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才女
眾人正僵持間,門一推,一個小丫鬟進來回話,太太和欒姨媽來了。(站)
說話間,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兩個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走了進來,張媽見了,長舒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又理了理衣角,快步迎了上去。大奶奶早起身迎上前,輕輕一福說道:
「太太安,姨媽安」
見大奶奶在這,那個被稱作太太的人一怔,瞥了張媽和柳兒一眼,臉色變了變,隨即沖大奶奶點點頭,走了進來。
「四奶奶終於醒了!可嚇死奴婢了,牡丹……」
跟在太太身邊的一個纖細俏麗的小丫鬟,見雲初坐著,遠遠地叫了起來,提到「牡丹」兩字,眼圈立時紅了起來,話一出口,便被太太給瞪了回去,期期艾艾地來到廖凈初身邊立著。
這人是誰,看樣子和自己很親,這牡丹……是花還是人?
正想著,那個被稱作姨媽的人,已急步向她走來,一邊哽咽地說道:
「雲初醒了,我苦命的兒,你可嚇死母親了……」
雲初?難道自己叫雲初?
想來這個欒姨媽就是她的母親了,看她眉宇間透出的那股雍容之氣,想年輕時定是絕色之人,雖然不知這具身體長像如何,但有這樣的一個美人娘親,想是她也差不了,正美美地想著,欒姨媽已來到床邊,見她傻子般木然不語,臉色驚變,一把抓住她的手說道:
「我的天,你怎麼了,母親來看你了,你說句話呀!」
見廖凈初不語,一邊的張媽說道:
「回太太,欒姨媽,四奶奶剛醒,許是憂傷過度,竟什麼都不記的了,這不,熬得葯都涼了,四奶奶就是不喝,大奶奶剛又勸了半天。」
太太恍然間才看到柳兒手裡的葯,開口說道:
「都死人啊,葯涼了,還端著傻站在那兒不去熱了來,讓四奶奶這麼嬌貴的人,喝涼葯不曾。」
柳兒忙應了聲,看了大奶奶一眼,匆匆地走了出去,大奶奶嘴唇翕動了下,什麼也沒說,只把臉轉了過去。
見丫鬟搬來了梅花杌,太太說道:
「妹妹先坐,左右雲初已經醒了,有話慢慢說」
說著,早有丫鬟扶欒姨媽坐了,太太坐定后,看了大奶奶一眼問道:
「闌兒不是去蘭芳園了嗎,書兒怎麼樣了,還鬧嗎?」
「回太太,三,府里剛添了白事,殤沒服完,她就出嫁,不僅是對四爺不尊重,讓她於心不忍,婆家也會挑眼,對方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偏偏是節制10省軍政的大將軍之子,官位雖比不上國公府,但卻手握實權,如這麼嫁過去了,萬一遇到點晦心事,又該埋怨是她帶過去的晦氣,說什麼也要悔婚。」
大奶奶說著,見太太皺眉,又接著說道:
「太太也別太操心,媳婦已經勸住了,說這是萬歲指的婚,老爺太太也作不得主,不過,老爺已經把四爺的大殤奏明萬歲,並請求推遲婚期,一切自有聖裁,如萬歲堅持要她們如期完婚,那將軍府也不敢說個不字,以後敢在這上面找眼,那便是說萬歲聖裁有誤,三小姐只管回國公府,自有老爺作主。如萬歲覺得不妥,自會下旨推遲或取消婚期,三小姐這才罷了,已經去了靈堂,剛按下這個葫蘆,媳婦又聽說四奶奶殉情,這才急巴巴的過來,這不,媳婦剛到,您就來了」
聽到這,太太嘆了口氣說道:
「這一大家子人,就沒一個懂事的,事事讓人操心,闌兒倒是事事精心,偏偏又不是個全活人,我這是哪輩子作了孽,就這麼兩個嫡子,偏偏一前一後就這麼沒了,要不是還有個小孫子,我也索性死了乾淨。」
