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流炎

老人茫然地看著王川的背影。

雖然從未見過這個少年，但不知怎的，他從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遠比這城牆更加厚重的力量。

他的肩膀上明明空無一物，但擺動的幅度卻相當微小。

就好像，承托著某種極為重要的東西一般。

「你是誰？」他不由自主地問道。

「過幾天你應該就能聽到了。」王川頭也沒回：「等我的封爵到了，老人家，我一定回來請你吃飯。」

他縱身而起，沖入雲霄。

……

「這也能趕上嗎？」帝君從某座冰川下抬起頭：「還不把我的玉像還來？」

「再借我一會。」王川的聲音，從皇都的上空傳來：「等我把他打死，就拿來還給你，行嗎？」

「真是狂妄的小子。」古龍之主看著視線中，不比螞蟻大多少的王川：「原本還想等那皇帝死了，再去把你從小世界里撬出來，沒想到你竟然主動送上門了。」

「什麼叫做主動送上門？」王川撇了撇嘴：「我這叫光明正大的挑戰。」

「可能說挑戰也不太適合。」他站在古龍之主的眼前，輕輕搖了搖頭：「挑戰顯得我太脫銷，不如就說決鬥好了。」

「決鬥聽起來，既有公平較量的意思，又有西方舶來品的味道。」他抬手，將古龍之主的吐息凝結在空中：「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無可匹敵的身姿？」

余楚佩從摘星閣頂抬頭。

「你要是能打贏他，就別在那磨磨蹭蹭地耍帥？」她幾乎是撒潑一樣大喊：「沒看到自己老師正陷入重圍嗎？」

「啊……」王川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其實未必能贏。」

「終於肯說實話了嗎，小子。」王川的聲音並不大，也沒有選擇神識傳音，告訴余楚佩，但古龍之主可是能聽得一清二楚：「你來，真的只是挑戰而已。」

「我也看過不少西方的傳說故事，在那些故事之中，巨龍一般都代表了最窮凶極惡的存在，也坐擁無數的財寶，對勇士來說很有吸引力。」古龍之主扇動著他的翅膀：「但是，前來挑戰巨龍的勇者，基本都化作他王座下的枯骨。」

「但能夠流傳出來的故事，總不會是勇者失敗的故事。」王川認真地說：「那些故事裡，無論如何，在最後都會有一個勇者，成功地戰勝了惡龍，然後迎娶王國的公主，走上人生巔峰……沒人會喜歡勇者失利的故事。」

「但是，事實不就是，勇者永遠不可能戰勝大魔王嗎？」古龍之主看著王川的臉：「你的年紀，至多不過三四十歲，在修行界甚至還算是個少年。」

「這樣的年紀，無論你有多恐怖的神通，多強大的術法，你的內心，都無法去駕馭。」

王川搖了搖頭。

「不是越古老的存在，就越強大。」他看著古龍之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遍布在這顆星球上，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石頭，都要比你我強大得多了。」

「從歲月中汲取力量，是你我這樣存在的必經之路。」古龍之主桀桀地笑起來，真的很像那些傳說里，窮凶極惡的巨龍：「而你還沒能從歲月里，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力量。」

「看看吧，從你師尊手中得到的所謂神力，在兩千年前，就已經被我所否決。」他張開雙翼，巨大的陰影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你以為這種力量，是什麼新鮮的玩意嘛？」

「不，他只不過是特殊一些，從另一個世界降臨的力量而已，或許在境界稍低的時候，能夠強於其餘的力量，但只要你本身的修為到達地仙，你就會明白，所有的力量，都有一個晉陞的過程。」

古龍之主似乎並不急於殺死王川，而是一直絮絮叨叨。

像個八婆。

「無論是靈力，還是念力，又或者是我們所修行的魔氣，在地仙境界之上，都會得到一個長足的進步，這些力量在這個時候，已經完全不遜色於所謂的神力，又或者是域外天魔那些五花八門的力量。」

