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妖生欠歐氣

方寸山上冬秋一載過，轉眼間蘇吉利就在斜月三星洞里待滿八年。

這一年，蘇吉利過的特別水深火熱，四季更替，她的一顆心隨著氣溫從夏日嚴寒滾燙，到冬日的第一場雪一起落到了潭底。

同門學藝，她學了整一年，依舊是站不行只坐如鐘，反觀孫悟空，到真應了菩提祖師誇讚的那句，天資不錯，只除了最初一個月和蘇吉利一起被罵不專心，後來的日子裡宛如坐了某種飛行利器，一路開竅，法訣訣印一教就會，一年過去，更是將七十二變學了個差不離。

雖然有些漏洞百出，可相比蘇吉利這個學渣，那可真是一個天一個地了。

蘇吉利的驢脾氣，從最初的有所不忿，念念有詞，在一日日的比較里，變成，算了學渣和學霸比甚？她雖然是個學渣，卻也是個不知放棄為何物的學渣，至少菩提祖師如今也不罵她了不是？

口水浪費多了，自然有懶得罵的時候，須菩提真不是被蘇吉利不知放棄為何物所感動，而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罷了。

因為蘇吉利，真的是太沒天分了。

按說這天罡地煞的法術，對於妖靈來說不說通，也該有些感悟，偏落在蘇吉利身上，卻每每對不上號。

地養的妖精，本該是天生靈氣，度導靈氣絕不應該是蘇吉利這樣的尷尬進度才對。可須菩提教了那麼多徒弟，卻第一次在蘇吉利這裡卡了殼。

今日夜裡孫悟空主溫故練習，須菩提便專心研究教導蘇吉利。

天罡法們三十六般變化，原本是該觸類旁通的，一生三，三通九，其實入了門之後反而要比七十二變好學的多。

地煞七十二法入門容易，收尾卻難。

須菩提撓了一把頭髮，昨日為了翻書，他連丹爐都沒得去，今日若是在不得入法門，那他可真是要被自己掘死了。

學生再笨，那也得入了門啊，他這個當師傅的，居然連教徒弟的方法都沒研究出來，怎麼得了？

挫敗！

「這樣，今日開始，你不要在嘗試站著引靈了。」須菩提終於放棄了某些法術堅持，誰說學法就要頂天立地，坐著不也就是矮了些，照樣也能引動天地靈氣。

蘇吉利發現今日須菩提有些不一樣，心中拐了幾個彎兒，最後依言乖乖坐好引靈。

她覺得自己也是個奇葩，身為一隻植物修行的妖精，居然只能在坐著的時候引動天地靈氣，一站起來就宛如踩了隔絕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簡直是天上地下再無的典範。

她也不想的啊，不是說靈氣無處不在，天地空氣皆有之？蘇吉利在開始跟隨菩提祖師修習法術之後，世界觀就被一點點扭曲了。

「……今日運行六甲奇門的『卜』字訣。」須菩提的第二個命令，讓蘇吉利驚訝睜眼。

「師傅，我才剛背會『卜』字訣，你不是讓我按部就班的修鍊嗎？這六甲奇門……」

「讓你試你就試！要不要學？」須菩提本就被蘇吉利搞的要炸，見她送上門來開口就直懟。

蘇吉利哆嗦一下，被板子抽怕了，立即開始運轉法訣。

六甲奇門的『卜』字訣是天罡法內最雞肋的一個法術，至少蘇吉利是這樣認為的。

她好歹也被提前劇透過主要結局，學這種卜卦之術作甚？

天道有償，你不停地佔卜天意，不就是在不停地侵犯因果？三師兄平素最怕師傅發現他給凡人卜卦，也是因為這一點。天意被參破的太多，老天也是會生氣的，難免就要在你前進的道路上放點石頭硌硌腳。

比如在每五百年的天劫時，再多一道？又或者在你走的好好的修行路上來個心魔考驗？又或者給你一個渣資質，讓你明明劇透全局，卻因為資質差、學不會、而苦苦掙扎在起跑線？

蘇吉利在心內嘆息一聲，手上卻絲毫不敢分神。

『卜』字訣又臭又長，還得伴著各種神乎其神的玄妙手勢，蘇吉利給它取了個特別應景的昵稱，神假訣，神，是度量詞，說人話就是，忒假的訣！

蘇吉利腦中不停吐槽，手底下則捏著菩提祖師塞過來一隻卦竹片，她只覺得手指頭一熱一燙，剛到手的卦竹片就被她扔了出去。

「中平。」蘇吉利顫著聲音抬起頭，就看到菩提祖師同樣快要激動落淚。

「通了，通了！」他整個人與煉丹大成時模樣無二，直接就在原地跳起腳，歡呼半天只通了二字，讓蘇吉利赧然十足。

她這學渣，可算是有開竅的時候了，想來祖師為她也下了不少功夫，這才在她有所小成后如此激動。

蘇吉利對曾經給菩提祖師取過外號、說過壞話的那些行為有些後悔，作為一個法術導師，菩提祖師當為一大能，也擔得起天下無雙四個字。

蘇吉利剛想乘勝追擊，手上就被祖師又塞了一隻卦竹片。

「打鐵要趁熱，你在這裡繼續練，不要停。」

原來到時候該考校孫悟空了啊，蘇吉利有了新進展也不酸話，乖乖坐著繼續卜卦。因為剛背會法訣，她念的慢，手也不快，做的也仔細，感到指尖發熱的時候，終於凝神一扔。

大凶。

「咦？」蘇吉利擰了眉毛。

這卦象，怎麼還會變動？六甲奇門的『卜』字訣，雖然雞肋，可結果卻最明白確定，一旦學成，那就該是真的學成了，怎麼還會有變動的？

她占卜問的可一直都是同一個問題的吉凶啊。

眼見的天光大亮，蘇吉利不信邪，繼續卜。

又是凶！呼，吉？又是凶？這次變成大平？大凶？因為全身緊繃，蘇吉利到最後手都開始顫抖。

須菩提指教完孫悟空又踱步過來。

今日可算是他揚眉吐氣的一日，難得見小十一開竅，小十又進步穩定，一會兒該要去擼幾爐丹慶賀慶賀，真沒枉他停爐這幾日。

須菩提的腳步終於頓住。

十方鞋前的地面上，散落著數十根卦竹，卦象卻亂七八槽，又是大凶又是大吉，須菩提眉心一跳，看向蘇吉利本該在的位置。

「小十一？」人呢？他在周圍轉了一圈，終於發現了對面牆角邊的蘇吉利。

「老天爺，求你給我點歐氣，八竅不求，好歹讓我通一竅啊。」磕磕絆絆都走到這一步了，她還是半個法術殘廢，妖生真的是太艱難了……

「我對不起祖師，對不起師兄師弟，對不起花果山，對不起曾經劇透過的劇情，我……」蘇吉利一邊念叨一邊將自己的腦袋磕著牆，企圖以此來禱告敬天。

「唉……」須菩提本是有些生氣，看到這一幕卻沒了言語，天光的日頭探入樓中，他搖搖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