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的征程（三）

卡多幻域的塔樓是斗奴比賽期間供各界各族身份尊貴的主顧居住的地方，林小芽曾來過好幾次，因為精靈王帕里斯在高聳入雲端的某一層也有一套房間，只不過她此番前來是為了阻止向奇，所以目的地當然是哈迪斯的房間。

塔樓門外的守衛幾乎都認得這豆丁妹是西部精靈王的人，而且入口的靈力機關也自動識別了她的氣息，所以她在此間出入守衛也不做阻攔。林小芽每次來時都會扮天真裝可愛笑得眉眼彎彎同這些守衛打招呼，但這一次卻是心急火燎，行色匆匆，待她跨進大堂才想起自己並不知哈迪斯所在的樓層，便又折了回來，找個守衛打聽消息。

「守衛哥哥，你知不知道哈迪斯住在哪一層呀？」

「哈迪……」守衛聞言驟然變色，還以為自己聽說了，壓低聲音驚疑地問：「小芽公主說的可是冥界那位神上？」

「嗯，就是他，那傢伙住哪裡？」

眾守衛面面相覷，敢對那位神祇如此大不敬的人天下恐怕就只有眼前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了。

守衛面露難色，要說眼前這位背後的靠山也不是他們得罪得起的，可卡多幻域有卡多幻域的規矩，沒得到本尊或幻域主人的允許，他們是不能隨意將貴客的信息透露給他人的，眾人不由得左右為難，不過當中一位突然想到這些時日這裡並沒有來自冥界的人入住，於是據實相告，也算是兩邊都不得罪。

林小芽想了想，陡然記起哈迪斯在這兒用的是萊克的假名，便改口說要找萊克。守衛無奈之下只好搬出幻域的規矩，希望芽公主不要令他們為難。

林小芽大怒，用力地哼了聲，說：「你們不肯說就算了，我自己問叔叔去！」末了沖幾人扮了個鬼臉，賭氣走了。

其實她也就嘴上說說而已，心裡清楚這事兒就算去問帕里斯非但問不出答案，怕是還得挨訓，什麼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她和向奇同年同月同日生，前後也就相差幾分鐘的事，怎麼向奇就是大人，而她則是小孩了？這麼野蠻的劃分簡直是欺人太甚。

可那又怎樣？她以往能拿來讓帕里斯妥協的手段除了撒嬌就是撒野，雖然那些路數對以前的叔叔來說還能屢試不爽，可現在故技重施卻說不出的彆扭，自從得知那個又當爹有當娘親手拉扯她長大的叔叔，不過是帕里斯以自己的氣息和靈力複製出來的替身，一切都變味兒了，尤其是這位帕里斯本尊曾兩次用利劍刺穿她的心臟，回收已經產生了自我意識的替身臨終前傳給她的靈力和生命力，以及後來自己好不容易才積攢的一點神力，雖然小命僥倖得保，雖然阻止了身體神化進而被神族和泰坦族列為宿體的風險，然而事實上過去那個為自己而死的叔叔是現在的帕里斯，但是現在的帕里斯卻不是過去的那個他，感覺既疏離又陌生。

既然帕里斯這邊她指望不上，那就求人不如求己了。不知道哈迪斯在哪個樓層沒關係，不過她清楚，住在這裡的人上下都要通過拍賣廳西面的那面靈力傳送門，她只要在門前候著，來個守株待兔就行，就不信那兩人一輩子躲塔樓上不下來，再說她手腕上還戴著向奇以前硬塞給她的智能手錶，再不行她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不休地給他打奪命連環CALL。

卡多幻域這一年在絕地城的斗奴決賽已經結束，被選中的斗奴拍賣會也已圓滿結束，雖然塔樓正門前方的廣場上往來的各族斗奴們依舊熙熙攘攘，但是住在塔樓上的來自各個族類的權貴望族們卻已走得七七八八了，從這道靈力傳送門穿行而過的人少之又少，林小芽蹲在一邊候了許久，好不容易見有人從門上流轉的綠色靈力中出來，結果一看不是，立馬又耷拉個腦袋蔫了下來。

她雙臂交疊於胸前，在偌大的傳送門前來回走動，走幾步，停下來，啃著指甲盯著門上的靈力，抖著腳，然後又繼續走，活像剛被關進動物園裡的煩躁的野狼。

或許守株待兔行不通。儘管這個幻域的主人要求入住的客人進出最好都通過幻域里的設施，不過住客若是用飛行或者越行魔法直接從房間離開他也不能拿人家怎麼樣，更何況哈迪斯可是牛氣哄哄至高無上的神祇，卡多一介魔族的攝政王哪裡管得了他？

