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果非常世
司馬師忍不住心中驚異衝動，直接跳出去到她面前。
阿瑜眼神默然甚至有點渙散，看向他，居然沒有一點驚訝，居然像是早有所知的模樣。
「……我們又見面了。」司馬師開口，不知怎麼，感到自己的嗓音都有點灰沉怪抑。
阿瑜盯著他，良久沒說話，只有周圍婆娑的暗林響聲，子元又有點心裡發毛。
「壯士，你來青州這裡……也是要見證天道崩亂，人化為獸的終災慘禍么？」她終於開了口，語調嗓音空靈，甚不似人。
「…………」司馬師知道情況已經異常，不懂的話他也沒必要接。
阿瑜突然皮笑肉不笑了一下，眼中透出一道狐媚妖光，打得他心裡一顫。
「罷了……你既然身負超凡魄命，這人間亂世的悲戲，也終有一結。跟我來吧……」
她突然拖長尾音，轉出一個怪異的腔調。
可接著，阿瑜突然閉口，像是咽回去了本來要說的話。
「……川上壯士。」她改為嫣然一笑，叫出他的代名，便徑直朝宅院外走去。
司馬師跟在後面，看著她妖冶扭動的背影，之前一路異象引起的迷惑驚疑自不必說，這阿瑜也是變得和初識時完全判若兩人。
出院后，她引著司馬師繼續沿之前小徑向深走，不祥的晦暗散之不去。
兩人行了有兩刻的時間后，到抵一處山崖壁前，四周亂木荒草密集，模糊中可看到山壁上的一道石門。
石門古樸破敗，勾勒出一個方形穴口的形狀。石門框兩側各雕有一個巨大的武者形象，面目兇惡似妖鬼，被風蝕得看不出本來樣貌。
站在這門口，司馬師可以感到一絲門后的可怖波動，門前的石階上散落著一些枯骨，衣服都已朽爛成渣滓。從骨骸的姿勢上能夠辨出，他們生前似是在極力向外奔逃。
石門扇上刻著晦澀難認的鐘鼎文，應是春秋時期的刻筆，阿瑜上前深吸氣使勁一推，沉澀的摩擦聲中大門向內緩緩打開。
司馬師知道她武力不俗，但畢竟是嬌細的女子之身，此等大力一下令他咋舌。
門後邊是長長的甬道，在山岩中鑿刻而出，內部空間非常寬敞。
通道兩邊石壁上還有古老的浮雕，各種奇形鳥獸的模樣，整個鑿建混合磚石的地下結構，匪夷所思工整精緻。牆兩側的長明燈竟然在燃燒著，不知已持續了多久的光陰，燈座都雕刻成惡虎的樣子。
就著燈火可望見通道遠不可測，一直斜斜向下延伸到漆黑深處。
「這是什麼妖異所在啊？」他忍不住問阿瑜。
她沒有直接回答司馬師，而是從衫衣內掏出一個玉牌，呈在他面前。
在搖曳的火光下，子元仔細看過去，那玉牌材質珍奇，翠綠中帶墨，上面卻是一個詭異的虎頭骷髏雕紋。
司馬師用手指觸摸上去，感到其不斷滲出的怨惡殺氣，激入自己手腕的血脈，立時心中一陣煩惡。
他立即將手縮回去，眉頭皺起，那玉牌中的凶氣彷彿能催動人心中戾氣一般。
阿瑜見他如此，嘴角微挑，翻過玉牌另一面，只見由邪獷的篆文筆觸刻印出「陽虎劫動」四個字。盯著這四個字，司馬師感到一陣微微目眩，側轉眼光后再看過去，筆畫線條幻視一般在緩緩蠕動。
他嚇了一跳，急忙晃了晃頭，然後此景便恢復如常，那文字再無異樣。
抬頭看了一眼阿瑜，她詭異地笑著，地道暗黃的光線映襯下，司馬師卻看出那假笑下的凄艷之色。
……陽虎，春秋時期禍亂魯國的權奸惡人，墮亂禮節綱常，曾一度想要拉攏孔聖人，卻被孔子深所不齒。
後來欲興兵弒主，禍亂魯境使得生靈塗炭。
「……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阿瑜姑娘，我現在已是十分迷茫，如若你真有意引我同行處事，還望幫解在下心中的驚疑困惑。」
阿瑜將玉牌收起，低下頭向前緩走幾步，背影對著他，肩頭微顫。
她接著側過臉，幽幽聲中帶著空而冷漠的恨意：
「這裡是陽虎得到惡暴之力，作禍亂一生最終死後，被他的追隨者秘密運回屍體所建的地下陵墓。」
阿瑜撫著冰冷的石壁，手指狠狠按在上面。
「曹賊當年設立的摸金校尉和發丘中郎將等，找到這裡，雖然大都被陽虎的死魂守冢之力撕扯慘死，但還是有一些僥倖生還者給他運回去了陽氏寶器。」
「陽虎乃太古凶毒虎蟲所化，其力魂志在禍亂陰毒天下，進而吞食生出的蒼生悲命之氣。如今曹賊得了陽虎之物助其奸惡業，所行之事，難道不類當年陽賊在魯之禍嗎？」
阿瑜的眼瞳越說越精亮，怒火都好似要化出形來。
司馬師聽得一愣一愣的，消化半天後，才支吾著問她：
「阿瑜姑娘……這些怪力鬼神之事，當真存在於世界，並為我們平常不所見么？」
她深深看向司馬師，眼神浮動，帶著難明意味。
「寰宇古宙開天闢地，之後洪荒古生們首先主宰世界，它們便被謂之鬼神。互相攻伐惡戰億萬光陰，最終全都形體實滅，精血體骨化為九州人世。但它們的神魄仍存，冥冥中孕具超凡真能，如舊支配著世界宇宙的存在、真理和運行。後來萬物昌繁，人類具靈統世，三皇五帝王朝輪迴更迭，不過是另一種弱化的對抗形式，以天地為棋盤，以人世為棋子罷了。」
司馬師心中震動，似有所悟，夢中那無窮存在和天公鋒刃偉力，原是一切因此。
「不過凡世仍是局限眾生的興衰之地，背後的鬼神大道，離我們無比之遠。天命運力使然，我們根本無法參透理解，雖會影響變化到我們這些「棋子」，但並不是最終決定性的而已。」
說清楚后，她臉色毅然，問司馬師：
「我不管君之為何，吾乃齊魯聖賢之地女子，自古信奉天綱聖人之禮法，世代為其守護。似陽虎、曹賊這等逆天奸人，是我等命之死敵。這下，壯士想必明白了吧？妾身得聞一絲天理皮毛，但願為之復齊魯萬民樂業、先賢榮光，此地乃現時關鍵，不知君願助我一臂之力否？」
司馬師心下由驚變轉為通悟，深思定奪后，首先問阿瑜道：
「那，請教姑娘，究竟真實為何身份？若合作需取信，在下自也會如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