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前路茫茫（2）
蠢物！沒見過女人打架嗎？快來救駕啊！
我正想吼他，卻驚覺……這回不關梨子事了！梨子壓哪都不打緊了！主要問題是這隻酥香豬不會瞧出我是女子罷？要是被他看出我是白熹月而不是白熙風……妥！那可就一命嗚呼啦！
偏羅美人個不知死活的，忽然又一頭撲向我眼前，猛地叼住了我嘴裡的梨子！
都甚麼時候了還跟我搶這個！
咦！這畫風好像就有點……有點少年不宜罷？
她騎在我身上，撲在我胸前，一手拎著我衣領，一手抓著我頭髮，嘴巴還和我湊到了一處……
我斜眼覷見蘇湘竹果然張大了嘴巴漲紅了臉，急匆匆轉過身去，話都說不利落了，「殿殿殿……下，天天……天晴了，您……可以入城了！」話音未落，人先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蠢豬！關門！」氣死本公主了！遲早要殺他滅口！
我正訝異自己話說得怎麼這麼利落，卻驚見又一個人影晃進門來！
「唉呀！我的小祖宗！大白天的你們這是鬧甚麼啊！起來！快起來！成何體統……」
裴伯又及時趕來收拾殘局，連拖帶拽總算將羅美人從我身上移走，又朝著她唉聲呵斥，「這可不是王府里啦！殿下也不是昔日的殿下啦！羅夫人也該學得莊重矜持些啊！入了宮若還是這樣鬧法，那可是要鬧出人命的！」
「哼！不鬧也一樣活不久！」羅美人狠狠瞪我一眼，扭著她的小蠻腰摔門而去。
我終於忍無可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我為誰人？我又不想當皇帝！憑甚麼人人都來欺負我！若知今日，當初還不如隨了春餅少年一起去了！管他甚麼家國天下！管他甚麼忠臣萬民！
春餅少年說了：我只要隨他去了，他自會將我養成神仙！天下誰人也欺我不得！我又何苦跑來京城受這群惡臣奸黨的欺凌！還要受自家人的猜忌！這樣忍辱負重，我為誰人！
本公主不幹了！我要回家！
我眼淚噼里啪啦、嘴裡嘟嘟囔囔，嗚嗚咽咽告了羅美人的狀，又惡狠狠詛咒著弘耗子，說了哭，哭了說，也不知道裴老頭有沒有聽懂我那些個冤屈。
估計他是沒聽懂！
因為他反反覆復就那兩句，左不過是「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裡好撐船」這樣的場面話，不咸不淡地講了好幾遍！
可問題是我既非大人也非宰相，憑甚麼都欺負著我還得要我撐船啊！
裴老頭也是愈來愈不中用了！羅美人又背棄了我！梅娘子也被我弄丟了！蠢王兄還不知死在哪個山頭了！如此看看，我還真是前途堪憂啊！
「梅娘子是不是回不來了？嗚嗚嗚嗚……是我弄丟了梅娘子！我對不起梅娘子！哥哥知道一定會把我趕出家門的！嗚嗚嗚……我也太可憐了！婆家還沒找到就要被趕出家門！嗚嗚嗚……」
「不會！不會！好殿下先別哭，事情總有轉機！」
「那……那你們是替我找到婆家了？要是真有個王獵戶其實也不錯……」
「啊？唉！殿下別想那些沒用的！眼下您就要入宮當皇帝了，還是想想怎麼能多活兩天罷！」
「那怎麼才能多活兩天啊？話說這是甚麼地方？我是怎麼出的軍營？」
「是老奴背殿下回來的。弘將軍說：殿下咬壞了他的耳朵，當下先不做計較，這帳且記著。等來日殿下登基承位，您若是聽話，他就酌情寬恕；我若是不聽說，他就新帳舊帳一起清算！」
「聽……聽甚麼話？我都當了皇帝，為甚麼還要聽他的話！他該聽朕的話才對！」
「唉！殿下這個皇帝其實就是個擺件！您啊……您得學會見風使舵，做牆頭草！您就一旁靜悄悄看著蘇家和弘家鬥法就行，誰人勝了您就依附誰人！興許還能多活兩天！不然，您要是被卷進這朝堂鬥爭的漩渦里，那可就是凌遲之痛，分身之刑啊！死都沒個葬身的地方啊！」
我被裴老頭這幾句話嚇得哭都找不到調了，忽然覺得四面楚歌，好凄涼啊！
「裴伯伯，我想回家！我想娘親！也想爹爹！還想王兄……他們都撒手去了，為甚麼不帶上我啊？為甚麼留我一個人對付這些個奸臣？我要回家！我不進城了！我不當皇帝！我要回家！嗚嗚嗚……」
「噓噓！殿下可不要胡說！王爺還沒死呢！」裴老頭緊著捂我的嘴，可還是止不住我哭鬧。
我真的是太疼了！可又說不上是哪裡疼！
只知道胳膊上確確實實被弘皓割了一條口子，方才因為和羅美人撕鬧好像又掙開了，斑斑血跡滲出又染紅了半邊衣袖。我總覺得心口上似乎也裂開一道口子，扯得後背前胸都隱隱作痛；還有腦門上好像也被鑿開一道口子，一直嗡嗡作響，就像馬上要炸開一般！
「好孩子，你要堅強啊！都走到這一步了，也就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還要事關王爺，事關娘娘，事關先皇，事關跟著你的每一個人……還有朝堂上的那些忠臣義士，還有戍守邊關的兵將士卒，還有這天下萬萬民……好殿下，只為著這些人的名譽性命，你也要堅強些啊！」
堅強這事我不是不能！
想當年父皇御駕親征而遲遲不歸，我就每天都很堅強地給娘親背詩詞，哄著娘親開懷忘憂；
後來娘親追著父皇往西天去了，我又每天堅強地給王兄背頌史集，哄著王兄振作圖強；
如今王兄也離我而去，剩下我一個人還不是堅強地走了這麼遠的路，歷盡千難總算到了京城！
可關於堅強這事也總該有個期限罷！我都堅強了這麼久，甚麼時候也能輪到我歇一歇啊？！
就像拉磨的小毛驢，也總要適時地放下來給把青草吃罷？
顯然裴老頭沒把我當做是小毛驢，他又不咸不淡地勸了兩句「擦乾眼淚不要哭」之類的鬼話，就喊來豆花替我更衣啦。說是倚仗車攆都在驛館外列隊恭候了，今日就要入宮！
寧和宮裡，皇太后拉開了陣仗，正等著我一步步入她棋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