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的征程（五）
羅蘭見林小芽越說越激動，若繼續在這話題上做無謂的爭執只會傷了和氣，當即軟下聲，賠笑說：「好啦，我跟你說這些純粹是就事論事，沒有要吵架的意思，消消火，消消火，別生氣了。」
林小芽直眉瞪眼，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如同一隻虛張聲勢的吉娃娃叫個沒完，「誰跟你吵架了？我也是就事論事！叔叔趁機搶佔近旁的幾座城池和礦藏資源有什麼不對？反正布雷頓自己也守不住，與其讓給獸人族壯大勢力，還不如便宜自己的同胞。再說，你怎麼不想想，獸人族的兵力有多少，我們西南部的所有族民加起來都沒有人家軍隊數目的一半，而且還兵強馬壯，一個個都那麼驍勇善戰的，換做你是叔叔，你會傾舉國之兵去幫自己的對頭抵禦外敵進攻嗎？這等同於引火燒身，你有沒有替西南部的族民想過？人的胳膊肘都是往內拐的，我寧可布雷頓或者諾丁遭受攻擊，也不想看見叔叔這邊的領地狼煙四起。」
「好好，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跟你一樣，不希望咱們西南部的族地出事，只是這麼一來，咱們精靈的實力恐怕會被逐一削弱，以後就算三方勢力統一了，恐怕也只是一個任人欺凌的羸弱小國，前景堪憂啊，要是布雷頓也有咱們國王陛下那手布行結界的能力就好。」
帕里斯所布行的結界沒有通過氣息辨識的境外生物是無法自由出入的，他們因此省去了大量戍守國境的兵力，也省下了一大筆國防開銷。只是這樣的結界並非單純由帕里斯的靈力布置出來的，當中還以從大海妖身上活取下來的脊骨進行了加固，然而據說脊骨擁有空間固化功能的大海妖這世上只有海妖族的大祭司兄妹兩個，哥哥的脊骨早在三百年前就被帕里斯活生生抽走了，妹妹的則在兩年前，取走的人仍是帕里斯，用在了古堡所在的空間防禦上。
妹妹逐幻不日就要與帕里斯舉辦婚禮了，除非他們生下子嗣，否則這世上就再也找不到擁有這種脊骨的人了。
林小芽垂首不語，羅蘭以為她的氣還沒消，便低下頭窺覷她的表情，小心問道：「你還在生氣啊？彆氣了，生氣會長不高的。」
「我沒在生氣，」林小芽背著手，踢開腳邊的小石子，接著道：「我只是在想，你說的也沒有錯，這樣下去，精靈的族地遲早會被獸人族吞併的。」
難得林小芽這麼明事理，羅蘭不由欣喜，「是吧？你也覺得像國王陛下那樣偏安一隅的做法不太好吧？所以我不打算繼續留在西南部族地了。」儘管被驅逐出境，但還是習慣性地稱帕里斯為國王陛下。
「那你打算上哪兒去？」
「東部吧，我父親也在那邊，所以……」
林小芽登時暴跳如雷，未等對方說完，就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哦，你還真通敵啦？原來叔叔沒有錯怪你，你這個叛徒！賣國賊！」
「別激動，別激動，不要罵得那麼難聽嘛，你先聽我說呀。」羅蘭好不容易把林小芽安撫下來，然後才說：「其實，當年迫使精靈國一分為三的罪魁禍首恰恰是國王陛下本人。」
林小芽冷笑，「你們自己造反還推說是被國王逼迫？還有沒有再無恥一點的？」
「這些都是我家裡的長輩偷偷告訴我的，但看諾丁和布雷頓各處族民的反應，想來他們所說的也並非完全是空穴來風。」
羅蘭接下來所說的跟外邊的謠言大致類似。
時間回溯到三百年前，帕里斯跟著精靈國的國王莫迪洛從聖龍崖帶回精靈族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族地里的精靈大多為他的俊美、談吐、見地、行止和能耐所折服，他的到來為精靈國注入一股新鮮血液，在貿易和民生上提出了許多不錯的建議，在工事布局和國境防禦也做出頗多高效的調整，而在抵禦外敵侵擾上，更是奮勇無敵，所向披靡，他的人望和才幹很快得到大家的認可，男人們愛戴他，姑娘們仰慕他，孩子們憧憬他。
然而蹊蹺的是，帕里斯的到來才過了幾年，一向體格強健、精神矍鑠的國王莫迪洛突然患上了怪疾，生命力和靈力莫名流失，藥石罔效，魔法咒術也毫無作用，國王的身子日益虛弱，形容逐漸憔悴，生命終到了枯竭的那一天，彌留之際，將自己的國王之位傳給了帕里斯，這一決定出乎眾人意料，雖然帕里斯在精靈國的聲望頗高，但畢竟是異族之人，精靈的族民長期以來一致認為極具美貌與智慧並存的艾琳公主將是下一任國王的不二人選，所以當告示傳達到族地各處之後，所有的族民更多的是感到困惑和迷茫，只不過大家看艾琳公主並無異議，也就按下不提，但私底下非議不斷。