太太說著,不知哪句話觸動了心事,淚水連珠似的落了下來,大奶奶忙勸道:
「太太節哀,這一大家子人,都指著您呢」
太太擦了擦眼睛說道:
「剛剛孫媽回話,國子監來了些學監祭奠四爺,要為他守靈,麻衣不夠了,我影虎記得前年還有幾匹麻布,不知放哪個庫里了,你拿了鑰匙吩咐個人去找找」
「太太記性真好,前年是剩了不少,都放在管事房的大庫里了,今春兒點庫時媳婦還看見來著,剛剛已吩咐迎冬取鑰匙去了,太太吩咐,媳婦這就帶人去拿。」
「對了,前頭列了個器物清單,打發個人去看看還缺什麼,府里有的,既然開大庫,就一股腦都拿出來,沒有的,趕緊吩咐管事房添置,別耽誤了。」
「媳婦這就去拿,太太還有什麼吩咐」
「去吧,辦完了,就去靈堂守著吧,記得約束前面那些媳婦婆子,少吃些酒,守夜時清醒些,別惹出什麼亂子。」
見大奶奶應聲下去了,太太這才轉頭看向正在低聲交談的欒姨媽和廖凈初,疑惑地問道:
「雲初真的什麼都不記的了?」
「回太太,媳婦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雲初,別叫我太太,怪生分的,還像以前一樣,叫我姨媽就好」
太太說著,見雲初不語,只欒姨媽拉著她的手兀自在那哭泣,嘆了口氣勸道:
「妹妹也別太難過,好歹雲初還活著,不比我的愛兒,就這麼沒了,人常說無知是福,雲初什麼都忘了也好,難說不是福氣,至少不會那麼痛苦了……」
太太說著,拉著廖凈初的手和欒姨媽說起話來,見太太和欒姨媽說話,那個俏麗的了起來。
失憶的人嗎,詢問幾句也是正常的,經過廖凈初偶而的詢問,和幾人的細心介紹,廖凈初對這裡的人和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她身邊這個纖細俏麗的,主子殉情被救,芙蓉應該守在身邊,「湊巧」她被太太叫了去問話,儘管擔心主子,心急的什麼似的,沒太太的吩咐,也不敢就私自跑回來。
因為這府里,除了國公爺,太太最大,是後院的最高領導!
芙蓉剛剛提的牡丹,當然不是後院的花了,她便是張媽和柳兒嘴裡的那個殉主的陪嫁丫鬟。芙蓉也因此哭紅了鼻子。
聽芙蓉說她所在的國家叫欒國,國都欒城,國姓「欒」鎮國公府就在欒城。前世歷史學的不好,廖凈初想破頭也沒想起,前世的歷史中,哪個朝代有個欒國,最後搖搖頭,不是她忘了,就是她前世的那個時空的歷史上原本就沒有這個欒國,她來的根本就是個異時空。
左右不記得歷史和來異時空差別不大,她都不能仰仗自己是千年之後的人來這裡做個先知,廖凈初索性不去頭疼這些,繼續聽芙蓉和欒姨媽介紹。
她的這副身體原是欒國國子監祭酒欒鳴的嫡親女兒,閨名欒雲初。
欒國崇尚文治,歷經二百多年,到了墨帝更是文風奢靡,武行衰落,造就了一大批文人騷客,欒雲初做為國子監祭酒——欒國最高學府校長的掌上明珠,自幼便聰明伶俐,據說五歲就能出口成章,七步成詩了,在父親的精心培養下,棋琴書畫樣樣精通,尤其詩詞歌賦,那是一個「絕」。
據芙蓉說,這曠世才女曾連著三年在欒城一年一度的詩會上拔得頭彩,壓倒了欒城的青年俊才。加上人又仙姿佚貌、傾國傾城,儼然成了欒城名花,多少名士、才子慕名而來,踏破了欒府的大門,只為一睹芳容,求得佳人一段佳句,一筆題詩,以彰顯他曾得到過曠世才女的青睞……
欒國的名士才子,尤其國子監的監生,可說是擠破了頭、踏破了欒府的門檻,加足了馬力溜須欒祭酒,嘗願能抱得佳人,成就一段良緣,無奈欒雲初自小便和鎮國公的四公子董愛指腹為婚,這便鑄就了今日的悲劇。
