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九)
突如其來的血案,叫所有人都嚇壞了。
零零二緊張萬分:蘇果,小心!
這唐王在皇帝的面前如今就敢這樣兇殘狠辣,只怕一個不高興,殺了皇帝與許貴妃上下都不是不可能。
到時候唐王大開殺戒。
蘇果:他真帥。
零零二窒息了。
他的精英思緒無法理解這種感受。
零零二:他真什麼?
蘇果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在一團亂象之中依舊挺拔冷漠,對這滿目鮮血無動於衷的唐王,雙手合十,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飛起來了。
她覺得唐王在這一刻英俊得耀眼。
而且,不知怎麼,蘇果就是覺得唐王是在為自己出氣。
面對她這樣的審美,零零二突然不吭聲了。
他覺得自己這個宿主是帶過的最難的一屆宿主。
「你,你怎敢這樣放肆!」皇帝看著這可怖的一幕,刺鼻的鮮血,斷臂就在眼前,幾乎叫他嘔吐。
他驚怒交加,眼底還帶著幾分畏懼地看著一臉平常的唐王跳起來大聲訓斥說道,「你敢傷人,朕要廢黜了你!」不管怎麼說,許紹是許貴妃最喜歡的侄兒,也是皇帝看著長大,與六皇子表兄弟之間的感情也是極好的。
這樣優秀乖巧的少年,皇帝看顧了這麼多年,比長久地在外頭征戰的唐王還要把許紹當做自己的兒子。更何況,唐王就在他的面前一言不合就砍斷了許紹的一條手臂,叫許紹成了一個廢人,皇帝更恐懼的是,若是唐王心裡再狠毒一些,會不會直接砍了他這個君父的腦袋。
此刻,看著捂著手臂在地上翻滾的許紹,皇帝恨得眼睛都紅了。
打狗也要看主人。
唐王直接動手砍了許紹的手臂,這分明就是大不敬。
這跟謀反有什麼分別?
唐王挑起眼皮看了皇帝一眼,冷笑了一聲。
「我說了,都怪他自己。」他淡淡地說道。
這說的是人話么?
皇帝被他這句話氣得半死。
原來許紹被砍了手臂,都是怪他自己不該躲開是么?
「姑母,我,我……」許紹疼得臉色慘白一片,額頭上全都是豆大的疼出的冷汗,抓著自己肩膀上那被砍斷之後留下的猙獰傷口露出了驚恐的樣子。
他翻滾在地上渲染出了無數的鮮血,看到自己的手臂就摔落在自己的身邊,同樣變得蒼白死青,他的眼裡不由生出幾分絕望。
在來到唐王府之前,他還是鮮衣怒馬的豪門公子,春風得意,即將尚主,正是最快活的時候。
可是來到唐王府,他的手臂斷了,日後成了殘缺,那豈不是日後都壞了前程?
唐王不僅壞了他的錦繡前程,還叫他從此成了獨臂人。
這樣沉重的打擊,當然不是許紹這樣從未經歷過風雨的貴公子能承受的。
劇痛與恐懼交織,他一下子昏了過去。
許貴妃尖叫了一聲,與六皇子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陛下,陛下!」她好不容易才喘過來氣,看著唐王才明白自己的兒子與唐王之間差在哪裡。
遇到這樣血腥的事,曾經在沙場浴血的唐王並不將砍斷一個人的手臂放在心裡,他見識過屍山血海,因此紋絲不動。
可是六皇子卻已經瑟瑟發抖,整個人都嚇得恨不能鑽到地縫裡去了。
這要是叫朝臣們看到,只怕會更加看不起六皇子了。
本就因唐王這些年征戰沙場,因此朝中對唐王稱讚頗多,哪怕唐王也不過是母族低微,可是因他是皇帝的庶長子,且皇帝元后早逝,這十幾年來沒有中宮,因此皇帝膝下的皇子都是庶子,沒有人比唐王身份高貴,唐王在朝中的呼聲一直都很高。
許貴妃這樣努力地侍奉了皇帝十幾年,皇帝疼愛她,一時盛寵,把她捧在掌心,可是卻一直都不願意將她冊封為皇后,彷彿是皇帝的心中有些心結,不願叫一個女子與自己平起平坐,母儀天下。
母儀天下。
以皇帝的小心眼,怎麼會容忍這樣的稱呼與地位。
因此,哪怕皇帝那麼疼愛她,待她是真心的寵愛,卻一直都不願意把她扶為皇后。
她不是皇后,六皇子就只是庶子,自然無法與唐王相爭。
一想到這些,許貴妃眼裡便生出恨意。
她一邊害怕,一邊怨恨地去看唐王,蘇果看見許貴妃的目光,覺得莫名其妙。
她的心中還震蕩著,覺得唐王此刻英俊逼人,威風凜凜,因此狐假虎威,仗著有唐王在,便對許貴妃大聲問道,「貴妃娘娘為何這樣看我家殿下!」
「做了這樣狠毒的事,難道不應該受到譴責么?」許貴妃見蘇果一個小宮女,一個奴婢都敢仗著唐王的縱容對自己大呼小叫,頓時氣得半死。
若是在宮裡的時候,這一個小宮女敢這樣放肆,早就被她給拖出去打死了。
這果兒在宮中的時候膽小怕事得很,怎麼一出了宮,就這麼膽大了起來?
