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異生
看清人後，汲秋急忙也令那邊的司馬家兵眾解除戰備，自己跑過來迎接子元。
一別多日，動亂大變頻出，汲秋多次遣人往洛陽尋司馬師未果，此時見他突然這樣歸來，自是喜並意外之驚。
汲秋和司馬家的私兵部隊，帶著昌家眾人先到塢堡中安頓，忙亂妥序后，已是過了午夜。
一眾領頭人被汲秋請到正樓大堂中，敘說前事經過，昌暚拖著虛傷之體和司馬師一道，給汲秋等司馬家人細述。
得聞大公子成婚，塢堡中人皆喜，此時已晚昌如不便露面於眾，大家都盼望著在這夫家再擺一宴，得見少夫人花容。
一下多了這麼多人口，從翌日開始，塢堡內雙方眾開始協調、磨合的生活安排，以昌暚為首，即將開始遷徙后在司馬家共秘發展的日子。
對於司馬師來說，這第一批嫡系部眾雖然不足千人，但都是精銳武士，且凝聚力和鬥志極強，還有帶來的大批糧草金銀，可謂是收得盆滿缽滿。
汲秋擇了三日後的吉辰再設一宴，慶祝子元和昌如的好合，氣氛融洽美滿。
這時的形勢，司馬師從汲秋處了解到，和之前比並無太多變化。西線劉備僵在漢中；南線關羽被曹仁所拒，還沒有作好全面出擊的準備；而曹操則坐鎮洛陽以安定遭突然叛襲后的人心，東線臧霸和滿寵與青州叛軍展開全面混戰，局勢還不明朗。
汲秋派出的細作回報，青徐邊境一帶已是如人間血獄，雙方都下手十分狠毒，慘狀甚過當年群諸侯和黃巾之亂時。
百姓受戮逃散、十室九空，朝廷和叛軍之間出現千里的無人兇險地帶，而許多賊眾強人則趁機進入，建立「荒鎮」，作刀尖舔血的各種買賣營生，狡詐周旋於兩邊從中獲利。
而鄴城主家那邊來信，一切平靜，雖暴雨將至，但還暫安。
司馬師想了想，自己還是要趕緊回去到青州前線，儘快完成校事府的平叛事務，好能明復軍籍身份來晉陞仕途下一步，以更多地來佐助父親。
此念一定，他說予了如娘，岳丈和汲秋，他們雖各有些擔慮，但此確是司馬師目前的當務之急。
尤其昌如，雖很不舍，但也以柔毅來理解支持他的返回遠行。
臨別之夜，二人熱烈纏綿溫存，如火燎情。
已到子夜之後，香榻之上，司馬師輕輕把弄昌如凝脂香肩，她一頭烏髮散開，枕在他的胸口。
昌如摸索著拿過錦玉香囊，從中取出一件小事物，放到司馬師的手中。
他低頭一看，是一枚玉佩，雕成精巧的青鸞形貌。
「希望這神鳥連我情隨身，保得君此行平安。」
司馬師輕輕把摸，玉青鸞中有絲絲清息滲出，裡面卻還蘊著另一層柔暖。
他沒說什麼，直接就將玉佩掛戴在了脖子上。
伉儷相擁，夜長清黎花香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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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子元準備好行囊乾糧，換了一身全新的黑色校事服甲，頭戴短冠，腰佩天公劍，與眾人告別後，打馬出林谷急奔行向東。
一路上他只在館驛歇過一次腳，三日過半后便又回到了青州泰山郡地界。
本來路途中間時，打算去巨野縣城尋找橫幺的消息，但偶然遇到大道上的行旅商人，他們剛從巨野避禍逃出，說是那裡已被青州叛逆賊兵攻破掠占。
如此一來，便徹底斷了和校事府眾的線索聯繫，不過以橫幺的本事，司馬師估計他自身不會有什麼安全問題。
於是只好選擇從泰山區域南下，前往汲秋提到的那荒鎮分佈的青徐混戰前線，找機會尋得曹魏主軍歸隊。
第四日的清晨，司馬師約摸自己大概行至了蒙陰縣境，天色異常昏沉，雲垂壓頂。
山林原野間被怪霧所瀰漫，他下馬警戒牽行，時不時有飄自遠處的隱隱屍朽之息，一片災異不祥。
走著走著，司馬師忽覺有點不對勁，腦中發矇，四肢莫名地開始乏力。
他開始有些慌懼，這種事情似乎有點難以理解。
……鐵骨軍魄！就在這時，腦中突然響起這麼一聲，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喊，似乎在提醒他，他穿越到的這個過往歷史世界，宇基架構與自然法則和自己前世的那條時間線並不相同。
之前夢中的無上贈予，天公劍的通天驚力，眼前這又是什麼……
不過那無聲呼喊后司馬師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憑著類似之前運力天公劍時的感覺，他將四肢百骸放開給靈魂里的無形之力，立馬便消去了那煩膩的昏疲，重新生龍活虎矯健起來。
再往前行了幾里，他進到一片同樣霧沉的昏暗樹林，頭上遮天蔽日的密葉，使得晨晝如近暮。
恍惚間，眼前一道青光影閃過，一下隱遁在四周林木的幽暗之中。
司馬師打起十二分精神，將自己的馬牽到一處巨樹陰影下，輕摸馬鼻安撫其卧下靜藏，然後便握緊天公劍向剛那影子消失處行去。
那光影竟似還幻視在目中，青色衣衫和白色綾羅的殘影，如一個鬼魅女子的背影。
環顧四周后發現一條迷霧中的小徑，司馬師慢步走入，其中灌木枝葉叢生，地表不規則地突兀裸露灰岩，上面布滿纏結的藤蔓。
「君子失稷……惡雄恍生……黎民悲用……」
詭異荒緲的女歌謠不知從何處傳來，仿若上古之語，時有時無不知真假。
司馬師額頭滲出冷汗，渾身肌肉緊繃。
逐漸他看到了一些荒廢的石廟屋影，在昏灰的遠處模糊不清，看起來非常破敗，難辨是為何年之物。
荒蕪破碎的羊腸小道好似沒有盡頭，晝時推移，透進來的絲絲天光卻反而愈發灰暗；司馬師貓著腰緩緩行於林間，兩旁深處的黑暗裡時不時有難以言說的動靜，伴著簌簌沙沙的叶音蟲鳴。
又過了一段后，道旁出現高大的石龕燈籠，裡面點著昏黃的蠟燭，將將映出小徑岔路邊的一座古宅幢影。
子元摸過去，挨到已經看不出顏色的朽牆下，只見這樓閣的木結構十分古老，形制怪異卻又庄朴雄壯，應是前漢甚至更早之造。
巨大樓閣旁還有一處廟堂，同樣的建形風韻，其正面屋檐下掛著一排銅鈴，微微隨沉風作響。
憑本能他拔劍出鞘，雷音貫臂，朝那廟堂邊潛去。宅院內荒草及腰，散發出微甜的迷之香氣，定睛一看其間散開著許多蒼白的細小花朵。
一道身影從那堂中走出到院落里，司馬師急忙低身停步，握緊劍柄緊盯著其動。
那身影慢慢向這邊踱步，很快他便看清楚，青衣衫白羅裙，細長柔窕身姿，正是前面林中一晃而過那形影。
她再走了幾步，一邊石龕中的昏燭光打在其面目上，司馬師見之震驚。
那正是在汜水和洛陽兩度相逢，那反曹黨中的神秘女子，阿瑜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