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快出門時,鹿箏突然轉身指著人群中一個穿著普普通通的女子問道,「她就是陳馡?」
眾人一愣。
以為是夫人要找陳馡算賬,畢竟女子善妒,若是此番說要殺了陳馡,宗政煞也不會猶豫分毫。
「箏兒…」宗政煞出聲。
「你先去馬車,我找她說兩句話。」
然後讓小廝攙著他去馬車了,走到陳馡身邊抓著她的手朝後院走去。
眾人自是不敢跟著去,陳馡此番心神緊張,她對這個夫人的脾氣絲毫不解,又因宗政煞的關係,對她的情緒更是複雜。
天上人間的後院是景色別緻,亭台樓榭更是美輪美奐,果真是男人的銷金窩。
此時,已漸進日落。
後院里還殘留著午後的餘熱,讓人心情都不由地焦躁了幾分。
鹿箏讓陳馡坐下,為她斟了一杯茶,此番示好更是讓陳馡不解。
「他都和我說了。」開場白,便讓端著茶盅的陳馡手下一顫。
「夫人,您萬萬不要誤會我與公子…」陳馡急切解釋。
但鹿箏擺擺手,面含笑意,「我不在乎。」
這話讓陳馡更是疑惑。
她本以為鹿箏是來耀武揚威,或給自己下馬威,這是什麼套路,她竟琢磨不透對方的想法。
鹿箏繼續說,「我相信,他在這裡開這個酒樓,自有主意。而你,他也自有安排。這些我若想知道,他必和盤托出。你明白,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嗎?」
「奴…奴婢知道。」
陳馡低頭,咬著唇。
她本是姿色絕美之人,就算穿著普通素色錦服,也難掩那嬌媚顏色。
那雙嬌滴滴的含珠帶淚的眸子,膚白如雪,唇紅如櫻,說話細軟動人。
「奴婢…一直知道自己對公子意味著什麼。從未有過非分之想,更不敢覬覦夫人您…」陳馡卑微到了塵埃之中。
鹿箏瞧著她的模樣突然生出了幾分厭惡。
「我今日與你說這些,不是讓你瞧不起自己,看低自己的!」鹿箏突然拔高了語氣。
嚇得陳馡一愣,抬眼就看到鹿箏那張恨鐵不成剛的表情。
「夫人…奴婢……」
陳馡眼眶裡的淚水剎那間傾瀉而下。
鹿箏扶額。
「我和你說這麼多,是讓你對宗政煞趁早死心,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不是來耀武揚威,讓你難堪。而且你這招楚楚動人,哭哭啼啼的招對男人有用,對我沒用。」鹿箏撇嘴,忍不住說,「你這麼漂亮,而且我聽說你還很有才華,為何不找個良人嫁了呢?」
「我一入紅塵,便是骯髒身子。何必去坑害那些良人。」陳馡苦笑,冷冷自嘲。
「我倒不覺得,這只是你的一份職業。算起來,你自己養活自己,而且這麼好看,精緻。多少男人跪舔你都不配。陳馡,你要攢點錢,找個適當的機會離開這裡。你的人生肯定不單單在這走到盡頭,你會有更好的人生。」
鹿箏抓著她的手說道,「我感覺你是個好人,我要和你交朋友!」
此話一出,陳馡瞪大了眼。
不敢相信自己竟會成為她的朋友。
鹿箏回到馬車上時,面色愉悅,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見她這般,便新生好奇問道,「箏兒有什麼開心事,說與我聽聽?」
「好好休養,我們女人之間的事情自己解決。」
「好歹讓我知道一下,箏兒是怎麼與陳馡說我們之間的關係的?」宗政煞湊近,有幾分依賴,靠在她懷中,找了一處舒服溫暖的姿勢,她身上沁人心魄的氣息縈繞在鼻尖時,才真正地安心了。
「當然是夫妻,琴瑟和鳴,只羨鴛鴦不羨仙。只有這樣說,她才會死心。若不死心,平白耽誤了人家姑娘青春貌美,不過我說你也真是…若是不喜歡人家,何必給人家那種曖昧、虛假的好,平白讓人家誤會了,還以為你會給她幸福。」鹿箏望著懷中的宗政煞,一頓批判。
宗政煞一愣,「我何時……」
「你敢說柳娘進去的時候,你沒有抱著陳馡嗎?」鹿箏眸子里危險的光芒閃爍。
此話一出,宗政煞急忙閉嘴不言。
