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魏府
「老奴剛到上海登門拜訪陳老爺卻吃了個閉門羹,」裴管家不慌不忙的說道:
「等候多日,陳老爺就是避而不見。最後沒法子,老奴想個法子花了幾十塊賄賂陳公館的下人,這才得知強少爺半年前就已經跟陳家小姐解除婚約。」
「啊!」三太太誇張的驚呼:「那可是我們魏家用最後一粒還魂丹作為聘禮定下的親,怎麼能夠解除婚約呢?那還魂丹呢?」
「哪還有什麼還魂丹啊,」二太太冷笑著說:「我可是聽說當年那個姓陳的是幫人求葯的,還魂丹怕早就吞進肚子里了。」
「陳家這麼做也太不地道了吧,」大太太不滿的嘀咕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既然收下聘禮哪能說解除婚約就解除婚約的道理。」
「誰說不是呢。」三太太繼續說:「就算要解除婚約,那也因該是雙方長輩商議,他們這樣子就解除婚約算哪門子事?」
嘰嘰喳喳說什麼的都有,大概意思都已指責魏強不該自作主張居多,除了小姑婉小姐替五哥分辨了幾句,無奈人微言輕,很快淹沒在了各房責怪的唾沫星子裡面了,有意無意的用目光瞟向四太太和穎小姐這邊,令她們母女尷尬不已,卻又不知該如何分辨。
「夠了,」見屋子裡的人說個沒完,居中而坐的老太生氣的拍著椅子扶手喊道:「不想聽的馬上就出去,裴管家你別理這幫人,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各位太太擔心的也確有道理,當時我就琢磨,不行,這件事情必須當面問清楚才行。於是接連下來我每天都去陳公館門口蹲守,直到第三天終於將回府的陳老爺汽車堵在門口,最終得以進入陳公館和陳老爺面談。」裴管家面帶得色的說。
他不敢讓老太太和老爺太太等的太久又繼續說道:
「據陳老爺講述,就在半年前強少爺就登門提出解除婚約,他們夫婦二人勸說無效只得同意…………」
「那錢呢?」不等裴管家講完,大老爺魏靜舟首先坐不住了。
當初老太太提出要要用魏家最後一粒還魂丹換取和上海來的陳家接親他就很有意見,魏家煉製還魂丹的方子早在咸豐七年,英法聯軍進攻京城那年隨著魏家家主的意外死亡就已經失傳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魏家重新煉製還魂丹的努力全都以失敗告終,銀子花去不少,而魏家殘留的還魂丹是用一粒少一粒,直到大清完蛋民國建立,魏家就只剩最後一粒還魂丹。
失去煉製還魂丹的魏家也慢慢的日落西山,淪落為一個普通的中藥世家,更要命的是失去還魂丹這種結交權貴的靈丹妙藥,魏家也就同時失去了保護傘,各地龐大的產業和財富被各路人馬爭相鯨吞蠶食,最後只剩下京城附近的一點產業苟延殘喘。
因此當年他聽到老太太提出將最後一粒還魂丹,當做聘禮送給陳君宜的時候是極力反對,但是老太太固執己見,根本不聽任何人的意見,執意要與陳家結親,大老爺和其他幾房只得同意。
幸好當初陳老爺答應購買還魂丹的三萬大洋還有按照約定存下的兩萬大洋墊箱錢也不是一筆小數,陳家又是上海灘富豪,陳小姐也是獨生女,從各方面看與陳家接親確實是一樁好姻緣,他也沒理由反對,這才默認。
現在聽說魏強擅自退婚,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杳無音信的侄兒,而是存在滙豐銀行的五萬大洋,這麼多年過去了又該是多少大洋。
「對錢呢?」酒色過度臉色發青的二老爺魏靜遠也忙問。
其他人都想到了這個問題,十幾年前的五萬大洋,到現在該是多麼大的一筆財富,讓這些大手大腳慣了,如今卻捉襟見肘的老爺太太和少爺小姐們是眼睛發直,除了大煙癮犯了昏昏欲睡的三老爺魏靜成和四太太母女二人,屋內所有人無一例外的都急切的看著裴管家等待下文。
兒子下落不明,魏家人卻只顧著退婚的彩禮錢,這讓魏四太太無法接受也十分難過。
躊躇良久,魏四太太鼓起勇氣看著裴管家問:
「裴管家,那強少爺人呢?」
魏家人這時才反應過來,對啊,婚也退了,那麼魏強到哪兒去了?
「據陳老爺講強少爺拿了退婚的彩禮錢就獨自離開了,至於去哪裡了他也不清楚。」裴管家忙說。
這話一說完,老太太屋子裡轟的一聲就炸開鍋了。
十萬塊啊!
全都在魏強一個人身上了,快半年了過去了,他卻不見蹤影,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聯想魏四老爺早些年的做派,那一次不是有錢就在外面揮霍,直到欠一屁股債才想起回家,讓家裡人給他填窟窿,五少爺會不會也學他老子的做派,私吞十萬塊跑到外面去花天酒地?