「所以，你想說明什麼？」王川一臉無辜。

「我想說的是……放棄你那不切實際的幻想吧，像你這樣的異界來客，會是我很好的研究對象。」古龍之主捏著爪子：「我希望能留住你的性命，再藉助你為跳板，去往更多更新鮮的世界，而不是只能被域外天魔們鎖困。」

「你並不是這麼想的。」王川嗤笑一聲：「你跟域外天魔，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古龍之主錯愕了片刻，隨即安靜下來。

「你是如何能窺探我的意志的？」他似乎發現了什麼，

但已經晚了。

「我不是窺探你的意志，我的能力沒那麼low。」王川笑容滿面：「怎麼，都不試圖掩蓋一下自己的真正目標嗎？」

「你這個……卑賤的混血族裔？」

古龍之主的吐息，從四面八方襲來。

他的力量迅速回歸自身，甚至遠比先前對抗帝君時，要更加澎湃。

以至於那三種即將淹沒皇都的力量，都被抽取了回去。

「惱羞成怒可不是什麼好事情。」王川撓了撓頭：「我只不過是根據自己的真實想法，在你的跟腳上，隨便加了個形容詞而已，也用不著這樣生氣吧。」

古龍之主的眼睛里，充滿了陰騭的神色。

「雖然你擁有他們的血脈，但你並不打算像他們安排的那樣，成為域外天魔降臨在這片世界之中的先驅者。」王川繼續道破古龍之主的跟腳：「在他們策動的，那場有關於魔宗的動亂之中，你利用自己的身份，同時奪走了魔宗的最高奧義，以及他們的入侵計劃。」

「或者說，他們用來入侵這顆星球的法器，現在正在你的手上，對嗎？」

王川從那些吐息之間穿過，姿態近似於閑庭信步。

那些強大的，叫人恐懼的吐息，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卻都像是被凍結了一般，沒能展現出應有的威能。

跟一坨坨凍住的鼻涕，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我對你是越來越好奇了。」古龍之主一反常態地笑了起來：「不僅能知道我的跟腳，還能夠躲過我從命運上，直接鎖定你的吐息。」

「你是我那場計劃之中的漏網之魚嗎？」

「要說漏網之魚，或許我那位師傅是一個。」王川搖了搖頭：「但我只不過是一個，恰好轉生在這個世界的異界來客而已。」

「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古龍之主的眼中，似乎又多出了那麼幾分理解：「難怪。」

「既然這樣，我也勉強可以接受。」他的龍軀收縮，逐漸轉化。

一個背上披著雙翼的男人，出現在空中。

他的本體，長著高聳的鼻樑，整體來說較為細長，膚色也很蒼白。

「不過，就算是能夠接受，你也必須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的指尖，迸發出一道道細碎的火焰。

比起先前的巨龍吐息，這些火焰顯得更加細小，也更加暗淡。

但王川可絲毫沒有懷疑這些火焰的威力。

準確來說，那些玩意已經不能稱之為火焰，說是高溫的空間碎片，也不為過。

「流炎。」古龍之主念誦真言。

那些細碎的火焰，從他的指尖墜落，更從王川身周的空間里，逐漸剝落。

「你已經被包圍了，就算身法再恐怖，也絕對無路可逃。」他的眼裡，透出一種嗜血的意志：「無論你曾經掌握怎樣的秘密，還是要說再見了，該死的勾起我憤怒的異界來客！」

王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下一個瞬間，他出現在了古龍之主的背後，隨手丟出了一枚鳳鳴氣劍。

