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時隔近半個月，黑沼終於重新在社團活動時間離開教室，換上輕便的運動服走進熱鬧的體育館。體育館中央的籃球場兩個區域分別劃分給男生和女生，黑沼到場時，正式隊員與非正式隊員幾乎都已經到齊，她暗道一聲「真麻煩」，硬著頭皮迎向籃球社經理投來的不友善的目光，悄悄混到隊伍的後面。

「……於是今天的球場供男生使用，我們在場邊練習傳球。」

只來得及聽到片段，黑沼等人面前的籃球教練便拍拍手讓眾人解散。黑髮少女跟著大家拿了球，伸手點點同班女生今井的肩膀。「今井同學，我想問一下男生今天為什麼要用全場？」

短髮少女轉頭回答：「說是區域賽要開始了，男生就申請要多用一些時間來練習。」

「哦……」黑沼瞭然地點點頭，將手中的籃球拋向今井。「那我們開始練習？」

「嗯。」短髮少女小心接住球，微微一笑。

若沒有接下來發生的意外，黑沼相信久違的社團活動會以這種方式平靜地告一段落。

沒過多久后，場上突然有人朝她喊出的「小心！」，只能讓黑沼偏過頭望向聲源方向，然後眼睜睜看著一顆不斷放大的橘色旋轉球直直打向她的正臉。

時間在須臾中被詭異地拉長。

明明就要砸中她的正臉，可那顆球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推離原先的軌道，險險地擦過她的臉頰。

黑沼從時間的慢鏡恢復過來時，黑框眼鏡「啪嗒」一聲掉落在地，甚至產生了嚴重的形變。本已經為挨打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了，可她最終感受到的，只有臉頰上輕微的灼熱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非常抱歉！」罪魁禍首藤本洋介急忙跑到場邊看看受害者的情況，「你沒事？」

低下腦袋后，高挑英俊的少年黑色瞳孔瞬間放大了——

黑髮少女額前耷拉下來的劉海遮不住她明亮的黑色眼眸，平凡的黑框眼鏡被打掉后，少女濃密的長睫毛暴露在外，輕顫著撲閃撲閃，宛若脆弱的蝴蝶。她像是在沉思什麼，直直地盯著空無一物的木質地板。

藤本第一次感受到轟鳴入耳的心跳，按節奏不能自已地起起伏伏。

一眨眼后，黑沼回過神來，看到面前突然出現的黑髮高挑的少年，歪過腦袋開口問道：「……是你？」

「……是！是我！」少年頓時滿臉通紅。「真是非常抱歉！」

「沒事。」黑沼淡淡地回答，有點尷尬地低下腦袋。被打到一邊的眼鏡變形的程度慘不忍睹。

——真糟糕，眼鏡被砸壞了。

「眼鏡……我陪你去配一副。」順著少女的視線看去，慚愧的藤本自告奮勇提出請求。

黑髮少女抬眼發現身邊已經環了一圈聞風而來的學生，皺了皺眉。

「不用了。」

藤本還想說些什麼，黑沼連忙伸手拉住少年的衣袖。

「真的不用了，藤本學長。請讓大家繼續練習。」

簡單處理了一下臉頰上的傷口后，基本也到了放學時間。黑沼來回摩擦著覆在傷口的創可貼，不一會兒便看到聞訊的好友風風火火到場，追根究底一番，兩人準備收拾書包回家。

在教室遇見了笹川京子和黑川花時，黑沼不由自主垂下眼帘。

「沒事，黑沼同學？」敏銳的橙色短髮少女發現本班委員長神色間的不自然，關切地湊近瞧瞧。「發生什麼事了？」

黑沼低頭微微閃躲。「不，沒什麼。」

「……好奇怪啊，黑沼。」黑川花像是覺察出什麼直接道出。

「謝謝你們的關心，真的沒什麼的。」黑沼咬咬牙，對她們鞠了一躬。「我們還有事，先離開了。」

然後她拉著不明就裡的谷野走出教室，留下兩人面面相覷。

「……」某大小姐的天藍色大眼睛呲溜一轉，若有所思。

黑沼剛走進家門，發現脫下來擺在門口的鞋子多了三雙，加上依舊放在鞋櫃旁的一個棕紅色行李箱，不難猜出她出差半個月之久的養父母今天回來了。

「我回來了。」黑髮少女輕輕開口喚道。

客廳的拉門突然開了縫，探出一個波浪卷長發的女性。「啊呀，蓮。好久不見了！」

「這話本該我說呀。」黑沼哭笑不得。「好久不見了，母親。」

她走進客廳張望了一下，「父親呢？——似乎還有個客人？」

「他們在上收拾……男人對這種事總是不在行。」黑沼櫻聳聳肩，嘬了一口茶。「小蓮去幫幫他們——你的表哥泉也搬過來住了。」

「表哥？……在歐洲讀書的表哥嗎？」

黑沼實在不願承認，她那表哥留學的地方就是與黑手黨息息相關的國家——義大利。

「嗯嗯！快上去幫忙！」櫻笑著起身將少女推上。

疑惑地走上，黑沼緩緩拉開門——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灰頭土臉的自家笨蛋父親以及同樣全身狼狽的少年，地板上零落地散著書本和資料，桌上的擺飾全部蒙上一層厚厚的灰，柜子上的花瓶眼見著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掉下。整個房間被灰白色的煙塵籠罩著，不亞於被外星人襲擊的程度。

