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買酒錢
「求求你!饒了我吧!這裡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了!你還想要什麼?水?吃的?女人?只要你饒我一命!我都可以給你搞來!」
穿著動力裝甲的壯漢癱在地上哀求著,同時還努力挪動身體往後退。他的一隻手臂,連帶裝甲被齊根砍斷,噴涌的鮮血在地上拖出一條猩紅血痕。
他原本是腳下這座城市的主人,手下有三百多號小弟;想在這方圓百里內討生活,都得先問過他的意見,所有的物資、糧食、包括女人,都要優先由他享用和支配,儼然這一帶的土皇帝。
直到眼前這個男人的出現。
這個男人,像一個天外來客突然降臨,一言不發闖入壯漢的基地,只用非常短的時間,屠盡了他那三百手下,再砍翻了已經穿上動力裝甲的壯漢。
男人緩步向掙扎的壯漢靠近,臉色冷漠,手裡那把纏滿電子元件、閃爍著詭異藍光的長刀,還滴落著壯漢的鮮血。
裝甲的AI(人工智慧)傳出微弱的電子音:「裝甲嚴重受損………對敵分析儀無法啟動……右臂裝甲脫離……能源核心受損……推進器動力剩餘0.2%……建議著裝者……儘快逃離危險區域。」
逃?我特么還能怎麼逃?壯漢愈發絕望,他實在想不通,自己身上的動力裝甲,雖然是用垃圾堆里找出的零件,東拼西湊組裝起來的土製產品,但之前靠著這個,已經能橫掃周邊所有勢力,入主腳下這座城市。
可是,這個從天而降的陌生男人,僅憑一把古怪的刀,不僅殺光了他三百手下,還輕易切開了土製子彈都沒打穿的裝甲。想來想去,壯漢實在沒明白是從哪招惹來的這尊瘟神。
「求求你了!放我一條狗命吧!我的人都被你殺光了,你還想要什麼?我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
男人腳步稍頓,隨即再次向前,緩慢而決絕:「你們不該在這裡…不該把這裡搞成現在這樣……太亂了……沒有以前的痕迹……」
閃爍藍色光芒的長刀再次舉起,男人目中放出凶光:「這裡……以前是我和她的家,如果她經過了認不出來,就不會回來了……」
壯漢看著男人舉起的長刀,驚怒無比:「瘋子!你他媽就是個瘋子!」
他原本以為是自己的手下得罪了這個男人,才會遭此大禍,沒想到竟然是為了這麼一個荒唐的理由?他甚至根本沒聽懂這個男人到底想幹什麼!
求饒?肯定沒用的,跟瘋子求饒簡直是對牛彈琴。壯漢咬了咬牙,橫下心準備殊死一搏。
「去尼瑪的!死去吧!」
壯漢一聲怒罵,動力裝甲感應到著裝者的情緒波動,背部和腿部的發射器噴射出微弱的火光。0.2%的動力,卻也足夠讓沉重的裝甲從地上彈起來,壯漢舉起僅剩的一隻手,手臂裝甲的一處隱藏開關激活,一枚火箭彈疾射而出。
男人並沒有後退,揮刀上前,刀刃散發出詭異的藍色光芒,遠比推進器的火光更加耀眼。
「喝啊!!」
……
三個月後,靈都北郊三十英里,一片荒漠中。
一個隆起的沙丘,忽然從內而外爆開,驚醒的雷森從沙丘中坐起,這突然的動作,也暫時驚退了正向他靠近的食屍鬼。
