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遺劍

司馬師前逼一步，對他喝問道：

「你是何人？……當真黃巾餘孽？昌家的大小姐在哪？」

巨漢雙目赤紅，同時子元注意到，在他粗衣撕破露出的肌皮上，也透著詭異的熱紅顏色。

旁邊的橫幺見此眉頭一皺，想要開口問什麼卻猶豫了一下。

「……嘎……哈哈哈……啊哈……」巨漢看著司馬師，突然咧嘴笑出聲，嗓音非常沉重怪異。

「你們這些逆天殃民的漢奴狗賊！太平天公在上有靈，定當盪禍這世間所有妖孽！」

巨漢咆哮一聲后，突然伸手入懷，抓出一把粉末狀的東西，一把糊進嘴裡。

司馬師和橫幺一驚，想上前細看，漢子霎時間就已開始軟軟晃悠，眼神渙散開來，嘴中流下大片口水。

「黃天之君王……啊……嘻嘻……」

「看那蒼生賤種………啊………」

「立我太平，得道天下啊……啊……嘎嘎……」

巨漢臉上浮現瘋狂怪笑，吟誦出不成調的胡言亂語，咕噥著，開始抓撓自己的前胸。

只見他血紅的瞳孔慢慢放大，裡面透出瘋癲的狂喜。

橫幺低呼一聲，就要踏步衝上前去。

他剛一動身，惡漢就雙手握住了自己的脖子，肌肉虯結的粗臂一擰，咔嚓一聲就扭斷了自身頸骨。

吭哧了兩下后他就咽了氣，魁梧身軀砸入湖水中，臉上還是那瘋喜莫名的笑容。

司馬師跑上前，只見橫幺從巨漢屍體懷中搜出一個褐布小包，裡面包著一團泛出淡紫的白色粉狀物。

橫幺伸出指頭點了一點，輕輕一嗅，臉上神情微動，回頭對子元說：

「我剛看到后就估摸著是這玩意兒……五石散。」

啊……原來如此。司馬師聽過這是道家方士、求仙之徒和一些風流名士等常用之物，據說可以使人熱身提神，進而飄飄然如神遊太虛、極樂不可言說。

但其也有很大毒性，往往也催得人神智混亂，癲亂髮狂。

這些黃頭巾的瘋暴狂亂，看來就是此物所致。昔年天公將軍張角以太平道為基，起黃巾之亂，估計其中有些道眾反軍便引入了此物。

漢靈帝中平元年，張角病死後黃巾軍很快便全面失敗，但不排除可能有許多的餘眾殘黨，在其後流入各地秘密活動。子元讀過一些關於此的野傳雜說，甚至還有張角兄弟等沒死，而是得大道升仙了的說法。

「橫兄，那看來是這些殘眾在黃巾亂后，竟躲在大湖作了這麼多年的水匪山賊呢。」

橫幺撫撫自己下巴，頷首道：

「……嗯，極有可能是如此。現今又臨國之動亂，他們就又跑出來為害作亂。只是，服這散葯猛過了頭，加上分贓，全都發了瘋成此慘狀。」

這下沒了活口，他們兩個只好去那邊黃巾殘賊的湖屋船隻搜索，回到蘆葦叢中先把馬匹和昌如姑娘帶了出來。

昌如看到這滿滿一湖灘的惡賊死屍，血紅的湖水沉浮，驚得張大櫻唇小口。

「二位……你們是天兵下凡吧……這……」

橫幺哈哈一笑：

「姑娘，他們著了魔道兇狠自殘，省了我們兄弟的功夫，我倆就是收尾打掃了一下。」

走到那幾個塢房邊，司馬師持劍而入探看了前幾個，都是堆滿雜物陋服和床鋪，均是空無一人。

等來到最後一間房前，只見正面房檐上綁著一面杏黃色旗布，和其它間不同，且屋裡忽有悉悉碎碎聲傳出。

子元和橫幺一左一右跳到門前，互打一個手勢后，一腳踹開門沖了進去，雙劍挽在身前防護。

這房裡面乾淨整潔一些，沒有什麼雜物、空間寬敞，最裡面靠牆設著一個壇位，一個黑影在那裡微微抖動著。

房間靠右邊牆根擺了幾個箱子，只見裡面是黃金財物、祈天用品等，想來是這次劫殺昌家一行所得來。

除此之外再無他人，兩人環視一周后，走過去一看，木窗外打進的月光下是一個纖柔的女身。

她背朝外躺在地上，本來白色的衣衫已臟污破爛，肩頭亂顫。

橫幺過去輕輕扶住她，將其翻過身來，女子雙臂凝脂一樣的肌膚，柔媚的臉上滿是淚痕。

司馬師一看她的長相，和昌如十分相像，只是眼睛無神昏亂，應是被驚嚇魘得癔症住了。

「……昌姑娘？」橫幺試著輕喚她一聲，女子聽得他聲音，頓時全身一個機靈。

她瞧了下他們兩個，反應過來，一把撲進橫幺懷裡，死死抱著他乾嚎。

……想來就是昌家的姐姐了。司馬師這才回頭打量那祭壇，只見其上立著兩根熄滅紅燭，堆滿香灰，壇上正對的牆面貼著一張紙畫像。

畫中人一身明黃道袍，頭戴遊仙冠和黃色布巾，手持一柄長劍，背後一龍一虎交卧。

畫像中沒有文字，但子元估計這就是天公將軍張角。

突然他眼角餘光一瞥，才發現壇位的左後方的陰影里，還有一團佝僂的身形。

這時橫幺已經急忙抱著昌姊姑娘出去相認，根本沒注意祭壇的這邊。

司馬師猶豫一下，沒作聲持劍過去查看，他劍尖直指向前以防危險。

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覺察出來這似是一死人，便低下腰身去看。

一個渾身包裹在黃袍里的老人，鬚髮銀白蓬亂，形容枯槁雙目緊閉，沒有一絲生氣。

他將劍收回劍鞘，點住老者的屍身撥了撥，看起來新死不久。

就在他這一撥后，老屍背後發出一聲刺啦的清脆破響，接著其整個屍身便向左頹倒。

然後露出壇側的一個破洞，滑落出一條細長的皮囊包裹。

司馬師上前接住將其握住，感覺了一下似是兵器狀物，解開一看，果是一柄古樸劍刃。

只見那劍鞘烏紫隱帶芒，劍柄墨金絲纏裹，透著不凡品相，子元一眼看去便被吸引。

……好劍！

再將其劍緩緩拔出，一汪幽青之氣煞出，鋒尖如引雲中天雷，通體澄澈放射出靈動吟鳴之氣。

司馬師用手指輕撫劍背，只感覺這三尺精兵中，隱然有莫名膽魄搏動，好似包藏福禍乾坤。

……好劍氣！

他頓時欣喜，將此劍入鞘收回皮套中，回頭一看橫幺已出得門外，就準備將這寶劍隱收進背後斗篷下。

這時月光掃到那皮囊上，他這才看到其上標刻著的幾個篆體小字：

「太平天公，劍御霄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