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凶陵
阿瑜聽到他此話語,旁邊火光一恍惚,她一對星目中似妖瞳一閃。
「……這樣的嗎……你說的倒也對。」
司馬師的視野里忽明忽暗,她向他靠近幾步到身前,紅唇輕吐蘭息:
「我姓羊,全名羊徽瑜,之前記得已經告訴過你,我是泰山南城縣人氏。羊續興祖府君,是我祖父。」
原來是泰山羊氏之女……羊家是齊魯之地世代在漢廷為高官、備受尊敬的名門士族,她的祖父羊續,漢靈帝曾打算任其為太尉,那可是位極顯貴的三公之位。不過,由於羊續是一個極清廉的人,和靈帝賣官鬻爵的腐風格格不入,此事最終無果。
但他的廉風雅望,從此聞名天下,還留下了一段「懸魚太守」的佳話。
司馬師這知曉后,忙拱手輕拜道:
「原來是名門千金,失敬!」
羊徽瑜眨眨眼睛,青絲紅顏輕笑。
「那你呢?」
「在下複姓司馬,名一個師字,河內溫縣人,不知道羊姑娘可否聽過……」
她聞言臉色一變,忽晴忽暗,瞳仁中有火苗在動。
「原來如此……是司馬公家的年青俊傑。司馬公子,妾身見過了。」
羊徽瑜屈膝行了一常禮,抬起頭,迎上司馬師的臉龐。
「難怪是這樣……」她輕喃出聲。
「姑娘你說什麼?」
羊徽瑜回過神,輕輕晃頭。
「沒什麼……我們繼續下去吧。」
二人接著沿通道前行,向下的石階越來越斜陡,深入大地之幽暗淵處。
「姑娘之前說到這是陽虎的秘陵,乃此時的關鍵,那麼我們是要做什麼?是何事的關鍵所在?」
羊徽瑜悠悠漫步著,司馬師注意到,她在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后,步伐松放了不少。
只是其身姿仍時不時輕佻撩動,帶著有點奇怪的妖媚氣。
……聖人之地的名族之女,怎麼會夾帶些這樣的氣質動作?這個細節令他留了個心眼。
「如今天下仍是變亂爭戰之際,青州泰山之地好不容易休養生息,此次又被突捲入詭毒災戮,我覺察到蟄眠將近千年的陽虎惡息,又開始蠢蠢欲動。生靈塗炭戰火延綿必由其所引,我從洛陽東歸后,就一直在找尋其線蹤,最後終於探得這秘墓所在。」
她握緊手中細劍的墨綠色劍鞘,聲若冰寒:
「這一次,徽瑜必要摧毀其鎮魂之器,碾滅其魄藏之身!如此一來,災毒一除,魯境百姓生靈便可徹底從其久禍中解脫。」
司馬師沒有再問什麼,心頭疑念卻仍是重重。
石道的前方,漸現一片瀰漫的灰白色熒光,從地下深處傳來。轉過一個彎后,眼前開朗,他們到達一個寬敞石室,幽沉里只見幾個身影在另一端緩緩移動。
司馬師和羊徽瑜拔出武器,向那裡挪過去,石室中的柱子上也裝有長明燈盤,緩緩照出其中情景。
這幾個身影面對一尊石雕,隱約能聽到他們發出的囁嚅怪聲,他們倆慢慢靠到旁邊,小心觀察這是什麼動靜。
此幾人渾身骯髒污跡,身著的皮甲衣靴全都磨損破爛,他們腰間松垮地別著短劍和掘鏟,上面烏血斑斑。
司馬師再一細看,這些人的衣甲樣式,是為曹魏部隊的制准。但是甲上的紋樣十分特殊,像是松柏下面圍繞著巨蟲。
……摸金校尉的部隊?
他和羊徽瑜對看一眼,她使了個眼神,子元便走了上去。
「這幾位弟兄……你們是誰的部屬?」他謹慎開口。
同時司馬師看得清楚,那石雕是一身披鐵甲的高大武人形象,手持一柄寬大彎刀,面目兇惡可憎。
似是盜墓兵的這幾人轉過頭來,望向司馬師,見到其面目后,卻令他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他們眼眶空洞,臉如乾屍一般枯槁,目中只剩眼白透著淡淡灰光,嘴巴半張發出嚅動聲音。
「……路……找路……?」
其中一個死盯著司馬師,喉嚨嘎吱嘎吱地發出干響。
子元還沒反應過來,旁邊幾個就跟著怪笑起來,接道:
「桀桀……路?哪有路?……桀桀桀桀……」
「嘿嘿……還回什麼京師?你要的所有快活,都在這下面……」
另一個兵直勾勾盯著子元,站起了身,如行屍般向他挪了兩步。
司馬師微退,亮出劍尖,對準了他。
「這位後生……你可知道,何為深淵極樂……?」
那人見到他的劍后停下,沖著司馬師咧開空洞乾癟的嘴巴,怪笑問道。
羊徽瑜也靠了過來,滿臉的嫌鄙之色,司馬師側眼看了她一下,然後對那怪異士兵搖頭。
「那就讓老哥我來教教你……嘿嘿嘿……就像這樣!」
怪人突然乾嚎了一嗓子,扭轉身朝那武人石雕猛撲上去,趴在上面就開始對著石頭瘋狂舔了起來……另外幾個怪兵見狀也急忙撲了上去,做出同樣的舉動。他們喉嚨里發出滋滋的異響,口水不斷流淌而出,渾身都在興奮抖動。
司馬師感到一陣惡寒,這時他看到石室另一端的出口,看著羊徽瑜低聲問道:
「這幾個邪門夥計……怕就是如你所說,被陽虎陵墓的邪力所毀,成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她輕輕點頭。
「走吧……他們已經廢了,交流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兩人繞過他們進入那邊的出口通道,背後傳來哧哧的舔舐聲,仍令他感到不適。
再往後走,石甬道變得越來越寬,兩邊也出現了各式的高大雕塑,形如上古之物。石雕主要為各種奇形異獸,還有一些如半人半鬼、蟲獸混合……
緩步走動中,司馬師看到了一個蜘蛛的雕像,被吸引了注意力。這尊石雕很特別地怪狀詭異,巨大蜘蛛的八個肢干就像粗壯的人臂,上面還刻有猙獰的黑毛倒刺。胸部以上卻是人首,戴著華麗的冠冕且面紗遮面,沒有表現出那人臉的樣貌。
隨著行深,地穴中的空氣開始變得凝濁,司馬師感覺他和羊徽瑜走了有將近一個時辰,周邊的地下空間已是十分開闊。感覺自己就像身處在一個龐大的地底密室,通路蜿蜒延伸卻仍看不到頭。
這裡的長明燈映照已相當昏弱,四面黑暗籠迫,只是那幽深的灰白熒光還在淡淡波動著,依稀指引出石道階梯的方向。
前方進入一道巨大漫長的廊穴,石柱向上擎立望不到洞頂;道旁有高大石碑,有點形似墓碑卻又像是祭祀雕器,黑暗的視野使得司馬師無法看清上面的文字。
羊徽瑜的鵝蛋臉上開始有些發青,似乎不適地緊咬嘴唇,下意識地挨靠著司馬師越來越近。
這些散落分佈的石碑很多已破敗倒塌,子元感受到一種黑暗的巨大壓力,悶得他有點胸煩難喘,血液中的軍魄之力也悄悄生髮出來以應防。
突然眼前影動,漫詭的沉靜被打破,一方黑影在那攢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兩人將腳步放得極慢,潛聲躬身,蓄力備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