默默地將花瓶扶穩，黑沼回頭轉向他們，一臉無奈：

「父親，表哥。你們辛苦了，請到下去喝茶休息。」

「小蓮~！爸爸我好想你啊~！」黑沼收拾殘局后拍拍手上的灰塵走出房門，自家父親不知從哪個方向飛撲過來，一把將寶貝女兒狠狠摟在懷裡。

黑髮少女的眉頭緩了緩，伸手環上父親的腰。「……我也是。歡迎回來，父親。」

一家之主黑沼楓寵溺地揉揉少女的長發，牽著她走進客廳。她的表哥黑沼泉以及母親黑沼櫻都跪坐在茶几旁品茶，見她下了，給她倒了一杯。

「表哥，好久不見。」黑沼蓮朝數年不見的少年點點頭，泉微微笑了一下。

「泉他只是趁著假期回來在我們這住一個月左右，期間我們可能還會出差，小蓮你要好好照顧他啊。」母親一臉笑眯眯。

「是我打擾你們了。」少年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

久違的親情，讓少女頓生暖意。

縱然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卻勝似她的親生父母。

向父親借了他的眼鏡，黑沼準備先將就戴著，等到周末再找時間出門配眼鏡。

「澤田同學。」

四月二十四日的下課鈴一打響，黑沼便起身走到褐發少年身邊。澤田綱吉愣了愣，壓下心裡湧起的愧疚感，站起來開口問道：「什、什麼事情，黑沼同學？」

「抱歉！」黑髮少女雙手合十眨眨眼，「因為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今天的補習取消了。」

「沒事的沒事的！……」未來的彭格列十代慌亂地擺擺手。「是我麻煩黑沼同學了！黑沼同學沒有做錯任何事！所以——」

少年垂下腦袋。「——請不要總是跟我說『抱歉』啊。」

黑沼頓了片刻，「噗」地突然笑出聲。

「這麼嚴肅真是難得啊。」少女將雙手背放在身後。「是，澤田君。」

——綱，遇上你，真是太好了。

「叔叔，阿武在哪？」黑沼掀開深藍色門帘四處張望找不到目標，連忙走到櫃檯前面問問忙碌的竹壽司店老闆山本剛。

山本大叔停下手中的活回答道：「應該是在他房間……今天他好像叫了不少同學。」

話音未落，從梯走下來的棒球少年看到店裡的青梅竹馬，隨即綻出笑容。

「剛想去叫你呢，蓮。上去嗎？」

「不了……」覺得自己一個女孩子獨自到男孩子的房間很不妥，黑沼決定現在將手中的禮物交給山本。「生日快樂，阿武。」

「哈哈，謝啦！」爽快地接過禮物，山本自然而然地拍拍黑髮少女的腦袋。

山本大叔突然抬頭說道：「阿武，你應該招待一下小蓮才對。」

黑沼擺擺手想拒絕，可棒球少年已經自然而然握住她的肩膀對她燦爛地笑。

「老爸都這麼說了，就上去坐坐。」

還未走進房間就聽到裡面的少年們玩電玩遊戲時的熱血叫喊，山本尷尬地摸摸頭看向黑沼。好在他的青梅竹馬對此無所謂地聳聳肩，隨他走進少年的房間。

門甫一開，幾雙眼睛一齊看了過來。被邀請的少年大多都是和山本一樣的棒球部新成員，同班的高橋認出成績優異的班級委員長，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詢問：「……委員長？」

「現在不在學校，叫我黑沼就行了。」想到那位真正意義上的「委員長」，黑髮少女嘴角抽了抽，然後望向擺放在他們面前的電視和手柄。「在玩什麼遊戲？」

「最新的格鬥遊戲。」另一個少年腦袋都沒轉，直楞楞盯著屏幕。

黑沼搬了一張椅子在一旁坐下，觀望了一會兒后指指自己。「我可以加入嗎？」

「你？」其中一個少年回過頭輕蔑地看向她。「女生會玩這種遊戲嗎？」

「不要小看她哦。」山本哈哈笑出聲。「我從未在遊戲上贏過她呢。」

「什麼？！」少年們不約而同地驚呼。山本一向是他們之中最擅長遊戲的，而面前這文靜的女生居然比山本更厲害。

「沒什麼的。」黑沼撇撇嘴。有個前世的遊戲功底，她並不認為自己贏在哪裡。

忽然，她的臉頰覆上一層冰涼。

今日的壽星惡作劇地把一瓶冰可樂貼在她臉上。「請你的。」

「謝謝。」接過飲料，黑沼小心地擰開拉環，與黑髮少年的可樂碰到一起。

「HappyBirthday,Takeshi。」

「www.niubb.net。」

在明亮的白熾燈下，年滿十四周歲的少年洋溢著燦爛的笑。

「Che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