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故事【三】
「不得不說,你的悟性的確很不錯。」
郭路遙用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案幾的桌面,看著鐵悵微笑道:「陛下當然不會畏懼與北遼開戰,但陛下與我仔細討論過,發現現在尚不是與北遼開戰的最佳時機——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北遼雖然式微,但其軍中終究尚有數十萬弓馬嫻熟的北遼鐵騎,貿然與其開戰只能換來一場慘勝;近些年來氣候愈發寒冷,就連京城的冬日都比往些年寒冷了不少,更別說北遼那苦寒之地了。再過些年頭,北遼的兵馬必然在這份嚴寒之中愈發頹靡,幾個寒冬過後,我大魏王師便會揮軍北上,一路勢如破竹!」
鐵悵猶豫了一會兒,忽然輕聲道:「大帥,陛下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郭路遙的手指微微一凝,臉上閃過了一絲驚異:「何出此言?」
「大帥,雖然末將出身八街,但有些事情卻依然是明白的。」
鐵悵嘆了口氣,看著郭路遙毫不掩飾地道:「一萬年太久,陛下只爭朝夕。」
郭路遙輕輕地眯起了眼:「這話說得有些意思。」
「這話乃是末將自一本古籍之上所讀來的,說話者乃是上古的一位大賢。」
鐵悵連忙拱了拱手:「末將雖然不知道陛下的想法,但就在下之愚見,末將不認為陛下會心甘情願地一直等到天氣冷下來的那一刻——世事難料,沒有人知道明年的冬日還會不會與這幾年一般寒冷,以陛下之雄才偉略,豈會將北伐的關鍵寄托在此等不可掌控之事上?」
郭路遙看了他許久,臉上的笑容卻緩緩消失得無影無蹤:「阿悵。」
他忽然用這種相對而言比較親昵的稱謂稱呼自己,鐵悵一時間多少有些不適應。不過郭路遙並沒有等他開口說話,而是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你在本帥面前,自然是可以暢所欲言的,畢竟就算你不是老楚的獨子,你也是無鋒兒的友人,與本帥的晚輩無異;但若是在外人面前,你方才那句話可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鐵悵微微一愣,旋即連忙拱手道:「晚輩省得,外人面前晚輩自然是不敢妄揣上意的。」
「孺子可教。」
郭路遙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對鐵悵輕輕地招了招手,輕聲道:「眼下的當務之急,不是我等應該如何應對北遼,而是如何避免這一場原本便是板上釘釘的大戰被呂第一和樂不憂這兩個傢伙提前開啟。這兩人陛下目前還不能輕動,因此只能依靠我們來破壞他們的計劃——白蛇這件事便是他們的引子,你此次返回京城,務必要查出其餘的幾條白蛇到底隸屬於何方!」
鐵悵肅然拱手,低聲道:「末將領命——只是大帥,末將一個從九品的芝麻官,縱使眼下成了青衫百騎的一員,似乎也沒有資格......」
「首先,既然你是我青衫百騎的一員,那麼官位早已從那小小的從九品升至了從六品。文書和玉牌這幾日便到,本帥方才便已派人進京去辦了。」
郭路遙打斷了鐵悵的話,看著他含笑道:「當然,區區幾十兩銀子的俸祿對於凶名遠揚的天老幫幕後主使者而言,或許根本算不上什麼。」
鐵悵連連咳嗽,正準備解釋自己並沒有做過什麼欺男霸女之事,郭路遙便擺了擺手繼續道:「但這從六品的青衫百騎卻能帶給你很多幫助,甚至本帥可以這麼說,這文書沒到之前,我們的所有計劃都無從開展,你就算回到了京城也只能在五城兵馬司里待著,甚至身上連攜帶兵刃的權力都沒有,遇上了鐵龍雀的傢伙們也只能任人宰割。」
鐵悵輕輕地揚了揚眉,奇道:「大帥,縱使末將成了青衫百騎的一員,似乎也沒有資格帶著兵刃進京吧?」
「原本是沒有的,但文書到了以後,你便有了。」
郭路遙拍了拍手,看著鐵悵神秘地笑了笑:「你可知曉,本帥為何要如此著急地召見你?」
鐵悵老實地搖了搖頭:「晚輩的確不知。」
「因為你此次進京,是去參加萬國大講的。」
郭路遙笑得愈發開心:「萬國大講,各路青年才俊爭雄,江湖名門之後與各路諸侯貴胄或坐而論道,或以劍會友,我風雷營又如何能錯過這一盛事?——說來也巧,我風雷營里年紀合適的實力差了些,實力不錯的卻又年長了些,就在本帥一籌莫展之際,恰好就等到你來了。」
鐵悵忽然有些不自在:「大帥,我怎麼覺得哪裡不對勁?」
「那可能只是錯覺而已。」
郭路遙咂了咂嘴,從桌子下面悄悄摸出了一個小酒葫蘆,然後優哉游哉地給自己倒上了一杯:「原本本帥是想讓卓非凡那孩子直搗黃龍地去把那幾條白蛇揪出來的,但那孩子的性格你也知曉,過剛易折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但你不同,你是個很適合干這件事的人,至少若是鐵龍雀的人拿著劍對準了你,你不會像卓非凡一樣反手拔劍把所有人殺個一乾二淨。」
——如果自己真有那個實力的話,像他這麼干一干好像也不錯。
心中的痴心妄想被鐵悵立刻拋到了九霄雲外,他輕輕地咳了咳,苦笑道:「然後順帶為咱們風雷營在萬國大講之上爭一爭光?」
「順帶,順帶。」
郭路遙笑得慈眉善目:「當然,若是反而出了丑,那做長輩的或許就得好好與你說道說道了。」
鐵悵長嘆一聲,有些無力地道:「大帥,晚輩左思右想,郭兄似乎都比晚輩——」
「別想了,他是你的對手之一。」
郭路遙咧了咧嘴,目光中難得地顯現出了幾分氣急敗壞:「你以為本帥為何不把無鋒兒喚進帳來?因為這孩子被人兩三句話便繞進了套里,現在代表鐵衣衛出戰萬國大講,眼下只恨我郭路遙一生算無遺策,卻生了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兒子。若是我當著他的面和他說這些事,只怕這孩子回去便會把你代表風雷營一事宣揚得天下皆知——切記,莫要把他當成我的孩兒,若是你們真對上了,記得把他往死里打。」
鐵悵敬佩地拱了拱手:「大義滅親,晚輩佩服。只是大帥或許太高看了晚輩一些,晚輩連半點內功也修不得,若是真遇上了郭兄,被往死里打的或許是晚輩才是。」
「你是楚狂人的獨子,修不得內功自然是情有可原。」
郭路遙毫不意外地笑了笑,忽然輕輕地拍了拍手:「當年楚狂人橫空出世,渾身上下半點內力也無,卻能靠著掌中長刀力挫天下豪傑,你身為他的獨子,修不得內功原本便是理所當然之事。但換言之,楚狂人當年能夠劍走偏鋒將一身武藝練得登峰造極,你自然也是可以的。」
鐵悵頓時咽了口唾沫,有些心動地道:「修不得內力,武藝同樣也能登峰造極?難不成這天下間有什麼不依靠內力的功法不成?」
「當然可以。」
——說話的不是郭路遙,而是一個鐵悵很熟悉的蒼老聲音。
營帳的布簾緩緩掀開,魁梧至極的方破虜昂首闊步地走到了鐵悵的身後,緩緩地咧開了嘴:「什麼功法?我們的修鍊方式,那可比功法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