上。

這個結果，讓葉永懷有點不寒而慄。

他心中已經有了某種猜測。

第二次，是葉永懷蘇醒后的第二十七天。

這一次出現的狀況和上一次截然相反。

第一次記憶混亂后，他每天一醒來就會看時間。

剛醒來時，他記得剛過完蘇醒后的第二十五天。但是一看時間，發現已經是第二十七天清早。

也就是說，蘇醒后第二十六天的記憶消失了。

一開始他以為這一天完全睡了過去，但突然發現腦海中出現一段記憶。

正是蘇醒后第二十六天的記憶。

這段記憶不知何時、如同鬼魅似地和他記憶拼接起來，毫不突兀，彷彿是一直存在於腦海中。

若非回憶這段記憶時，有種莫名的疏離感——如同以第三人稱去觀看第一人稱視角，彷彿他人記憶無縫移植到了自己腦中一樣，葉永懷不會去懷疑這段記憶有問題。

而這天記憶中自己的言行都符合一貫風格，所以葉永懷不確定到底是自己出現認知問題，還是真發生了無法解釋的詭異現象。

兩次記憶混亂，葉永懷沒對任何人講，他本能地覺得講了也無濟於事。

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可能已經超出了目前科學的解釋範圍。

至於引發原因，葉永懷懷疑和腦部受到輻射污染有關。

因為發生頻率不高，也不影響日常生活，葉永懷並未太放在心上。

只要能回歸科研工作，這點記憶混亂根本不算什麼。

但墨菲定律告訴我們，具有負面發展可能的事，實際發展情往往會偏離美好期望。

蘇醒后第二個月，葉永懷從ICU轉移到普通病房。

這隻代表身體表面情況恢復到較好水平，接下來只需休養生息。

但和大腦有關的異常情況，卻開始變得嚴重。

第二個月，記憶混亂的情況發生了五次，是前一個月的兩倍有餘。

而更讓葉永懷憂心的是，他出現了清醒時突然「做夢」的情況。

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是護士推著坐輪椅的他在花園裡散心時。

據當時護士回憶，他突然軟倒，差點滑下輪椅。

護士將他扶起后，發現此時葉永懷雙目無神，怎麼呼喚都毫無反應，如同被抽走靈魂。

但他還保持著非條件反射，比如呼吸、眨眼。

就像植物人一樣。

護士也反應迅速，立刻將葉永懷送往醫生那。

然而不到五分鐘，葉永懷就瞬間完全恢復意識。

全醫院腦科專家從未見過這種特殊情況，葉永懷是頭一個。

「葉所長，當時你是否保持著清醒意識？」醫生問道。

葉永懷稍有遲疑道：「……應該沒有。當時……我做了一個很混亂的夢。」

「做夢？」醫生一愣，「也就是說當時你在清醒狀態下突然做夢？」

「是的，」葉永懷點點頭。

「唔……」周圍幾位醫生相視搖頭，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葉永懷也看到了醫生們的疑惑，但有些事他不準備多說。

比如這次的夢境，依然是這一兩個月以來反覆做的那種夢。

接下來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情況頻繁起來，整個第二個月里出現了四次清醒時「突然做夢。」

而且失去意識的時間不斷增長，最後一次已經延長到了二十分鐘。

這種已經嚴重影響到日常生活的癥狀，導致葉永懷出院計劃延長。

到了蘇醒后的第三個月，所有的情況急速惡化。

僅上半月，記憶混亂就出現了七次，比第二個月全月都多，突然做夢發生了三次，最長的一次已經到了兩小時。

到了下半月，記憶已經混亂已經不用談次數了。

伴隨著突然做夢后也會出現記憶混亂，葉永懷的時間觀幾乎徹底混亂了。

他時常一閉眼一睜眼，就來到了幾天前或者幾天後。

彷彿神明在戲耍他，隨意調撥他的時間，讓他的主觀世界陷入混亂。

不過不敬鬼神的葉永懷也逐漸通過不斷發生的案例搞清楚了一件事。

所謂的記憶混亂，並非是認知出現問題，而是他的思維真的穿越了時間！

第一次記憶混亂，就是思維帶著記憶回到了前一天，所以他會感覺第二天過了兩次。

第二次記憶混亂，就是思維帶著記憶到了一天後，所以醒后他覺得自己並未經歷被跳躍過去的那一天，因此那段記憶對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得出這個結論時，葉永懷自己都為之震撼。