在那之後，時間僅過去了兩年，就有神秘的異族之人出現在精靈的族地，以詭譎怪誕的邪術奪走了艾琳公主的靈魂，失去靈魂的屍體無法施放重生魔法，所以艾琳公主也就這麼沒了。
原以為艾琳公主過世以後，帕里斯的政局就穩定下來，卻不料族地里開始流傳帕里斯蠱惑前任國王、勾結外敵謀害唯一繼承人，並篡奪了王權，這一切都是他的陰謀詭計，否則憑他一個來路不明的異族生物，怎可能只在短短數年就登上了國王的寶座，隨後，各處大小世家望族自立為王，經過一段時期的相互吞併，精靈國最終分成三個相互制衡的勢力。
精靈國的望族古特雷斯世家也因此分裂成兩派，羅蘭和他的祖父選擇支持西南部精靈王，而羅蘭的父親和他的兩個兄弟則選擇支持東部諾丁的勢力。
羅蘭告訴林小芽，起初他和他的祖父對於那些沒有真憑實據的流言並不完全相信，因為不少望族和權貴不過是想藉此機會自立為王，滿足自己的野心。可是後來他們發現帕里斯某天從外邊帶回來的人類女孩兒不但眉眼與艾琳公主有幾分神似，而且就連無礙穿越任何結界的技能也同艾琳公主和莫迪洛國王的一模一樣。這個技能無法後天習得，只能通過遺傳得來。此外，古特雷斯家族近年來打探到一些關於泰坦舊族為其舊主尋找宿體一事，所以他們懷疑林小芽很可能是艾琳公主的靈魂在人界轉世重生，又或者是艾琳公主為人類時所生的宿體。
帕里斯似乎很早就知道克洛諾斯的宿體一事了，所以在神族的人將人類的女嬰送往諾丁領地的途中劫了下來，為此還差點引發一場大戰，雖然危機很快就讓帕里斯一個人解除了，但是古特雷斯家主近幾年越發懷疑當年奪取艾琳公主靈魂的神秘人就是泰坦舊族的人，而帕里斯之所以預先知曉宿體一事，很有可能如傳言說的一樣「勾結外敵」，而他本人也極有可能是泰坦族滲透到精靈族地的間諜。
羅蘭講述的這一切，幾乎把帕里斯說成一個偽善、腹黑、擅於算計又分裂精靈勢力的陰謀家，林小芽內心極其抵觸羅蘭這樣的評判，但是一時間卻不知如何辯駁，對她來說，那一切都是幾百年前的事，如果單憑傳言和羅蘭等人的猜測就認定帕里斯的為人未免對其不公，不過克洛諾斯當年使用的神劍「天使聯盟」現在為帕里斯所有，那柄神器具有吸取他人力量和生命力的能力，林小芽曾兩次被刺穿心臟，奪去了靈力和生命力，若非有共生咒及時將向奇的力量和生命力補充過來，那兩次她都必死無疑。
可林小芽轉念一想，又覺得羅蘭的設想似乎與事實相悖，倘若帕里斯確實是泰坦神族的人，他為何不把她送到泰坦族所在的北方大陸？反而還禁錮她的成長，限制她的身體神化？這麼做不是背離了泰坦族復活克洛諾斯的初衷么？
林小芽突然覺得帕里斯是一個謎團一樣令人捉摸不透的人，其兩次以天使聯盟刺穿她的心臟這事背後的動機，以她現下的認知，只能理解為帕里斯為了回收自己的替身在一年半以前注入她體內的靈力和生命力。如今神族已答應小奇可以成為她的後盾，帕里斯若是想再搶奪她的力量，恐怕神族的人也不會答應，而為此公然與神族為敵顯然是不明智的做法，既然她已失去了利用價值，不如索性放她自由。如此一來，西南部的精靈國就不再是她的歸處了。
林小芽遙望塔樓的方向，心想：現在看來，不管是跟帕里斯道喜還是道別似乎都變得毫無意義了。
羅蘭見林小芽鬱鬱寡歡一臉落寞的表情，用手肘輕撞了撞她胳膊，提議：「要不要跟我走？去東部的族地看看，那裡有很多傳統的名產美食哦。」
林小芽眼皮一翻，直愣愣瞪著對方叱責：「別老用哄小孩子的那一套來騙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把我當作你投誠的貢品，然後再以我為人質要挾西南部族地的王。」
「喂，你這傢伙想到哪兒去了？我們那麼多年的交情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是那麼壞的人嗎？」
林小芽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就是那麼壞的人，也不想想以前在學校你是怎麼整我的？」
「那不過是逗你罷了，你這人怎麼這麼記仇？我被你整斷腿，還有降了三級跟你念同班的事都沒怪你。」
兩人自小就是冤家，互相整蠱多年，你來我往地耍著賤招，十多年下來，也分不清誰比誰吃虧了，仇沒記住，感情倒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