莫非他們已經離開了？

林小芽略有不安，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古堡里的時間跟著外邊不一樣，即便她在裡邊迷糊了幾天，對於這外邊來說也不過是轉眼一瞬，這會子向奇一定正跟那人商量著什麼。她一個勁地安撫自己冷靜冷靜，再等等。才剛說完，手指就按捺不住撥打向奇的電話號碼，才剛響一聲，那邊馬上就接通了。

林小芽氣急敗壞沖著電話那頭喊：「混蛋小奇，你究竟在哪個犄角旮旯里？」

「我正好要找你。」向奇聲音聽起來異乎尋常地冷靜，接著他的聲音忽然就變得立體真實了，「哦，我看到你了。」

林小芽扭頭看向傳送門，那英姿挺拔的少年已在門前立定，正平和地望著她。

林小芽余怒未消，大步過去，照著少年略顯單薄的臂膀就是一拳，憤然控訴：「你個混蛋，竟然對我使用那種妖術，我真是看錯你了，你這個臭小子，怎麼可以那樣對我！為什麼你們都把我當小孩，什麼事都把我蒙在鼓裡，難道我就一廢柴讓你們難以放心？一無是處到不能成為你的依靠？混蛋，我力量不如你強大，可是完全有能力養活你，也有能力給你提供庇護之所，你怎麼就不信我啊……」林小芽說到最後，鼻子一酸，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笨蛋，那句話應該是男生說的吧？」向奇啼笑皆非，這是他這些時日以來第一次露出這樣柔和的表情，使得他那張疤痕如蛛網密布的臉看起來少了幾分猙獰，向奇低下頭對林小芽輕聲說：「我沒有不相信你，只是有些事情必須要由我親自去了結才行。」

「什麼事？」林小芽仰望著對方，發現這傢伙這段時間又長高了，心想如果自己也能正成長的話，或許對著小奇說話時就不用這麼吃力了。

「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也講不清，不如先回幽冥城的秘密基地，到那以後，我會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向奇總喜歡玩文字遊戲，林小芽以前就沒少吃這種虧，這回算是學精了，特意強調：「不是我想知道的，而是你所知道的統統給我仔仔細細、清清楚楚地交代清楚。」

「好。」

林小芽突然反應過來，問：「為什麼回秘密基地？回古堡不好嗎？」

「比賽已經結束了，神族和各路知情人士為我們搭建的舞台也已經落幕了，很快大家就要各奔東西，在那之前，把他們都叫來聚一聚，以後恐怕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林小芽心頭一沉，神色瞬間黯淡下來，心想：又是離別，這兩個討厭的字眼總在人生中反反覆復，上一次的離別，她和向奇各自都經歷過生死，這一次之後，不知以後是否還能再見。

「過來一點，我們用越行魔法直接過去。」向奇說著，開始手打法結。

這時，林小芽瞥見向奇腳邊蹲距著一隻毛色油亮的黑貓，神態高冷，威風凜凜，不由咦了聲，對向奇說「等一下，小奇快看，這裡有隻流浪貓。」說著蹲下身，仔細打量著黑貓道：「不過它的毛髮一點都不臟，應該是有主人的，可是它為什麼跟著你？」林小芽把貓抱在懷裡，一邊撫摸黑貓順滑的背脊，一邊問道：「小黑豆，你怎麼跟著小奇？是不是你的主人不要你了？」

向奇看著林小芽把貓抱在懷裡，不由皺眉。

其實，那隻黑貓並非普通的家貓，而是冥王哈迪斯的化身，這也是剛才他們談判的結果。

昨夜，他已從高晨生殘留在靈力中的意識知曉了神族三王的計劃，同時也明白了高晨生假借他之手自殺的原因：減少作為克洛諾斯元神宿體的數量，提高容器神體的純度，以至達到克洛諾斯明知是誘餌卻別無選擇地踏入陷阱中來，說白了，就是要向奇獻出自己的軀體，當做捕捉克洛諾斯元神的容器，讓克洛諾斯借著他的軀體重生，而他自己的意識將被徹底抹殺，身體則隨著克洛諾斯的元神一起囚禁在塔爾塔羅斯深淵。

向奇並沒有高晨生那樣悲天憫人的偉大情操，也沒有那種為天下蒼生犧牲奉獻的崇高精神，他唯一在乎的只有林小芽一人，為了把林小芽排除在宿體候選的名單之外，為了換取她今後的自由，他願意助神族一臂之力，儘早結束克洛諾斯之災禍，但作為交換，在以後的日子裡，神族要成為林小芽堅實的後盾，在必要的時候需得不遺餘力地給予幫助。此外，哈迪斯曾在一年前對他做過令人不齒之事，向奇有嚴重的心理潔癖，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令他每次見到哈迪斯的面孔都忍不住噁心想吐，因此坦言無論如何都無法都不想再看到他的那張臉，正是這種契機，堂堂冥王不得不會化身成黑貓才能待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