作為全世界頂尖物理學家的他始終難以相信這個結論，但事實擺在面前，他不得不信。

但這又引發葉永懷新的疑問：他的思維穿越到未來，那中間跳過的時間裡，指揮自己言行的思維又是什麼？

或者說，思維的本質是什麼？

時間的本質是什麼？

自相對論問世以後，時間的本質一直困擾無數科研工作者。而現在，葉永懷則對這個問題產生了更深的執著。

但命運不會給他更多的機會來思考這些問題了。

隨著入夢的時間越來越長，到蘇醒后的第三個月底，葉永懷每天有意識的時間只有三個小時。

為扭轉他的病情，科學院為他請來了全球最頂尖的腦科學、神經科學專家，然而所有人面對這種情況都束手無策。

蘇醒后的第一百天整，葉永懷沒有醒來。

……

這是一片黑暗中只有稍許白色的模糊世界。

葉永懷睜眼就看到這樣的就景象。

他的記憶一片模糊，除了視覺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知覺。思維如同陷入泥潭，凝滯不動。

隨著時間流逝，他的記憶逐漸清晰，思維的桎梏也開始鬆動。

視野也慢慢變得清晰，同時出現了更多的顏色。

這是一個封閉的昏暗世界，光明似乎透過一層半透明的膜，才能照亮這裡。

「我是……葉永懷……」葉永懷吃力地思考著。

這是他的思維極限，擁有龐大記憶，卻無法正常思考，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自我認知。

如同一台電腦，裝著最先進的人工智慧程序，可處理器確是初代賽揚。

簡單來說，就是軟體超神，硬體拉胯。

不過情況逐漸在好轉。

隨著時間繼續推移，他的記憶愈發完善，只是思維能力如同卡在瓶頸，難以更進一步。

不過知覺在不斷增多。

通過知覺信息，葉永懷感覺自己蜷縮著，於是想伸展四肢，但隨即遇到困難。

一方面是難以控制肢體，另一方面，則感覺身體像被一層柔軟的膜包裹住，沒有空餘的空間給他伸展身體。

隨著知覺信息越來越多，他發現這是一個充滿水的世界，他浸泡其中，卻不用為呼吸而擔心。

同時，他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到了一雙幼小，稚嫩的拳頭。

「嬰兒的……拳頭？」葉永懷認出來了，但遲緩的思維難以做出推測。

時間繼續流逝，直到某個時刻，似乎是突破了某個閾值，或是觸發了某個機關，葉永懷的思維能力開始突飛猛進。

沒用很長時間，他的思維就恢復到了能流暢思考得水準，儘管遠不及巔峰，但也足夠判斷自身情況。

「我難道……變成嬰兒了？」葉永懷推測到，只是這個結論離奇到連他自己都不信。

但事實證明這個推測沒有錯。

他確實靈魂穿越成胎兒了。

最初穿越時，胎兒視覺細胞才剛剛發育，所以他的視野里只有黑白，大腦發育也在很初始的狀態。

隨著時間推移，大腦神經元數量達到巔峰，全身神經系統發育形成，所以葉永懷有了知覺感受。

再之後，根據葉永懷後來的推測，可能是他的靈魂刺激了胎兒大腦的成長，讓胎兒大腦高速髓鞘化。

不過他畢竟是核物理專家而非腦科學專家，不知道的是，一般胎兒最初的神經細胞有約一半不會參與神經連接，最終凋亡。

但由於異常刺激，這具身體大腦九成以上的神經元參與了神經連接，比普通人多了近一倍！

完成髓鞘化之後，神經網路雛形終於形成，然後大腦各個區域開始成熟。

這時對應的就是葉永懷思維能力快速恢復的時期。

正常人大腦是按枕葉、顳葉、頂葉、額葉的順序成熟，一直到三十歲左右才結束，這個過程也對應人的思維從幼稚感性走向邏輯成熟。

但同樣由於異常刺激，胎兒大腦四個葉區同步開始成熟，而且成熟速度快於普通嬰兒。

所以在一段時間后，葉永懷已經初步具備了一定的邏輯思維能力，能讓他開始分析一些問題。

當然，離達到正常水平還遙遙無期。

半個月後，一生啼哭聲劃破鄉村的寧靜。

一位衣著樸素、儒雅溫和的中年人從接生婆手中接過小嬰兒，手指輕撫過嬰兒的小臉蛋，對一旁床上氣質若空谷幽蘭，但面色蒼白疲憊的清麗女子說道：「就叫他李書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