「狠毒?我家殿下沒有做狠毒的事。」蘇果看著許貴妃顛倒黑白,覺得這太不對了,認真地說道,「殿下本來只想割了他的舌頭,可是誰叫他要躲開呢?是他自己不好,如果不躲開,只被割了舌頭,就不會斷了手臂了。」
這話中的邏輯十分清晰,很是令人信服的樣子,可是許貴妃都被氣死了,顫抖著叫道,「憑什麼要隔了我家阿紹的舌頭?難道這就不狠毒,不應該被斥責了么?!陛下面前,怎敢如此暴虐,目無王法!」
蘇果看著許貴妃此刻狀若瘋癲,怯生生地往唐王的身後挪了挪,感覺到唐王的大手壓在她的背上,頓時又有勇氣了。
零零二:你這不是仗勢欺人么?
蘇果理直氣壯:我是狐狸!
狐狸怎麼了?
狐狸當然可以仗勢欺人。
狐假虎威不是老祖宗都留下來的千古佳話么?
狐狸仗勢欺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天道都認同。
零零二這一刻,感受到了與許貴妃一樣想要震怒的心情。
蘇果卻來不及理會她小二哥的心情了,她挺直了脊背對幾乎要暈過去的許貴妃說道,「怎麼不能割他的舌頭了?他這是代替八公主被割舌頭罷了。八公主冒犯了我,我是,我是……」她有點羞澀,不過卻覺得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乾脆地說道,「我可是殿下喜歡的人。她冒犯了我,就如同冒犯了殿下,殿下當然可以處置她。只是她跑了,那她的駙馬代替她受過,這不是理所當然么?許公子與公主殿下不是真心相愛,日後會做恩愛夫妻么?怎麼啦?為了公主,難道舌頭都不能為公主付出么?」
她搖頭晃腦的。
彷彿許紹若是不願意,那就是辜負了八公主似的。
許貴妃抱著她的六皇子目瞪口呆。
她從不知道,從前說話都小小聲,羞澀的小宮女,竟然是這麼一個巧舌如簧的丫頭。
六皇子臉色陰冷又畏懼地看著托著下顎,帶著幾分笑意與縱容地看著蘇果的唐王。
他就坐在那裡,就是給那個正在說著無禮的話的小宮女支持,彷彿她說什麼,他都覺得沒錯。
不僅不訓斥,反而在縱容。
拿許紹的手臂與人生,拿他這個六皇子的尊嚴去縱容。
許貴妃從未受過這樣的頂撞,她在後宮已經春風得意許多年了,那裡受過這樣的折辱,急忙去看皇室,梨花帶雨。
「陛下為阿紹做主啊。」
「我倒是覺得,與其在這裡鬧著什麼做主,不如趕緊把他抬回去請太醫吧。不然血都要流光,不死也要死了。」蘇果看著已經昏迷不醒的許紹,那一刻,只覺得看著他凄慘的樣子,心裡有什麼難以言語,又壓抑痛苦的感覺慢慢地消散了起來。
她並不同情此刻英俊少年被砍斷手臂,血流如注的可憐模樣,只是在想,許紹也只不過是斷了一條手臂罷了。
可是上一世的那個果兒,卻為了這個人付出了生命。
她以為他愛她。
可是他其實只是把她當做一個消遣,一個可以利用的人吧。
不然,怎麼會這麼早就與八公主有了婚約?
他不是被逼無奈娶了八公主,而是樂見其成。
甚至蘇果看著此刻一身鮮血的許紹突然想,上輩子,果兒被灌了毒酒,當真沒有許紹的授意么?
出來毒死果兒的是六皇子。
可是沒有許紹的點頭,六皇子真的會這樣做么?
「這也是你的一筆罪狀,朕不會輕饒了你!」皇帝扶起了哭得渾身發軟的許貴妃,心中憐惜無比,又急忙叫人把許紹給抬起來趕緊回宮,不然只怕許紹就要血流而死了。
看見有一個內侍戰戰兢兢地捧著許紹已經發青了的斷臂,皇帝的臉頰抽搐了一下,惡狠狠地對唐王說道,「你敢這樣殘暴,今日傷害勛貴子弟,日後只怕還要造反!朕要把你廢為庶人,把你流放到西北去!」
他也只有這些手段罷了,唐王卻看著皇帝,突然冷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皇帝驚怒交加地問道。
「我笑父皇,就算千方百計將我這長子廢了,六皇子之前可還有好幾個哥哥。」
唐王見蘇果眉開眼笑的,半點不為這鮮血滿地感到驚慌,看自己的目光越發明亮璀璨,卻無懼怕,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的目光溫柔,抬手。
蘇果急忙把自己的小腦袋伸過去,給他摸。
唐王摸了摸她的發頂,輕輕地把她有些凌亂了的髮髻整理好,滿心滿眼都在這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的身上,嘴裡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要廢五個皇子,才能把庶出第六子扶持上皇位。他這個廢物,一無能力令諸皇子心服口服,二無功績不能令朝中信服,想要做太子,只能靠廢了他五個哥哥罷了。與其這樣費事,還不如簡單點,叫他做個嫡皇子,許還名正言順。」
他鄙夷六皇子溢於言表。
六皇子被這樣嫌棄,英俊的臉上滿是陰鬱,卻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在諸皇子之中並無出眾之處。
能有資格爭奪皇位,不過是因為他的生母是皇帝最寵愛的嬪妃。
可是若要廢了五個哥哥,或者踩著幾個哥哥進入東宮,還不及另一件事更方便,名正言順。
那就是許貴妃封后。
許貴妃若是成了皇后,他就是嫡皇子,天生就該是名正言順的太子。
就算唐王也無法與他相爭。
六皇子眼睛微微一亮。
許貴妃也忍不住目光瀲灧起來。
她渴望地看向皇帝。
然而皇帝的臉色卻猛地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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