對於月例已經降到二十塊的魏家各房,一想到自己在家裡苦熬,而魏強卻躲在外面花天酒地逍遙快活,一顆心頓時無法平靜下來,七嘴八舌的說開了。
「那豈不是說十萬塊現在都在強少爺身上?」聽到十萬大洋,昏昏欲睡的三老爺打了個機靈立馬清醒過來問。
「既然已經退婚了,錢也拿給他了,為啥一直不回來呢?」二太太在管家對金錢特別敏感。
「那還用問嗎,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三太太瞥了一眼四太太不咸不淡的說
「你是說,老五捐款潛逃了?」大太太驚訝的問。
「我可是什麼也沒說,」三太太裝模作樣的撇清。
穎小姐再也聽不下去了,這些人指責大哥擅自做主退婚她就想要反駁,被母親制止了,如今三太太居然公然暗示大哥捲款潛逃,完全是胡說八道,穎小姐掙脫母親的拽著自己的手臂大聲駁斥道:
「你胡說,我大哥不會捐款潛逃的。」
「喲喲,我大哥不會捲款潛逃,」三太太學著穎小姐的口吻說:「那麼他現在在哪,你能告訴大家嗎?」
「你…………」穎小姐氣的直跌腳:「反正我大哥絕不會捲款潛逃。」
既然沒有捲款潛逃,那人在哪裡呢?
穎小姐的話完全無法說服魏家其他人。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二太太毫無客氣的懟了回去:
「現在家裡的狀況大家都是曉得的,這幾年什麼東西都在漲價,各房的開銷也是水漲船高,而進項呢,這幾年年成不好,不是乾旱就是水澇,鄉下的地租根本就收不起來多少。」
「而同濟堂藥鋪的收入也好不到哪去,如今不少人生病去看西醫越來越多,加上關外又被RB人佔領了,中藥材的來源少了一大截,用雲貴川來的藥材吧,價格又貴了將近一倍,而我們藥鋪賣出去的價格卻不敢跟著這麼漲。」
「年關馬上就要到了,各處要賬的這幾天幾乎天天往家裡跑,現在光是宅子里虧空的我初略算了下就高達八千塊,還沒算上給下人的紅包和正月里走親戚的開銷,估計兩千塊是少不了的。大伙兒都算算看,如果沒有這十萬今年這個年關怎麼過?」
「是啊,我們年難過是肯定的了,不過有的人家裡就未必了,」三太太意有所指的說。
「三嫂你這麼講就有些過分了,」婉小姐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說道:「四哥不是那種人,我不相信他會丟下四嫂和五妹獨自捲款潛逃。」
「我也覺得強少爺不是那種人,可是如今他人在那?錢又在哪兒?退一萬步說,他是有事耽擱了。但是當初退婚以後,為什麼不發一個電報回來。難道是忙到連發一個電報回來的時間也沒有嗎?還是忙到連匯一部分錢回來的時間也沒有?」
三太太冷笑著說,譏諷之色毫不掩飾,把婉小姐氣的粉臉通紅。
「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大老爺魏靜舟出言制止。
「大哥,我也不想當惡人,」三太太依舊不肯罷休:
「現在家裡的狀況如此窘迫,正當是同舟共濟的時候。如果有的房的人起了私心雜念,把大家的錢據為己有,獨自跑到外面逍遙快活,讓其他幾房人在這裡受窮,如果不給於處分,恐怕是難以服眾。」
自己丈夫是個大煙鬼一直就不太受重視,而四老爺最得老太太的歡心,唯一的一粒還魂丹和陳家結親的對象卻是四房的人,不是自己兒子,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怨氣,如今逮到這個機會豈肯輕易放過。
「我大哥絕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現在沒有回來,一定是遇到什麼事情了,等處理完了,他肯定會回來的,錢一分也不會少你的,」五小姐魏穎氣的幾乎哭出來了,大聲替自己大哥辯護。
三太太只是冷笑幾聲,不屑於和一個小丫頭爭辯。
四太太寒著臉將女兒拉倒自己懷中,沉聲說道:
「我相信我兒子絕不是這種人,為了自證親白,我們母女兩情願搬出魏府,前去上海尋找他。」
「哼,說的比唱的好聽,」三太太譏諷道:「恐怕是借故前去享福吧?」
「你!」四太太大怒,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何況是人,老三一而再再而三針對自己孤兒寡母,徹底激怒了她正要發作,卻聽見老太太說:
「好了,今天叫你們過來不是來吵架的,老大你負責外面的生意,你說此事該如何處理。」
「娘,」大老爺魏靜舟咳了一聲說: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五少爺擅自退婚且攜巨款久不歸家,兒子建議將他從族譜除名,四妹和五小姐暫停月例遷出魏府,由裴管家安排人另外租賃屋子居住並且負責她們母女的安全,直至五少爺回家說明情況為止。」
在這個時代被從族譜除名是非常嚴厲的懲罰,而四太太和五小姐也相當於被驅逐出府,至於裴管家安排負責安全不過是派人監視的代名詞,魏靜舟的建議是將四房往死裡面整的節奏,非常歹毒。
「兒附議,」二老爺看也不看臉色煞白的四太太一眼,直接表示同意。
「我……我也沒有意見,」三老爺目光游移不敢看四太太和五小姐,低聲說。
見三個兒子意見出奇的一致,老太太暗嘆一聲,事到如今為了平息眾怒也只能犧牲四房了,於是老太太開口說道:
「強少爺擅自退婚且攜帶巨款長期不歸,齊氏有管教不嚴之責,五小姐年幼無知不予懲處,按照祖宗規矩現在我決定將其名字移除族譜,齊氏月例暫停,五小姐不予懲處,就這麼定了。」
老太太的決議相比大老爺的提議溫和一些,但是將魏強名字移除族譜相當於斷絕關係,在此事中國這個熟人社會是非常嚴重的懲處,相對而言四太太月例暫停倒是顯得不疼不癢的。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面王媽高聲喊道
「五少爺前來給老太太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