但許久的靜默之後,宗政煞還是垂死掙扎地解釋了一番,「她前幾日受了委屈,讓我安慰一番。我只是抱了一下,並未作出越軌之事。」
話音落下,宗政煞的臉頰已有幾分緋紅。
鹿箏搭話。
以為她是生氣了,便也不敢說話,怕她心情不好。
結果鹿箏的呼吸均勻在頭頂響起的時,宗政煞才苦笑一下。
最近越發是嗜睡了,無論如何這次回京去要除了她的蠱毒。
就算恨自己,就恨吧。
——
宗政煞因著身子虛弱,大夫讓他在宅子里休息三五日。
理所當然地,公文也都送到卧房來讓他批閱。
鹿箏自是被困在卧房哪裡都不許去,一會兒磨墨,一會兒捶腿兒,一會兒拿披風。
那大夫為了促進宗政煞身子痊癒,還大張旗鼓地整了一個葯浴。
於是,宗政煞每日定時定點地要去烏漆嘛黑的中藥桶去泡澡。
鹿箏這時得空才能去院子里伸展伸展,順便去廚房摸點好吃的。
幾日不見阿桔,以為她被送走了。結果她端著一碟子糕點剛走到卧房門口就遇到了,鹿箏知道她不怎麼喜歡自己,所以避而遠之。
結果對方迎上來,二話不說先噗通跪在了地上。
雙膝觸地的瞬間,發出了微不可聞的一聲輕哼。
鹿箏的眼睛跟刀子一樣在她身上颳了一遍。
斷定被宗政煞找人打了。
「奴婢之前冒犯了夫人,還請夫人恕罪!」阿桔的磕頭實打實,鹿箏都聽到腦袋撞擊青石板轉的聲音了。
「你哪裡冒犯我了?我都不記得了,起來吧,別在這裡磕頭了。別一會兒被你家主子看到了,以為我虐待你。」
鹿箏擺擺手,最煩她這樣的。
阿桔不肯,繼續磕頭,更起勁兒了。「夫人,奴婢真的知錯了!」
聲音雖然不大,卻還是驚擾了宗政煞。
鹿箏聽到水聲,才一瞬的功夫,宗政煞就裹著一件絲袍,周身撒發著難聞的中藥味,打開了門。
鹿箏下意識地捂著鼻子,但又想到自己的糕點,用袖子將糕點捂的嚴嚴實實。
「別污染了好吃的。」鹿箏表情十分嫌棄。
宗政煞見她模樣嬌憨,心底一暖,「喜歡吃讓廚房再送一些來。箏兒,過來…」
他笑容和煦,語氣輕緩,十足的寵愛。
阿桔是從未見過他這般的,心中又是嫉恨,又是悲哀。
「跪在這裡做什麼?」宗政煞這才察覺了阿桔,語氣冷冷。
阿桔急忙轉變方向,跪行至宗政煞的身前,死死地抱著他的大腿。
「主子,您不要趕我走,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夫人!」阿桔苦嚎,心中悲戚。
當年若不是主子,自己早就橫死街頭了。
對主子這麼多年的愛慕與感激,讓她將宗政煞奉若神明,如今讓她離開,豈不是讓她去死。
宗政煞原本就被她的哭聲惹的心煩,又抬眼看到鹿箏幸災樂禍地在一旁看戲。
更是有幾分慍怒顯在面上。
「找管家結一下工錢,拿著你的賣身契走吧。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宗政煞冷冷避讓開阿桔。
緩步做到鹿箏身邊,伸手牽著她的手腕,「進去吧。」
「求求您了夫人!」阿桔突然轉變了策略,猛地抓住了鹿箏的腳腕。
於是手腳被兩人鉗制住,瞬間不能動彈。
但還是儘力穩住了中心,將懷中的糕點沒灑了。
「你逮我沒用啊…我又不是你主子。」鹿箏顰眉,看著地上哭哭啼啼的阿桔,無奈嘆息。
那阿桔知道主人說一不二,認定的事情決不會改,只能拚命地抓住鹿箏這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您,夫人!只有您才能讓奴婢留下來,奴婢沒了爹娘,若是離開這裡,必是會餓死的!」阿桔哭的梨花帶雨,讓人看著實在心疼。
鹿箏抬眼看了看宗政煞,露出大白牙笑了笑,眼睛眯在一起,十分討好。
「你自己處置,我先進去了。」
說完鬆開了鹿箏的手腕,然後從她手中結果糕點盤,慢悠悠地走了。
鹿箏心底嘆息,這個宗政煞,果然是個冷血之人,跟在身邊伺候這麼久的人都能說不要就不要…
