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阿棠慌張地把呂君思扶上床躺好,一邊診脈一邊說:「二哥,二哥你再等等,解藥已經做好了!我們白墨的瘟疫立馬就能解決,你再等等。」
呂君思差點就覺得自己一口氣沒回上來,但有阿棠的聲音在一旁,他便怎麼也閉不上眼睛。手心裡那隻指尖發涼的手讓他不得不撐著自己清醒起來。
他緩了好久,才緩過一口氣來,沙啞著聲音說:「水,水……」
現在他需要一杯熱茶或者冷水壓一壓大腦里的混沌,否則他根本沒辦法思考。
阿棠接過錦瑟遞過來的水,餵給呂君思喝了下去。呂君思口裡不幹了,便立馬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說:「阿棠,幸好你來的及時。」
阿棠見二哥有精神了,也稍微放了點心。錦瑟撿起地上的紅碧璽和那把匕首,湊在鼻尖聞了聞,說:「南南,又是你的毒。」
「什麼?」阿棠接過匕首嗅嗅,便把匕首摔在地上,說:「咱們盛堂門,以後不賣毒了!」
制點毒,沒賣幾個錢不說,合著全用自己人身上來了。阿棠心裡那叫一個鬱悶啊。
呂君思大咧咧躺著,盡量表現出一副『我沒事我很好』的樣子。可剛剛才為他把過脈的阿棠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身體情況?但見他一副撐得辛苦的樣子,也就不好戳破了。
「阿棠,你不是回府了嗎?怎麼,難道是因為知道我有危險,所以特意跑來救我的?」
看著呂君思一臉的笑,阿棠覺得就算二哥得了幾百種癌症,戶籍也會樂觀面對——他這種人,就是樂觀派的代表人物。
還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阿棠在心裡嘀咕了一句,說:「對啊,我都懷疑當初你是不是和哥哥互換了身份!」
呂君思被逗笑了,說:「要真是這樣,那就叫親上加親。對了阿棠,那個刺客,你打算怎麼處置?」
「和上次一樣,弄死!」
「上次?」呂君思急得稍稍坐直了身子,難道,還有一次他不知道的刺殺?
阿棠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忙想敷衍過去,然而王然這個老實人已經脫口而出了:「就是前幾天南南回府的時候,她也遇刺了。」
錦瑟掐了他的胳膊,低聲罵:「多什麼嘴!」
「我,我說錯了?」
阿棠懶得理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師傅,送他一個白眼后,把已經累的話都有些說不上來的呂君思交給他倆貼身照顧后,自己親自去給二哥煎藥了。
陳岩已經拿著阿棠的令牌去了大牢,接下來就是趙望塵這個審訊好手發揮作用的時候了。這件事情她倒是不擔心,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解藥的事情。
這解藥百分之百是真的,可這種得來太容易的東西總是要無端遭受幾分懷疑的。
這回,阿棠可不再認為這個葯的出現是某些世外高人在幫忙了。這個解藥應該原本只想解了姜羽一個人的毒,目的就是引自己從王宮回到將軍府。
王宮戒備森嚴,自己的武功也不是不入流的那種,所以兇手想動手就只能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可惜兇手算錯了,自己身邊有錦瑟王然這幾個高手,所以刺殺並沒有成功。
刺殺公主不成,那便兵行險招刺殺王上。不過可惜,也失敗了。
一國公主或者一國之君,兩個人隨便死一個,對遠在竹墨相幫的南詔堂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這樣急切地想讓白墨方寸大亂的人,除了檀墨那位,阿棠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了。
好啊!
