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宮變(二)

第450章 宮變(二)

由聖上主張的這場年宴最後演變成了一場宮變,齊越史上稱之為「華燈宮變」。這場宮變是由時任琛國公薛清平主導,等到漫天華燈的時候,撕扯開始。

當日年宴前,薛清平在皇宮西南西北布下兵力,如果自己沒有在釋放花燈之時出現在宮門前,埋伏好的心腹府兵便可入宮宮變,通過武力奪取政權。

當晚。在與初仁皇帝對質之後,花燈之時並未見有人從流芳殿走出,於是薛氏叛軍不顧夜襲皇宮的罪名直接闖入流芳殿,企圖挾持天子,冊立大皇子為儲君,再威脅帝王寫下傳位詔書將皇位留給大皇子。

流芳殿的各位沒有想到薛清平會直接武裝反叛,頓時神色大驚。賀寒生立刻阻止反抗,保護殿中之人。

初仁皇帝驚訝之餘還是鎮定如初,這皇宮裡上一次的血戰就是他主導的,他太清楚其中的模樣,自然不會膽怯。

「薛國公果然是好膽量。」初仁皇帝說的實話,這才是他認識的薛清平,他的這些頂著齊越朝堂的人物絕對不簡單。

薛清平呵呵笑著:「老臣冒犯了,只是不知道外面的賀家軍可否抵得住老臣的兩方兵力。」

外面刀劍相接,震聲不斷。

夏沐濋將岳千燭摟在懷裡向對面的夏恪信使眼色,示意他做好準備。他們二人心裡都有數應該什麼時候動手,夏恪信的雙手負在身後手指一動,正在裝昏的蘇惟與岳千煬瞭然,瞬間清醒,藉助瘦小的身材優勢在一片慌張的大臣中爬著躲開,從側面逃離流芳殿。

岳千燭是第一次領教薛清平的無情血腥,他到底是多自信才會氣定神閑的站在此處,且不說外面的情形,單是他這個謀逆的主謀敢孑然一身的站在此處,便是十足的膽量。

「薛國公此舉莫過於唐突了。」夏沐濋扶著岳千燭來到一邊,將她安置在長公主旁邊,說:「你想要謀逆弒君,可想過這大殿之內還有本王。」

岳千燭下意識抓住夏沐濋要鬆開自己的手,薛清平一看就是有備而來,十分危險才是。

夏沐濋微笑著輕輕扯開岳千燭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轉身面對薛清平,依然說:「本王在城外的五千神遠軍可還在城外。薛國公想要篡位,也不問本王答不答應。就怕你有心要謀逆,無力對抗本王啊。」

只要夏沐濋在,薛清平就別想活著。即便他篡位成功,夏沐濋也能將他從高位扯下來。

薛清平微愣片刻后,說道:「沐王爺答不答應並不重要。」

「怎麼說?」夏沐濋輕笑問道。

「老夫並不想弒君篡位,只是想要聖上定下儲君之位而已,這可算不得反叛。」

「薛清平!」夏恪勤怒吼:「你帶兵入京本就是謀逆,說什麼大言不慚!」

薛清平看向二皇子道:「只要聖上不怪罪,儲君不在乎,那老夫就算不得謀逆。」

初仁皇帝笑著點了點薛清平,回身坐回他的高位上,單手撐著扶手慵懶而坐:「你說得對,朕不怪罪,朕的大皇子不在乎,你就不算謀逆。等著朕死了,史書一篡改,今日宮變可就是變了味道。」

「父皇!」夏恪勤實在想不到父皇為何還如此鎮定。聽著外面的聲音,縱然賀家軍身經百戰,但是現在整個流芳殿的人都是人質,就算是賀寒生有三頭六臂也無法做到一邊擊退敵軍一邊保護眾人。

初仁皇帝一指讓夏恪勤回去坐好,二皇妃還虛弱著呢,作為夫君現在還是做好他的本分即可。

夏恪勤還要說什麼,就聽到蘇逢磊說:「二皇子,先回去坐吧。老一輩聊天,小輩還是聽聽就好。」

「老大也站起來吧,跪那麼久你母妃該心疼了。」初仁皇帝平靜的說。

是恐嚇嗎?