「你要留著就留著吧,反正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不過你家主子似乎不怎麼喜歡你,你就躲著點,別被他看到。」
說完拍拍阿桔的手背,算是安撫。
不去聽身後磕頭感激的話,趕緊回了屋子。
進去一瞧,宗政煞將糕點吃的一塊不剩,伸手還在抿掉盤子上的糕點碎屑。
鹿箏尖叫一聲,衝過去將盤子奪過來。
「你這人也忒不要臉了!」
宗政煞笑笑,「我說箏兒怎麼這麼喜歡吃著糕點,原來味道果真不一般。」
眸底笑意盈然,嘴角溫柔傾瀉。
鹿箏在氣頭上,縱是絕美容貌,還是不能緩解心中憤怒。
瞪著一雙眸子,恨不得咬碎了他。
卻不料,被宗政煞伸手一拉,帶進了懷中。
低頭便封住了她柔然的唇,淺嘗輒止。
「還有糕點的香甜味道嗎?」
鹿箏面頰瞬間如烈火焚燒過一般,羞紅了臉,只能將腦袋埋在他的懷中,暗暗碎碎念的罵人。
東籬牽著馬走在盧修的身後,前面就會蔡門郡了。
「盧修哥哥,小姐姐真的在這裡嗎?」東籬望著蔡門郡的城牆,在光禿禿的日光下格外頹敗。
「就在這裡,我們一起將你的小姐姐救出來可好?」盧修聲音溫潤,不緊不慢地說。
東籬點點頭,兩人繼續朝城內走去。
——
大雪紛飛,寒冷蝕骨。
她不停地在走,不停地在走,一直不停歇…
暴風雪讓她看不清前面的路,突然一雙帶著裘皮手套的手死死地卡住了她的喉嚨。
窒息,疼痛,冰冷…
絕望從頭頂一直蔓延到全身。
鹿箏掙扎,叫喊,全然無用…
宗政煞是被她痛苦壓抑的嘶吼驚醒的。深夜,周圍安靜的連蟲鳴都消下去了。
揉揉眼,稀鬆灑下的月光里,她死死地咬著牙,喉嚨里發出痛苦的低吼,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一般。
身上汗如雨下,拳頭死死地攥緊,掌心甚至都沁出了血珠子。
宗政煞抬手拼勁了不多的內力,在她的穴位上點了兩下。
她的緊繃的神經和急促的呼吸才緩緩地恢復了正常,平緩。
「箏兒…好好休息休息,等這次蔡門郡的事情了解了,我就帶你回宮解除你身上的…」
後面的話,悉數湮滅在他無盡的疲憊之中。
為她輸入太多內力,如今身子實在匱乏。
躺在她身側,沒多久也昏昏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鹿箏醒來時發現身邊還有人。
覺得奇怪,往日他早早不見了。要麼出去辦事去了,要麼就在外面練功。
難得地看看他的睡顏。
鹿箏睜大一雙烏黑的眸子,望著他修長的睫毛,有點羨慕,皮膚較之身邊的人都有白皙,若不是平日里為人男人,當個小白臉也不為過。唇紅齒白?不是形容女人嗎,用在他身上也絲毫不為過。
「箏兒很喜歡看我?」
沒睜眼,卻先開口了。
鹿箏一愣,略有幾分尷尬,微微咳嗽了一聲,作勢要轉過身子背對著他。
卻被他一把撈入懷中,緊緊地揉搓在懷中,找了一個舒服在姿勢。
「有點累,箏兒陪我賴床吧。」
他聲音磁性惺忪,此時聽著竟是讓人心神都蕩漾了幾分。
「好啊…你也知道我一向懶散,能躺著絕不站著。」鹿箏閉上眼,鼻尖是他壯碩的胸膛,格外踏實。
「對了,你來蔡門郡都在忙什麼?只見你出出進進,眉頭緊鎖,是棘手的事嗎?」
鹿箏隨口一問,算是找話題聊聊。
「箏兒想知道嗎?」宗政煞輕聲問了一句。
他一直都知道,鹿箏是有經國偉略之人,雖失了記憶。但是有些東西已經融入了骨血之中,她還是知道的…
「國家大事,好像不是我能議論的。」
鹿箏本著謹慎的態度回了一句。
「你不是旁人,我的事情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悉數告知。」宗政煞伸手將她纏繞在脖頸上的頭髮輕輕地撩撥到旁側。
她修長白凈的脖頸露了出來
「那你和我說說唄。說不定我可以幫你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