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安漢一人
()紀嘯現在所處的地理方位據山民、獵戶講是在『隴山』山脈。那就應該是後世的『六盤山』呀?那麼,自己『逃出』的『死人堆』所發生的慘烈廝殺就應該是在上郡附近呀?翻過隴山,就將進入北地郡、安定郡的相交匯地域;接著就是經過隴西的盤山道前往長安了呀?紀嘯已經近乎於麻木的不再考慮自己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不過,雖然忘卻或是完全的失去了自己的本身,但他的潛意識中,還是受到了固有模式的驅使,走上了前往大漢都城長安的正路。這,難道也是冥冥中的天意嗎?他也不由得也捫心自問。
現在的大漢,還是以郡縣製為主,數郡一州的模式還剛剛是個雛形,根本就不完善。因而,州制和郡縣制還是處於混亂不堪的狀態。現在紀嘯所處的地理位置,則是西涼的邊緣。但這個時代還沒有涼州這個『州』,只有北地、安定、武威、漢陽、金城、以及再往西的酒泉、敦煌、張掖等等的一些郡。不管如何?既然潛意識中自己走上了前往京城長安之路。那麼,前去去京城闖蕩一番,也許會找回『失去的自我』也說不定?至於原有的兵卒身份,也只好先隱秘著了。否則,漢代的『逃兵』可是要承擔處斬的重罰呀!就這麼定了!紀嘯心裡暗想著,作出決定后振奮起精神,繼續的上路了。
隨著艱辛的、食物吃得『有一頓、沒一頓』的翻越過了隴山,紀嘯也逐漸的經過了人口聚居相對較密集的鎮埠、縣郡,也於道聽途說中聽聞:大漢的軍旅於上郡附近同西移的匈奴一部壺衍?單于所部打了一場遭遇戰,漢軍因是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被匈奴人所偷襲,造成了全軍覆沒的大敗!這,可能就是我從『死人堆』里跑出來的那場大戰了!聽到這個消息的紀嘯心中暗想。
這個時代,已經有了以『八百里軍情急報』的形式向朝廷中樞稟報軍情和敵情的方式,但也僅僅是朝廷軍方的一種嚴密的規定。至於地方的平民百姓,也只能是『以訛傳訛』的傳揚著一些大概的情形、甚至還會傳播著純粹的假消息,並不了解具體的詳細情況。因而,紀嘯也就當作是『可有可無』的消息聽過罷了,這些根本也不可能對他了解自身情況有任何的幫助。
幾日後,彷彿是『矢志不移』的前往京城長安的紀嘯,夜幕快要降臨時,來到了一處小型村鎮的附近。由於一路上人煙也逐漸的稠密起來,可以邊走邊打聽路的紀嘯,已經走在了可以直達京城長安的最佳路途上。看看已經臨近傍晚,紀嘯四處打量著想需找到一處可以暫時棲身、過一夜的地方。由於紀嘯對自身的情況沒有一絲的記憶,他彷彿是自然地心生了一種躲避人群的想法,一路上大多都是露宿,很少去普通百姓家借宿。至於遇到有經營客棧之類的大的鎮埠,他同樣也是由於『囊中羞澀』的無錢住店,也就只好在別人家的屋檐下、破舊的祠堂中、路邊的林木中等等,可以暫時棲身一宿的地方熬過慢慢的長夜,東方露白他就起身繼續的上路了。
四處的打量,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彷彿是祠堂的破舊建築物。馬上忙加快了步伐走過去的紀嘯,臨近看出這座破舊的建築物缺門少窗、頂棚露天兒的狀態明顯是一處被廢棄的場所,就也沒細看到底兒是一處什麼所在?抬腳踢開了破爛的門扇、以及一些拌腳之物,迎著飛揚的塵土進入了內里。
走了一天、疲憊異常的他,現在也不管是不是灰塵瀰漫了!感到飢腸轆轆的紀嘯,儘可能的尋到壁角一處避風的地方沒有任何避諱坐了下去。接著摸索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干硬的粗面乾糧、以及一隻破舊的水囊(從被他砍死的山賊身上搜到的),想就著水囊中的水墊一墊肚子。嘴裡還嚼著干硬得直掉渣兒的粗面乾糧,他偶然的抬頭看到空蕩蕩、四面漏風的堂內北牆處好像是一座貢台?這是哪個家族的祖祠?怎麼破舊成這個樣子也無人打理?以前也曾在祠堂中過宿,有的雖然破舊、但也能看出還是偶有人前來祭奠。幸運的話,有時還會在貢台上尋到可以食用的東西。可是這裡灰塵密布的,怎麼好像經年沒有人來過了?
