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青魚(7)
留下來的肉吃完之後,吳父再一次陷入憂愁。
昨天吃最後一塊肉的時候,吳母就催促:沒吃的了,你快去再弄點回來。
哪兒有那麼容易,能找的死羊都找了,還自己親手殺了一隻羊。
這段時間沒怎麼死羊,又不好找一隻羊殺了,哪兒去弄吃的。
「要不,我們再去弄野菜什麼的?」吳父說。
吳母翻白眼:「野菜?行,就知道你就這點本事。」
吳父一聽這話來了脾氣,「這點本事?帶著你吃了幾個月的肉還不樂意?」
「有本事一直吃肉,那才是本事!」
吳父煙杆子一拍桌子,「真想吃?」
「廢話。」
「行,給你弄去!」
吳父出門了。
也是恰好,這幾天村裡人發現狗子不見了。災年的,也沒有太過在意。
但村長還是要管的,無緣無故不見個人,去了哪兒總得打聽清楚。
然而沒人知道,一個單身漢,在這個村子也沒什麼親戚,孤寡一人的,誰在意他呀!都忙著弄吃的,還有閑工夫管別人?
村長找了兩天,也準備放棄了。回到屋裡,倒了杯水剛坐下,吳父火急火燎地跑到院子里。
「村長,村長!」
村長端著水杯走出來,「吳三,什麼事,這麼急?」
「我看到狗子了。」吳父雙手扶著大腿,不停喘氣。
「進屋坐。」村長招呼吳父進屋,給他倒了杯水。
「咕咚,啊。」一杯水下肚,吳父的舒適溢於言表。
村長問:「狗子他去哪兒了?」
吳父放下杯子,「在村西頭的山裡,我去哪兒找吃的,看到他在那裡轉悠。」
「哦行,有人看到他了就好。」村長鬆了一口氣,但似乎並沒有要去找狗子的意思。
「我帶你去找他?」吳父問。
「不用,你見到他了就好。」
「還是見見吧,他有點奇怪。」
村長攤開雙手,「奇怪就奇怪唄,跟我有撒子關係,或者就行了。」
「他那個樣子,我感覺可能沒幾天就死了。」吳父繼續說道。
「嘿,吳三,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個好心人。」村長有些不悅,「死了就草席一卷,找個地方埋了唄,咋這麼多事,他一個大光棍。知道人在哪兒就行了,到時候死了找個交代跟上面說一聲。」
吳父眨巴著眼睛,問:「村長,真沒事嗎?」
「沒事,不說了,我去鎮上問問糧食的事情,你回去吧。」
村長收拾了一下就要出門,吳父就只好離開院子。
站在院外發獃。
村長出門一轉頭見吳父還在,嚇了一跳,「吳三你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沒什麼,我這就走。」吳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剛走幾步,吳父回頭,看向村長離開的方向。
那村長的背影,看起來就美味……畢竟是村長,吃得好……那他院裡面的媳婦、爹娘,還有孩子,應該也很美味。
吳父那眼神不再有所掩飾,看食物的眼神……先吃哪個呢?
不急,都跑不了。
……
父親再一次帶回了很多肉,比上次還要多。
母親樂得合不攏嘴,而吳白卻起了疑。
十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基本的事情是有了了解的。村裡的狗叔不見了,他知道。
上次帶回來肉的時候,吳青說看到了狗叔。本來是不在意的,可第二天聽到村裡人說狗叔不見了,便難免覺得有些奇怪。
外加上,父親一直對這肉的來歷含糊不清。
吳白總覺得,這肉肯定跟狗叔有關係。也許是父親從狗叔那裡搶的,也許是和狗叔一起去找的,也許那朋友也是狗叔的什麼人。
小孩子嘛,想象力也就止步於此了。
飯桌上,吳白不合時宜地問父親:「聽說村裡狗叔不見了,爹,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吳父淡淡說了一句,「不知道,可能是走人家去了吧。」
吳白沒有再說話。
等吃過肉,就是吳白給吳青弄吃的時候。野菜在鍋里煮著,味道不怎麼好聞,瀰漫著屋子,蓋著之前的肉味。
正要盛出來,咚咚咚,有人敲響了屋門。
吳父從自己屋走出來,站在大門前,喊:「誰啊,這大晚上的!」
門外響起聲音:「是我,秀琴。」
秀琴是村長老婆。
「有什麼事情嗎?」吳父問。
「我來問問華明在不在你這兒,他今天去鎮上,到現在還沒回來。」
華明是村長的名字。
吳父:「不在。」
「哦,對了,你上午去我家,華明有沒有跟你說他今天除了去鎮上還有什麼別的事情?」
「沒有。」
「行,那我去別的地方找找。」
秀琴的腳步聲遠去,為了保險,吳父把門打開一條縫,看了看。
吳白端著野菜湯從灶房出來,見父親在那看著什麼,便湊到一旁輕聲問:「爹,剛剛誰呀?」
吳父緩緩回頭,臉上帶笑,笑得吳白瘮得慌。
「村長媳婦,你秀琴姨。」
「哦,秀琴姨來幹嘛?」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問。」
「哦。」吳白端著菜湯進屋去了。
吳青整日除了躺著,就是坐著,看窗外的風景,看了多少遍還是看。
餓,沒辦法,動起來更餓。這家裡,只有她在挨餓,但她不得不挨,沒得選,那肉她是真下不去嘴。
「哥。」吳青看著吳白。
「來。」吳白把湯遞給吳青,「最近野菜也難挖了。」
「沒事,什麼東西我都吃的。」
「那怎麼不吃那肉?」吳白笑著,「你要是吃肉的話,我就不用天天出去給你找吃的了。」
「哥,那肉……我真吃不下去。每次爹拿了肉回來,我都能看到屋裡多個人。」
「都認識嗎?」
「狗叔認識,還有今晚的村長。」
「村長?」吳白皺眉,「你今天看見村長了?」
「嗯,不過沒進我們屋。」
「行,你先吃東西吧。」
吳白靜坐著,看著妹妹吃東西,陷入沉思。小孩子的沉思,也只有小孩子才敢去想,不受一些東西的束縛。
上一次看見狗叔,村裡人就不知道狗叔去哪兒了。今天又看見村長,剛剛秀琴姨來了,難道是找村長的?村長也不見了?
越想,也就越想去想,越想知道些什麼。
好奇心這東西,不只是小孩子有,誰都有。
吳白知道問爹娘是沒用的,不如自己明天去問秀琴姨。
秀琴姨在村裡最受小孩子喜歡了,她對孩子們特別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