阿棠心裡不免為那位汪汪叫國君鼓掌,好一招圍魏救趙!在竹墨久攻不下,便打起了援軍母國的注意。
一瞬間,阿棠都已經想象得到南詔堂聽到這種消息時的表情了。
「喂,喂!你在想什麼呢?」江暮景叫住了已經發獃老半天的阿棠。
這丫頭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發獃,院正問她問題,她也不回答,就在哪兒杵著。
阿棠已經坐在了太醫院的桌上,幾個威望高醫術好的太醫一起圍著桌子研究那張解藥藥方。而阿棠卻已經神遊天邊了。
院正和眾人商討半天,得出結論:「我們之前都是先排除病人體內的毒素,這樣固然可以暫時抑制。可這張方子,不但攻克內里,甚至連外在的皮膚病斑也一起克制了。這樣防止病情反覆,實在是厲害啊!」
另一個太醫說:「如此,藥方的葯就複雜多了,是葯三分毒,這裡的主藥材足足有五種,剋制葯毒和幫助散發藥性的輔葯豈不是更多了?這用量若是掌握不好,嘖嘖嘖估計事情就更難辦了。」
這時阿棠已經被江暮景叫回神了,她指了指藥方子,說:「不必擔心,這張方子上的用量不會有錯,我已經讓人謄抄了分發給各個州府。咱們潼京是重災區,各位都是咱們白墨數一數二的醫者,有解藥在手,定不能丟了太醫院的臉,更不能丟了白墨大夫的臉!」
「定不負公主所託!」幾個花白頭髮的太醫老頭紛紛表態,幹勁十足。
阿棠親自去熬了葯,端給呂君思服下,這才放心了。
原本阿棠以為一切已經朝好的方向發展,可萬萬沒想到,她才在宮裡待了一天,到晚上的時候,大事就又發生了。
這次倒沒有什麼刺客來襲,公孫禮和趙望塵不負期望,兩個人一個抗起了刑部的事情和整個王宮安保工作,一個把控全局,整頓地白墨井井有條。這樣的人才,阿棠覺得完全可以勝任兩人老爺子的職位。
發生大事的地點在連函關,被派回來遞送國書的喬朝樹在連函關附近遇襲,幸好被王將軍救下。
然而白墨邊境的檀墨士兵卻突然多了起來,似乎有意乘著白墨瘟疫國力孱弱,大將軍又遠在竹墨的時候進攻他們!
與此同時,竹墨那邊已經傳出了消息——白墨王和青鸞公主同時遭到不明身份的刺客襲擊,一個重傷昏迷一個當場斃命。
南詔堂聽到這個消息,一口氣差點沒回過來。幸好喬朝樹她爹是個老江湖,一通分析后總算讓南詔堂冷靜下來,沒有失去理智。
三日後,白墨國內的瘟疫明顯減退,一切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邊關卻突然傳來戰報,稱檀墨發兵攻打了連函關!
在白墨收到這個消息的同時,竹墨那邊駐紮的檀墨士兵也已經撤走了大半。南詔堂兵貴神速,迅速助竹墨奪回了解城。
就在南詔堂覺得奪回的太過容易時,他便收到了檀墨壓境的軍報。
這下,就連喬老將軍也淡定不了了。兩人立馬辭別竹墨國君風江水和丞相雲子山,整頓兵馬準備回國。
雲子山在和國君一同餞別後,單獨找到了南詔堂。
「上意兄,這些是我個人給你,和青鸞公主的一些心意。縑城盛產細絹,我記得公主最愛玉石藍,這些東西便聊表寸心吧。」
南詔堂有點莫名其妙,雖然他說這些東西是給他和妹妹兩個人的,但他怎麼覺得是給阿棠一個人的呢?