這個時代還沒有和尚的寺、道士的觀、尼姑的庵,有的除了供奉祖宗的祠堂以外,也就是供奉某種學派的祖師(比如:儒家的孔、孟,墨家的墨子,黃老之學的老子、莊周等等。)之處。可這裡荒廢成這個樣子!到底兒供奉的是誰呢?紀嘯心裡懷著疑惑,也是微帶好奇的站起了身,想走近些看看布滿灰塵的貢台上面的兩側寫的是什麼字?藉以分辨出這到底兒是一處什麼所在。
紀嘯三口兩口的把手裡干硬的粗面乾糧塞進了嘴裡,灌了一口水囊中的涼水,紀嘯邊咀嚼著、吞咽著,邊順手拔出了掛在腰間的斷刀(破舊的刀鞘同樣也是得自死去的山賊身上,原來裡面破鐵片子似的刀早就讓紀嘯給扔了。),彎腰從地上挑起了一塊灰突突的破布帛,紀嘯向前走了幾步舉起了挑著破布帛的斷刀,邊擦拭著貢台上面的灰塵,變仰頭分辨起了上面的字跡......。
紀嘯的目光彷彿定住了一樣的、仰頭緊緊的盯著在四面照射進的夕陽映襯下、貢台上面兩側顯露出的對聯上的字跡。彷彿有一種熱血沸騰的衝動直衝紀嘯的頂門,隱隱間好像兩行字跡彷彿在對他進行著召喚一樣,有著一種似是而非的親切感覺!上面是極易分辨、筆劃並不繁瑣的兩行字跡:功蓋三傑,安漢一人。僅僅八個字!然而,就是這樣簡單的八個字,卻令紀嘯彷彿痴迷了也似的站在那裡凝視著一動不動,恍若這八個字與他有著血脈相連的關係一樣,與他有著一種似曾相識、密不可分的感覺.......。
佇立著凝視了許久,夜幕的降臨已經使眼前的字跡根本看不清了!紀嘯好像才回過了一些神兒來的暗暗自語道:「紀信、紀信!這應該是一座俗語所說的城隍廟啊!感覺祠堂即使是再破舊、也應該會有子孫來適當的祭奠嗎?原來不是祠堂!......」
紀信,當年在楚漢相爭之時,處於劣勢的劉邦被項羽圍困在了滎陽城中。在萬般無奈之下,與劉邦的相貌長得有些相像的劉邦麾下大將紀信,喬裝成劉邦乘車趁黃昏視線模糊出東門詐稱投降項羽,而劉邦則喬裝出西門逃之夭夭了!當項羽發現劉邦是由紀信喬裝改扮的后,劉邦早就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惱羞成怒的項羽在一怒之下,把仍坐在車上拒不下車投降的紀信縱火焚燒而死。
所謂功大莫過於救駕!以自己的寶貴生命換取了劉邦逃生機會的紀信,被後世稱之為功勞應該超過『輔漢三傑』的功高第一人。所謂的『輔漢三傑』就是:張良、蕭何、韓信這三個人。而在這一點上,也是後世對劉邦為人心性薄涼頗多詬病的一項。既劉邦成為了開國帝王之後,卻把替他死的紀信給徹底忘到了腦後!在紀信的家鄉西川西充的鄉人,把紀信的功績頌揚得沸沸揚揚之後,聞聽到稟報的劉邦,才封了紀信一個『城隍』這樣的陰司官職的爵位。
由此可見,劉邦在心性上是如何的忘恩負義!而紀嘯現在所留宿之處,就是供奉著紀信這位『城隍』的一座破舊城隍廟。大致算算,現在是宣帝『本始三年』,距離紀信被劉邦封為『城隍』已經有一百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