轟轟轟轟！劇烈的爆炸聲，出現在他原本所處的位置。

「用命運的線條來鎖定，看來也不是什麼特別精良的鎖。」他的聲音幽幽的，就像是冰箱門打開時，從裡邊冒出的冷氣：「隨便就可以撬開了嘛。」

古龍之主隨手撥開那道鳳鳴氣劍，才發覺這些許的法力，根本傷害不到自己。

「你是在捉弄我嗎？」他的聲音很冷：「能從註定的命運中脫離出來，丟出的劍氣，卻是這種連水球都不如的東西嗎？」

「不是吧，你的防禦這麼高的嗎？」王川愣了愣：「這些小玩意，對地仙都能造成可觀的殺傷，砸到你身上，居然連水球都不如？」

「有什麼招式，就儘管用出來。」古龍之主舒展了幾下他的肌肉：「如果只是這樣的毛毛雨，等我抓住你的影子，一定會愈加兇狠的撕碎。」

「真是太令人恐懼了。」看著再度破裂的空間，王川的身影再度消失。

再次出現的時候，他的手上，多出了三顆水球。

轟！

流炎和皇都京畿上空所有的雲氣相撞，爆發出駭人的蒸汽。

甚至已經進入了離子態嗎？王川從這些高溫的蒸汽間穿過，偶爾丟出一枚鳳鳴氣劍。

古龍之主的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把雨傘。

他隨意地揮動，手臂上青筋虯結的肌肉，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力量。

「真男人就堂堂正正地跟我過招，而不是在這耍賤！」他瞬間欺近了王川：「你不是很能看穿嗎？現在能不能看穿我的攻擊軌跡？」

風好大。雨傘尚未欺近王川的臉龐，一股近乎利刃的颶風，就已經把王川的臉龐劃破。

他再度瞬身。

古龍之主的眼睛，做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反轉。

那枚眼球，從原本的眼眶裡生生劃破了面龐，跟著王川的移動方向轉動。

王川的脊背一陣發涼。

他本能地感覺到，這一次，是真的被鎖定了。

「死！」那顆順著面龐移動的眼珠里，射出了一道幽黑的光芒。

太快了……王川的身體，完全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動作。

他徑直被黑光所洞穿。

從眉心洞穿。

「桀桀。」古龍之主的眼睛，緩緩回歸原位，那皮下的鮮血，還殘留在臉上。

「跑得很快，甚至快要超出我的反應時間了。」他看著定格在空中的王川：「但你能快得過光嗎？」

帝君托起冰山的雙手，微微凝滯了一瞬。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中那少年的影子。

鮮血從王川的眉心淌落，伴隨著點點幽黑的毒液。

「太狠了吧。」王川抬起手，勉力凝出一面水晶：「又是光又是毒的，真是恨不得我立刻馬上死掉嗎？」

「像你這樣的存在，活著始終是一件讓我不放心的事情……先前還想拿你做實驗，是我唐突了。」古龍之主看著王川垂死的身軀：「你一開始，應該是想要截胡我的修為吧。」

「但你的力量，似乎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撼動我的道。」

「或者說，根本沒有資格，撼動我的道。」

「畢竟，我已經跟這顆星球，連在了一起。」

「果然，我的猜測大半都是正確的。」王川看著古龍之主。

下一刻，他的身軀上，又多出了無數個孔洞。

「抱歉，我還是覺得能說話的你，有點不安全。」古龍之主獰笑道：「所以我會加速你的死亡。」

「太狠了。」王川露出苦笑：「如果是原來的我，即使到了地仙修為開啟神通，恐怕也會給你這種過於強大的力量，給打成齏粉吧。」

那些孔洞，並不是某種神通的作用。

而是古龍之主用肉身，在先前那片刻的時間裡，打出的鋒芒。

每一處，都是致命的位置。

「最後就是靈魂了。」古龍之主的手壓了下來。

厚厚的幽光，環繞著他的掌心。

那是某種滅魂的法門，足以將地仙境界的存在，直接抹殺。

「安息吧，這個世界，只需要有我一個異界人就好了。」古龍之主的手，準確地抵在了王川的頭顱上：「你的頭顱，將成為我王座之下，最後一顆墊腳石。」

「放心，以後的史書上，會有你的地位的。」他笑得格外乖張。

格外的小人得志。

「正因為你是這種噁心巴拉的存在，我才不想只停留在史書上啊。」王川的手，看似徒勞地抬起來，握住了古龍之主的手腕：「你說要讓我在史書上，留下重要的地位？」

「那不如，還是你去吧。」

「我會給你留下一個，頂級戰犯的位置的。」

他猛然躍起，翻身落到了古龍之主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