夏恪群早已經失去了勇氣和自信。他知道舅舅已經選擇了極端的方式,可是他無法說出任何反對的話,他受制於母族多年,從未防抗過。他們喜歡他聽話,只有他聽話了,這些人才會幫他爭儲君,他這一聽話就聽了十多年,縱然他心有不願,也要讓自己心甘。

他顫動著站起身來,因為腿軟,他差點摔倒。這麼狼狽肯定會被很多人恥笑吧,他想。他曾經那麼瀟洒自如,以為即便面對這樣的場景他應該很能站得住,卻沒想到都不如夏恪勤那般可以與舅舅言語爭鋒。

說到底,是他從來沒有過反抗之心,即便奪得了帝位,他也會受制於人的。

「群兒。」迷藥的勁兒已經都在慢慢褪去,薛素美此時還能夠緩緩喚出自己兒子的名字。不過,能喚出又怎麼樣?聖上已經不喜歡他們母子了。

母子二人坐在一起,薛素美的頭倒在夏恪群的肩膀上,他們都不知道如何面對現在。

初仁皇帝淡定,成益侯也淡定,就算是女眷,長公主夏藝青也很淡定。大家都是經歷過最恐怖的三年內亂的時代,他們還是最後的贏家,一個宮變還真是嚇不到他們。

「小輩們沒見過現在的情景,若朕是國公,還想打開大門讓孩子們和眾臣好好看看,二十多年前的血流成河是什麼模樣。」初仁皇帝喝著茶,細細品茗。

薛清平反問:「聖上想開門嗎?」

門是初仁皇帝關的,只有他能夠打開。

「再等等。」初仁皇帝微笑,笑的讓人發慌。

······

「怎麼這麼多人?」賀寒嘉斬殺一個叛軍,揚起劍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

陳致過來告訴賀寒生,宮城西南有異樣。賀寒嘉奉了兄長之命前來防守,的確發現了有人的移動。剛開始賀寒嘉只是粗略估計只是百人,可是等到終於有人向宮門攻進的時候,眼前的人絕對不止百人。

她帶的人不多,怕是難扛這麼多人的進攻。

「陳領軍!」賀寒嘉又斬殺一人,退到陳致附近:「你不是說會有援兵嗎?」

去拉援兵還是需要些時間的。

昨晚,宮林一路尾隨國公府的士兵去到了紅紗軍軍營,意外得知沐映行的直系紅紗軍將士已經被控制住了,剩下的紅紗軍將士都是薛清平經過軍改安插的人馬。他們有的是剛入軍營的小兵,尚且對沐映行還沒有形成忠心。有的是薛清平按插進來的人,都是國公府的爪牙,這新人不在少數,儼然是薛清平為了奪取軍權而做出的重要一步。

根據宮林的通信,這些人將在皇宮的西北角入宮,與禁軍中的薛清平府兵裡應外合,想來來的人的不在少數,所以,援軍大部分人馬都留在了西北角。

可是陳致在自己巡邏宮門的時候意外發現了西南角也有動靜,這才為了以防萬一前去找賀寒生稟明情況。賀寒生派出宮裡的三分之一的賀家軍跟著賀寒嘉與陳致來到這裡,錯誤估計了形勢,才知道薛清平竟然將大部分兵力安插此處。

果然是以前與初仁皇帝一起逼進皇宮的人,對宮變信手捏來。

現在流芳殿一定是出了事,所以這些叛軍按照計劃衝進皇宮。薛清平的策略讓陳致措手不及,他們帶的人不多,完全阻止不了他們的入宮,只能看著他們直衝流芳殿,而他們能做的就是阻止一部分人,給西北宮門的人拖延時間。

「再等等,一定會有人出去的。」陳致現在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蘇惟和岳千煬兩個少年身上。他們是自家王爺挑選和信任最佳的傳遞信息的人,他們才是所有人最後的希望。

「陳致!啊!」

「賀寒嘉!」

鮮血幾乎是從賀寒嘉的後背奔湧出來的。就在陳致在想西北宮門的情況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提刀而來。眼看著長刀就要看向陳致,被束縛到無法過來抵抗的賀寒嘉最後直接衝過來用後背為陳致擋住了這一刀。

