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的青鳥031

身受重傷卻拒絕談論、讓所有人都感慨伉儷情深的原因，其實只是恐懼而已。

無論陽子給出多麼合理的解釋——噩夢、追殺及錯覺——

「明知故犯」的疑雲，在景麒心底始終糾結不去。

並不是有什麼跡象或線索引人生疑，女王真想刺殺麒麟的可能性也沒那麼高，他的思緒總在最恐怖的設想里打轉，或許只是因為這種設想最恐怖而已。

「懇請主上同去為先王掃墓，就可以掩蓋律子夫人的事。」

青辛直截了當地提出了建議。

景王處理感情問題往往稚拙如「赤子」，而景麒待人接物又一向不負「馬鹿」之盛名，所以他很擔心，擔心他倆吵到翻天，吵的壓根就不是一碼事。

「……您的眼線竟能直抵青帳，真是天官府和夏官府的奇恥大辱。」

短暫的沉默之後，景麒皺起了眉。

——看來他多慮了。

——就算景王還蒙在鼓裡，景麒也無疑心如明鏡。

「隱瞞律子夫人的死訊，不可謂不妥……但坐視主上陷入誤會醋海生波……」

「問題不在這裡。」

「哦？」

「什麼醋海生波！您說話……還真有意思。」

景麒苦笑起來。

他無法懇請陽子作伴去水繪園，早在三十年前，他已無法涉足水繪園。因為他不能允許自己失態，不能在浩瀚面前失態，更不能在陽子面前失態。

直到領悟麒麟降世的真意，才領悟先王的痴情多麼難能可貴。她那樣愚昧，那樣為非作歹，他也曾不無惋惜地感謝她力挽狂瀾自裁謝世。換言之，最重要的人，對他個人（而非麒麟）來說最重要的人，在他還一無所知的時候就消失了，以致之後的很多年，很多很多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得到過什麼，失去過什麼……

「好吧，請您告訴我，問題出在哪裡？」

「陽子介意的不是掃墓，而是先王之死……她甚至並不介意先王之死，她介意的是、是……」

景麒拉過青辛的手，壓在胸前的刀疤上，輕聲說，

「她難以啟齒，因此借水刀發問。」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青辛瞪大眼。

溫熱的肋骨下面是突突的心跳。真險！如果他不是麒麟，這貫胸而入捅穿心臟的一刀，大概會要了他的命。

「陽子提出的問題，其實也是她和我之間的問題。」

懼怕多年的設想，一朝成真得到印證的感覺，不亞於當頭一棒。

最恐怖的設想，畢竟是真相……

那天早晨陽子問的是：當你斷定先王之死對國家有利時，你是否存心引她走上了死路？

那天早晨……陽子沒有問的是：你我如此相親相愛，但要是有一天，要是我犯了錯，你也不會吝嗇死刑吧？

她沒有問。她沒有問出口。她問不出口。

沒有從不犯錯的人。沒有永不失道的王。所以別靠近我，別來親近我——

這道疤，訴說了她的恐懼，尤甚於他。

「毫不留情的一刀……」

青辛百感交集地摸著疤痕，

「但畢竟只是一場誤會，您又何苦懷恨至今呢。」

「您一點也不明白……」

疤痕的主人愁眉鎖得更深。

「這是因為您不肯把話說明白！」

「青、青將軍？」

「跟我到主上駕前請罪去！不管您有什麼難言之隱，都無所謂，我認為都無所謂！您缺乏身為臣下的自覺性！失了身份，失了分寸！和主上成婚是想讓她的私生活比獨身時更愉快，而非相反，所以，總之，請您從今往後，請您先從修正稱呼做起！直呼主上閨名是想讓她稱心如意，而非當真和她平起平坐，難道不是嗎？」

樸實謙遜的陽子憧憬著人人平等的烏托邦，常說君王和女僕也不過是分工不同。只可惜人和人天生就不平等，即使青辛等人能輔佐她創建一個全民享有平等就學就業就醫權的國家，但眾生的外表、智力、秉性和各自的運勢，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平等。譬如說，景麒就註定臣服在景王腳下唯命是從，再熱烈再痴狂的愛情也無法改變這一點。

「青將軍……」

「王者的威嚴需要精心維護，否則王朝會輕易顛覆。」

「可是……」

「請問，您是誰？」

「……景麒。」

「您是姓景名麒嗎？」

「……不，景麒……是我的身份。我以國為姓，沒有名字。」

「景麒必須請求景王賞臉和好，這是景麒的職責，對嗎？」

「可……」

「您還要慪氣？」

「沒……」

「主上垂詢，臣下就該認真作答。無可奉告之類的措詞，無異於衝撞九五之尊。」

「我沒……」

「台輔，愛侶自然心意相通，不通就說明愛得不夠……這種想法本來就很荒謬，您明白嗎？就算是母親，也猜不透愛兒的心思，您明白嗎？有了愛，人類的心即可互相通曉什麼的，原本就是無稽之談。我們鼻子下面之所以長著嘴，就是為了把心裡話說個明白，像您這樣支支吾吾打啞謎，慢說主上受不了，連我都光火啊！」

「我沒有能力盡責。」

於是，景麒說出了完整的一句話。

「嗯？」

但青辛還是聽不懂。

「沒有能力……我沒有能力和主上相處好，說主上愛聽的話，讓她愉快而且喜歡我。」

「……我明白了。」

青辛如釋重負地大笑。

「這麼好笑嗎？」

景麒的表情很微妙。

「我是在笑自己！怎麼就忘了，您是麒麟，不會說昧心話啊！沒關係，沒關係，就讓我來給您開個竅。」

金波宮一連五十年當選最受歡迎男士獎的青辛，在軍務忙得不可開交時，也會有美人前來質問他心意究竟如何。憑良心說句實話，那就是煩，青辛平生最煩的就是沒眼色的傻瓜。但要是據實以告，甚至直斥對方撒嬌邀寵也該看看場合的話，就會毫無懸念地發生熱吵或冷戰，惡化為更煩的煩心事。何況得閑后再想約人，還有百般討好也不成的風險。所以，最輕鬆、讓雙方都愉快的方法就是敷衍兩句好聽的，別管自己心裡怎麼想。

「這、這也行？」

「行。」

「……如果她深知我心難以欺瞞呢？」

「她願意談論某個話題，就說明她仍有幻想。」

「可在她身邊我不知如何自處……」

「我不明白您的難言之隱具體是什麼，但我很明白，如果主上和您之間非得有一個陷入悲慘境地……那麼，我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是您。」

王和麒麟本有尊卑之分。

男性更應該對女性禮讓、包容和照顧。

但青辛的理由並不僅限於此。

身處在磨難中的人類容易展現心靈的陰暗面，陰暗的破壞力又和個體能量密切相關。一個被侮辱被損害的弱者，徒有滿腔怨憤也只能禍害一己之身吧，頂多就是連累親友知交了。然而，悲痛的女王足以禍國殃民，絕望的天仙也許會毀滅世界。只有麒麟，至真至善至誠的麒麟，即使被侮辱被損害到了極致，也決不忍心禍及無辜。

因為仁所以偉大，因為仁所以可悲。這就是麒麟。

人類對麒麟有時仰視有時輕視，有時兩者兼而有之。青辛對景麒滿心憐惜卻總是優先考慮犧牲他的權益，或許這就是原因所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