從靈都出來后,雷森靠著自己改制的腕錶輻射監測器,一路避開輻射污染地帶,不知不覺走入了荒漠中。步履一刻不停,直到疲憊到了極點,在沙漠中席地而睡,連沙子把自己掩埋了都不知道。現在他的臉。胡茬和頭髮上,全是沙塵污垢,看著就像個流浪漢。
掃過四周,看著周圍的幾隻食屍鬼,雷森也有些慶幸自己醒了。要是被它們就地活剮,那可真是在陰溝里翻了船。
「媽的……睡個安穩覺都不行。」雷森站起身抖落沙塵,將背著的一個長條布包拿到手中。
甩掉捆綁的布料,雷森活動了下筋骨,主動迎向了這幾隻似人非人的生物。他手中揮舞的物件,還散發著異樣的藍色光芒。
像這樣不必要的體力消耗,雷森都是盡量避免的,徒步十餘天,他身上的食物和水已經所剩無幾。
好在,今天終於見到了些許人煙。荒漠的盡頭出現了一座無名小鎮,同時出現的,又有兩隻食屍鬼。
不過這兩隻,要比雷森收拾的那些安分得多。畢竟他們已經死透了,兩具乾屍被吊在小鎮門口一顆枯死的樹上,在烈陽下,隨著呼嘯的風沙不時擺動。
無疑,這是對陌生來客的一種警告手段。但雷森並不感覺有什麼滲人的,反而有些想笑。圍著小鎮繞了一圈,周圍只有簡單的刺棘籬笆,不見任何防禦工事,也沒有自動炮台什麼的。
而食屍鬼不過是因為受到輻射污染,導致喪失理智只剩獵食本能的人類,最多就是嚴重潰爛的皮膚看上去有點嚇人,只要不是成群出沒,對雷森而言根本沒什麼可怕。這鎮子會把這麼低級的嚇人手段杵在門面上,足見他們本身實力孱弱。
看了看腕錶,雷森確認這小鎮周圍的輻射值正常,才一躍翻過刺棘籬笆。此刻沙暴開始肆虐,小鎮里被籠罩在呼嘯的黃沙中,唯聞風聲,似乎已無人居住。
但第六感告訴雷森,有不止一道視線正盯著自己。
推門而入,腐朽木頭的味道撲面而來。雷森掃視了一下屋內,看布局像個酒館,竟還有不少人,因為雷森的突然闖入,閑聊聲戛然而止,個個都神色警惕,還有幾個人的手不自主地向著腰間的刀摸去,顯然對唐突出現的陌生人並不歡迎。
「打擾了,躲下風沙。」雷森也不管他們,徑自走到吧台前落座。
吧台里,一個留著大鬍子的中年男人倒還算淡定,他微眯雙眸打量著眼前的生面孔,站在他身旁的少女卻顯得有些局促,一直悄悄地往後挪,眼睛不敢看向雷森。
大鬍子盯著雷森打量了半天:「這位朋友……你怎麼進來的?」
雷森聳了聳肩:「我可沒見到有誰攔著我。」
大鬍子一聽,頓時有些不悅地看向旁邊的少女。少女渾身一顫,立馬低下頭:「我看到外面起沙暴了……就讓放哨的人先撤下來了……」
大鬍子頓時有些氣急,盯著少女,嘴巴張了半天,最終又只是沉重地嘆了口氣。
雷森身上除了個背囊,還有一個長條的布包。大鬍子盯著他,眼裡還是帶著戒備:「你帶的那……什麼玩意兒?」
雷森瞥了一眼自己的布包:「沒什麼,一根棍子,棒槌。」
「棒槌?」
「是啊。」雷森漫不經心道:「世道這麼亂,出門總要有點東西防身嘛。」
大鬍子不禁想笑,連那幾個盯著雷森的酒客也露出了輕蔑的笑意。帶根棍子就能防身?這小子是哪裡來的逗比?