見南詔堂狐疑,雲子山便笑著解釋:「放心,不是傾慕,是討好,是歉意。」
「何來歉意?」
「這個,這是我和公主之間的秘密。上意兄可以回去問公主,若她想說,我毫無異議。若公主不想說,望上意兄不要強問。」
雲子山這些年很少對任何人有過愧疚,除了阿棠那次,就只剩下無法披甲上陣為自家王上帶兵打仗這一個了。
見雲子山賣關子,南詔堂就不再往下問了,反正回去問妹妹也是一樣的。雖然他不相信那些奇奇怪怪的流言,但到底擔心白墨國情。
這時軍中斥候來催促動身,南詔堂便讓人帶著禮物往回趕。他走出軍帳時,雲子山突然叫住他,說了句:「上意兄,高山流水,後會佳期。」
南詔堂回以一笑,匆匆趕回白墨。
白墨連函關外已經圍集了數萬檀墨士兵,檀墨的丞相蹇相親自帶兵壓陣。邊關的游擊大將王將軍,也就是前腳救了喬朝樹,現在又忙的腳不沾地部署防禦工事的那位,天天除了忙著調兵遣將就是盼望著大將軍能趕緊回來。
南詔堂帶著前去支援竹墨的一萬兵馬馬不停蹄地趕回白墨。他本想著先突襲切斷檀墨的糧草供應,但不知怎麼的,派去的斥候前後有三個小隊之多,卻一直沒有找到檀墨的輜重車隊。
南詔堂別無他法,只好帶著兵馬先繞回連函關。至於戰事,只能敵不動我不動,先看看檀墨下一步要做什麼。
邊關一副箭在弦上蓄勢待發的緊張模樣,遠在幾百里之外的潼京卻已經漸漸恢復了生機。
阿棠找到的解藥效果顯著,白墨各州各府已經漸漸控制住了瘟疫。當然,恢復的最快的便是蜀地和潼京了。
白墨瘟疫以來的幾個月內,國內百廢待興,呂君思最近也是忙的恨不得長成三頭六臂的哪吒。阿棠見他身體無大礙了,便放心離開了王宮。走的時候還特意讓大病初癒的步桑榆立刻復工,接下趙望塵肩上的保衛王宮的擔子。
確保王宮萬無一失后,阿棠才終於舒展了一口氣。
出了王宮,她並沒有回將軍府,而是去了棠梨大街。這個時候的街上已經有攤販在叫賣了,雖然沒有往日的繁華,卻也好過死一般都寂靜。
阿棠到流火,今天是藍嵐靈柩回鄉的日子。藍嵐死前囑託了三件事情:一,照顧好他的孤女黛雲;二,流火千萬不能倒下;三,扶靈回蜀地,讓他落葉歸根葬在二月山上。
這三點,阿棠都沒有親自去做,因為這些已經被他的老友老胖子一手包辦了。這倒沒什麼不妥之處,只是老胖子有些接受不了,帶著黛雲要回蜀地去,和小黛雲一起再陪他一年。
一時間,流火的兩大巨頭都撂挑子了,重擔只能讓小叮噹和公孫儀擔著。然而公孫儀還是瞞著家裡做這些事情的,所以這段時間流火的一切事情幾乎都是小叮噹一個人包攬了。
阿棠突然發現,盛堂門的九個當家人里,她是最沒用的一個。
「抬棺——起靈!」
隨著和尚的誦經聲,藍嵐的靈柩伴隨著嗚咽的哭聲緩緩抬起,老胖子和小黛雲都紅腫著眼睛。白花花的棺材任由毒辣的太陽照著,魂幡隨著熱風飄搖著,送靈隊伍緩緩出發。
錦瑟見阿棠單薄的肩膀已在牌匾下搖搖晃晃,忙把她拉了進來,就見她滿頭大汗,手卻像剛從冰窟窿里撈出來的一樣涼。
他忙按住她坐下,強迫她喝下一口熱茶,見她稍微回魂了,才輕輕說:「南南,生死有命啊。」
阿棠閉上眼睛最後一次回想藍嵐那張毫無生機的臉,良久才睜開眼睛看了看外面的烈日,緩緩說:「這麼大太陽,小黛雲該不會中暑吧?」
錦瑟知道現在要想讓她轉移注意,就只有找到這場瘟疫的幕後黑手,他忙給身邊傻愣著的陳岩使了個眼色。
陳岩楞了一下才意會到,忙對阿棠說:「那個,南南,那個刺客的嘴撬開了。」
「她說什麼?」阿棠的氣勢陡然巨變,讓身邊的人不寒而慄。
「她說,這件事情是檀墨做的,主使是他們的丞相。」
「只交代了這些?」
陳岩點點頭,「趙大人審訊的,已經呈給王上了。」
阿棠揉了揉太陽穴,心想如果只有蹇相一人的話,那麼關昱照什麼事?老刀說過,石梅原是檀墨人,只是因為不知道什麼變故突然跑去了昱照。
如果這樣假設,石梅是檀墨派出去的姦細,混在昱照勾搭上了江湖門派重欲谷……不對,這跟白墨的瘟疫又有什麼關係?就算檀墨要向白墨投毒,那也不需要遠在昱照的姦細插手啊。除非這瘟疫的病毒來源於昱照!
阿棠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便問:「小趙大人審訊的時候,你在嗎?」
「不在,牢房重地,我沒有什麼官職在身,不得入內。這些都是他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