真應了那句話,天妒英才,所以才收去了那完美的曠世才女,讓她這個次品代替。
她的公公鎮國公前前後後共收了五位姨娘,生有七子四女,古人講四維八德,董國公重德,七子的名字便是按八德的順序起的,自大爺到七爺分別為忠、孝、仁、愛、信、義、和,顧名思義,要有個老八,一定叫董平。
七子中,大爺董忠,四爺董愛和三姑娘董書是太太所生;二爺董孝和大姑娘董棋是大姨太鄭爽所生;三爺董仁的生母是四姨太錢氏;五爺董信和二姑娘董琴同是二姨太薛氏所生,薛氏七年前生五爺時難產,一命嗚呼,五爺便一直跟著太太;六爺、七爺是一對雙胞胎,今年五歲,母親五姨太鍾氏七年前過門,今年二十齣頭,長得妖媚可人,進門頭一年便生了他們,很是受寵,據芙蓉說,鍾姨太是太太的眼中釘,肉中刺。
那曠世才女嫁得便是排行第四的董愛,據說這董愛自小厭文喜武,喜交一些江湖朋友,很為欒祭酒所不齒,和國子監的名士才子一比,總覺的女兒嫁給他委屈了,奈何一來國公府勢力大,二來,兩府的夫人是親姐妹,硬是不敢悔了這庄親事。
半年前,董愛卧病在床,多方求治無門,國公府請了個巫祝,竟說董愛得了邪病,出了這個沖喜的主意。
那曠世才女雖不滿董愛,早有心儀之人,奈何生在古代,當時表彰女人的書如《烈女傳》、《閨範入》、《女訓》等都要求女子貞潔,表彰節烈。
這節便是丈夫死了,決不再嫁。這烈有二種說法,其一就是無論已嫁未嫁,只要男方死了,就要自盡;其二是:女人被強暴時,自殺或者抗拒被殺,也都是烈,一樣會受到表彰,還會傳書立傳。
當然了,立的就是「烈女傳」。
這書讀多了,人也發愚,受這些書的影響,久負盛名的曠世才女欒雲初,怕這時候悔婚,被說成是欺世盜名,失了那貞潔烈女的美名,就這麼硬嫁了過來。
不想沖喜沒成,新婚三日,董愛便一命嗚呼。據太太說,這曠世才女也是個烈性子,董愛一死,也跟著殉了情,當時牡丹在一旁,也跟著投水殉主,恰巧被路過的江公子救起,但救曠世才女在先,待救牡丹時,已經晚了……
斷斷續續聽了個大概,廖凈初不覺大罵這個曠世才女。
丫的活該!只為一個虛名,就這麼生生斷送了一生的幸福,鬧的她不足15歲的年齡,便帶上了塊寡婦的牌子,有如那前世的「三鹿」,牌子響噹噹,可說是家喻戶曉,但就是沒人敢買。
這才是真正的欺世盜名!
轉念一想,廖凈初還是格外的開心,董愛死了好,至少她不用每晚盡義務,和個陌生人滾床單,嘿咻嘿咻的。
這些她只要想一下,頭皮就發麻。
雖然頂了個寡婦牌子,已是殘花敗柳之身,但以那曠世才女的盛名和才藝,她只要好好地發揚光大,不愁釣不來金龜婿。
誰說古代不允許女子再嫁,據說唐代就再嫁成風,光是再嫁的公主就達23人之多,卓文君不也是寡婦再嫁嗎,司馬相如的一曲《鳳求凰》可是流傳千古。
想起這些,廖凈初一點也不擔心她堂堂天之驕女再嫁會難!
因此,儘管欒姨媽一臉的陰雲密布,太太和大***行為處處透著詭異,她和牡丹的自殺也是個謎,儘管那個名義上的老公屍骨未寒……心胸豁達的廖凈初卻一點也不喪氣,更沒有新寡的悲哀,已經開始籌劃美好的未來,準備譜寫一曲新的「鳳求凰」了。
幾人正說話間,柳兒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沖太太和欒姨媽輕輕一福說道:
「回太太,欒姨媽,四***葯熱好了。」
「好,好,雲初快趁熱用」
太太說著,已經讓出了床邊。看著柳兒手裡的葯,廖凈初不覺皺皺眉。
不知這次的葯,還有問題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