周圍的酒客都稍稍放鬆了警惕,但貪婪的目光始終盯著雷森安然就坐的背影。
「朋友,這裡不常有生面孔,從哪兒來?」大鬍子又道。
「靈都。」雷森漫不經心道。
此言一出,一直盯著的酒客們議論紛紛。
「靈都?那不是巨石幫的地盤嗎?」
「是啊!他們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頭,男的賣給奴隸販子,女的留下自己玩。這小子從那兒逃出來的?」
這時候,其中一人壓低聲音道:「你們記不記得?半個月前,不是有一夥游牧商人路過嗎?咱把他們……那什麼掉之前,他們可提過,巨石幫不知得罪了誰,一夜之間被屠了個乾乾淨淨,一個活口都沒留下。而且對方,就一個人!」
「真的假的?不會就是這小子吧?」
幾個竊竊私語的人又抬起頭,對雷森好一番打量。
其中一人看了半天,不屑一嗤:「哪可能呢?這小子就根棒槌,還不如咱們呢,巨石幫可是有動力裝甲的,而且有三百多人,怎麼可能是被單人匹馬屠掉的?我估計,是哪個想搶靈都地盤的大勢力乾的吧。」
「說的也是。」
「嘿嘿,那待會咱們又能……」
幾個人討論著,不時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雷森。大鬍子瞪了他們一眼,幾個人這才趕緊閉嘴。
看雷森沒什麼反應,似乎並沒聽見,大鬍子才放下心來,又看著雷森:「你從靈都來的?最近那兒……怎麼樣?」
雷森似是思索,又似是漫不經心:「挺好的,那兒最近……挺清凈的。」
清凈?大鬍子有些懵,這和自己知道的靈都的情況不一樣啊,何況現如今這個世道,還有哪配得上「清凈」這個詞。
這小子,估計只是在靈都門口經過而已吧。
大鬍子懶得再和雷森說下去,反倒是雷森開始搭話:「你這裡……經常有人經過嗎?」
此言一出,大鬍子頓時一怔,旁邊的少女目光擔憂地看著雷森,周圍的酒客也再次變得緊張起來。
「偶爾,會有一兩個人……你想幹嘛?」大鬍子目光變冷。
「沒什麼,就是想和你打聽一下。」雷森從懷裡拿出一張發黃的照片:「你有見過……照片上的女人嗎?」
大鬍子拿過照片,照片里的女子青春靚麗,一頭烏黑長發與標緻面孔,挽著旁邊男人的手。站在她身旁的男性,利落的短髮和乾淨面龐,與面前的雷森也有幾分神似。
如果面前這人沒那麼滄桑的話。
順手翻過照片,背後還有一段娟秀的字體。
「這世界唯一讓我有所期待的,是你的溫柔——蘇靈」
女子的面孔很是陌生。大鬍子很確定地搖搖頭:「沒見過。」
雷森收回了照片,臉色如常,顯然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意外。大鬍子見狀,一臉語重心長地說道:「年輕人……這年頭……找不到的人就不要找了……說不準已經……」
默然片刻,大鬍子又道:「你也別難過,我請你喝杯酒吧。」
「哦?那先謝謝你了。」
「佐伊,去。」大鬍子向旁邊的少女喚了一聲。
可少女佐伊似是很糾結,臉色為難的站在原地半天,才在冷冽的目光壓迫下從后廚拿出一瓶酒。
大鬍子把一個髒的發黃的酒杯擺在雷森面前。酒只倒了半滿,雷森便迫不及待拿起猛灌一大口。辛辣液體入喉,卻不見雷森臉上有絲毫不適,反而還嘖巴著嘴,細細品著餘味。
隨即,一聲滿足的讚歎:「再來點……」
大鬍子有些驚訝,這酒有多烈他最清楚不過,自己都不敢讓這酒在舌頭上多停留半秒,眼前這個男人,居然…….就這麼一口氣喝完大半杯?
「年輕人,癮這麼大?你是有多久沒喝過酒了?」
「多久?」雷森目光漸漸變得深邃:「大概……五十年了吧。」
「呵。鬼信!」
大鬍子純當雷森在開玩笑,繼續給雷森續酒。雖然那滿臉胡茬看起來略顯滄桑,但細看下,那張臉絕不超過三十歲。
佐伊看著狂飲的雷森,臉上的糾結和擔憂越來越明顯,可雷森似乎毫無察覺,甚至根本不看她一眼。
酒瓶中的液體越來越少,周圍的酒客們盯著雷森的目光愈發地耐人尋味。大鬍子的目光也漸漸變冷,始終觀察著雷森的反應,可是酒館外的風聲都停了,雷森還臉色如常,絲毫不見醉意。
雷森放下酒杯起身:「謝謝你的酒,我該走了。」
剛轉身,背後忽然傳來大鬍子冰冷的聲音。
「喝了酒,不留下點買酒錢嗎?」
雷森回過身,卻見大鬍子手裡多了把弓弩,正對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