「賀寒嘉。」陳致轉身將受傷的賀寒嘉抱在懷裡,回手一劍直接將劍插穿持刀之人的身體,殺了他。

賀寒嘉撲在陳致的身上,身後的疼痛讓她難以忍受,語氣斷斷續續:「不要拼,宮裡還有哥哥,他可以——」

話沒說完,賀寒嘉閉上眼睛,徹徹底底的癱在了陳致的懷裡。

陳致頓時方寸大亂,他一邊抱緊她喊著她的名字,一邊還要抵抗隨時伸過來的刀劍,不過一會兒,他的雙手就被賀寒嘉後背的血浸濕,臉上也都是叛軍的鮮血。

陳致從未做過逃兵,骨子裡的堅持是他最後的底線。可是現在賀寒嘉就在自己的懷裡危在旦夕,他唯一救她的方式就是立刻帶著她離開,可是他一走宮門肯定是要破了。

正在他抱緊賀寒嘉正在猶豫的時候,一名賀家軍的將士喊道:「陳領軍,快帶我們家小姐回家!少將軍在宮裡,不會有事!」

是啊,他們是賀家軍,不是明知危險就拚命的莽夫,也不是明知道有退路還傭兵而上的傻子。宮門是守不住的,不如退後到賀寒生身邊保留實力。

於是,陳致做出了他一生中第一個撤退不戰的命令:「爾等回去賀將軍身邊。賀小姐本領軍送回。」

只是陳致不知道的是,很久很久以後,他經常迫於無奈的下了很多後退不戰的命令,都是因為懷裡這個不斷為自己擋刀差點真的被傷到的女人。

······

啪的一聲!流芳殿的大門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用力的裝了一下,讓在場的人都為之一震。

初仁皇帝似乎就要與薛清平耗到底,看看到底是君強還是當年他的追隨者更強。他依舊是平靜,目光冷峻:「沐王妃。」

岳千燭冷不丁被聖上點命,心頭一頓,轉身看向聖上:「聖上。」

初仁皇帝看到岳千燭還算震驚,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你不是擅於猜嗎?這次猜猜,剛剛門是被什麼撞了?」

現在是猜著玩的時候嗎?

岳千燭無奈,只能認真的與聖上玩這個遊戲:「應該是人。」

「嗯——」初仁皇帝又問:「是哪邊的人?」

岳千燭想了想說:「應該不是薛國公的反叛之軍。」

這一個「反叛之軍」可是說到初仁皇帝的心坎里了。

「為什麼?」他問。

岳千燭說:「撞門之人肯定是在門口附近,現在能站在門口附近的肯定就是守衛的將士。」

「為何不能是反叛軍被朕的將士斬殺的屍體撞門呢?」

「守衛之人是賀少將軍帶領的賀家軍,賀家軍世代忠君,是絕對不會允許反叛軍靠近流芳殿,即使是一具屍體。」

殿上還有正在慢慢恢復體力的賀將軍和夫人,他們一直都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沉默,但也將場面看的清楚,心裡一邊擔心兒子的守衛,一方面還在想等到體力恢復后如何護君。現在他們最迫在眉睫的就是恢復體力。

但是岳千燭的話不僅是與聖上的對話,更是將賀家軍抬上檯面,這個時候給足了賀家的面子,更是為賀家表達了忠心,這讓賀家二老受寵若驚。

夏恪勤沒有忘記要與賀家交好,關機時候為賀家說話的原則,跟著說道:「賀家軍只對父皇忠心,必定會平復反叛之軍。」

說著,夏恪勤還不忘惡狠狠的瞪薛清平一眼。他應該是全場最不希望薛清平成功的人,這不僅關係到齊越的江山,還關係到自己的命運。他可不認為,如果薛黨成功,大皇子登基,他還有活著的出路。

岳千燭嘆氣。

初仁皇帝看到了,問:「沐王妃為何愁眉苦臉?」

岳千燭實話實說:「只是門都被撞,兩軍交戰應該打到宮門了吧。」

這才是最危險的不是嗎?兩軍交戰到宮門口,那大殿之門遲早要被打開。坐在殿門口附近的官員,不管有沒有恢復體力,紛紛向殿內爬進來。

初仁皇帝看著這些貪生怕死之輩,心裡哼了一聲,就這些人還搞黨政和反叛,還真是一群酒囊飯袋。

薛清平還是了解聖上的,當下就看出聖上對待底下這些人的不屑,不面對這些人嘲諷一番。他們啊,只見過和平年代中的聖上賢明,殊不知戰場的初仁皇帝可是個手起刀落的主,沒有狠厲和絕情,他可是走不上沾滿鮮血的台階,踏著手足的骸骨登基為帝的。

「聖上。」薛清平說:「今日人已經打到宮門口,不如就帶著這些同僚看看當年的盛況,也讓老臣與蘇侯還有長公主殿下一起,再一起追昔往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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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梨花與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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