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章 紅燭灼灼似故人
此刻花轎一搖一擺的在顛簸的路上,彎彎繞繞繞,起初還好,時間一長讓人甚是不舒服,仔細一想,還真是頭一遭坐花轎,別說花轎了,對於小白來說就是轎子,也是頭一回。
小白慢慢的掀開蓋頭,花俏內也布置的紅艷艷的,還特意鋪了綉著鴛鴦的紅地毯,就連兩邊門窗的帘子上也綉著紅雙喜,綉工精緻,用的還是上好面料的綢緞。
這白姑娘一隻手半掀著蓋頭,這還不夠,看不見外面,只得再伸出另外一隻手去掀窗帘,正在這時樂聲突然變換了一種激昂高亢的調子,花轎左右搖擺起來,她差點摔倒,她只得縮回了雙手扶著兩邊方能平穩,而花轎開始變換出各種搖擺的姿勢,要不是小白習武之人,換成普通的大家閨秀,不知道會怎麼樣。
這嫁人也不容易,小白想著定是當地的一種習俗,轎子在各種變換的姿勢下,突然又開始平穩起來,樂聲也隨之演奏出先前的喜慶樂聲。看方才的情形,這抬花轎的幾個人絕非一般莽夫,這起起落落的花轎,在他們手裡玩的如此順溜,這武功想來不弱。自己這半路「越獄」的計劃恐怕是行不通,這一路都是山嶺蜿蜒陡峭,這些人能把花轎抬的如此平穩,想來輕功也是了得。
現在坐著,甚為舒服,只是那新郎據說腿腳不便,那定是沒來迎親,按規矩,就算本人能來,也需有個人替換,這麼說,前頭高頭大馬上,定是有個替身。
想來這些山寨土匪,每個人都是會兩手,今天白楊我真是逃出狼窩又掉入虎口,當真是失算的緊。
這邊那鈞哥到底是交過手,而且人看起來也還順眼——想到這裡她不自覺又臉紅心跳起來。但事實確實對自己並沒太大惡意,否則,自己哪裡還有命在此。而此刻,鈞哥不知道在哪裡,發現自己跑了又會怎麼樣?
她意識到直接的想法有些奇怪,彷彿那鈞哥會給她帶來安全感,真是莫名其妙,不覺輕輕嘆了口氣。
燕姑和那嬸娘會說出實情嗎?那琴姑娘如今又在何方?
回想種種,自己真是蹚了很大的渾水,再則,自己如果在路上跑不掉,在宴席上跑不掉,那麼到底是要跟新郎同房,新郎腿腳不便,那武功到底如何?何況腿腳不便似乎也只是傳說?他到底是見過琴姑娘的,自己雖然長的貌美,難道世間男人,當真只消得一貌美女子便可以放棄自己心儀之人?
有時候,她內心又希望這半路上有人來搭救,而當她想到自己設想到的那人居然是鈞哥的時候,內心委實又嚇了一跳。為什麼不是師父?在她一生中所遇到的男人,最親近的就是師父,而且,認識的確實不多。百年嗎,塗鴉嗎,柳魚……
想到柳魚,又是心頭一緊,她原本失去了對柳魚的記憶,這一年來,好不容易慢慢恢復了過來,也都虧了師父的幫忙。
但是,一切都只是假想而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是到了。喇叭嗩吶吹的震天響,爆竹噼里啪啦。她全然無心去管周圍的事情,只知道這不是自己逃跑的最佳時機,她的時間,藏在這張紅蓋頭裡。
所以,她也不知道被什麼人扶著進了一個什麼樣的環境里,很快進行了結婚儀式,雖然一切都沒經歷過,但有時候這些事情,對於無心的人,再新鮮的事情,也是留不下一絲痕迹。
折騰了很久,場面熱鬧非凡,那些粗狂的男人喝酒對拳的聲音此起彼伏。
她終於,手裡握著紅色的絲綢飄帶,被牽進了洞房。
她聽到枝呀的關門聲,外面安靜了很多,蓋頭外透著跳動的燭光,看來是入夜了,在蓋頭下,天都不知道是怎麼黑的。她突然有些不安起來,要是這新郎武藝高強,那今晚要怎麼破?這可不能弄假成真,那此生豈不完矣。
外面熱鬧非凡,估計黑道也是有黑道的朋友,屆時,自己要是跟新郎打起來,所有人定是會幫忙,逃跑的希望實在渺茫,此時,力敵斷然不行,只可智取。但論起智謀,白楊委實單純的緊,否則好端端去梨花園,怎的么結果會有這麼一出?
思來想去,終究,大不了還有一死。
於是拿眼去瞄新郎,怎麼這半天了也沒來揭蓋頭。可是紅燭雖然明亮,到蓋頭遮眼,又哪裡看得到。
正想間,對面凳子發出咯咯的聲響,接著那黑影站了起來,小白這是才如夢方醒,不是聽燕姑和嬸娘說這新郎是腿腳不便,琴姑娘才逃婚的么?但自己跟他結拜成禮,並沒有發現異樣,如今眼前這男人,她雖沒能看清面目,但腳,卻是能看得到的,只見他穿著新郎的官鞋,腿腳穩健,哪裡來的行走不便?莫非是琴姑娘錯聽了謠傳?還是說從一開始,鈞哥他們就設下圈套,讓自己一步步套了進來?不然天下豈有如此離奇之事?一連串的疑問此刻縈繞心頭,化不開。
想到這裡,不覺心頭髮毛,這世界太可怕了,細思極恐!
但已經沒有時間容她分析思量,那人已經端正的站在了自己面前,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麼,半晌沒有掀自己的頭蓋。
卻聽他說道:「琴姑娘……」,他停頓了一下,接著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是詫異,為什麼我可以行走自如,但我覺得,你不應該詫異,而應該驚喜。」
小白覺得哪裡不對,這聲音甚是熟悉。但她並不確定。
新郎繼續說道:「你沒能嫁給一個有腳疾的人,不是很好嗎,是不是覺得我欠你一個交代,我看你悶聲不響的……。」
不不不,小白突然心跳加快,她分辨的出,這聲音,分明就是柳魚,他怎麼會在這裡,又搖身一變成了山寨主的公子?還是自己記憶恢復過程中出了什麼差錯不成?
恢復記憶后,她便想起那日昏天暗地的,自己突然遇到身生父母,卻什麼都來不及說,母親忽然受了極大的內傷,父母抱著母親飄然而去。那天,小白都不知道自己跟百年他們是怎麼回去又怎麼遇到了師父。總之亂的很,但再亂,他仍然能記得,那天柳魚是叫自己母親為「姑姑」的。這麼說來,柳魚便是自己親表哥了。然後,大家又是怎麼舍下了柳魚,沒有一同回來呢……不不不,那日還有另外個紫衣女子,對他甚好,後來還是因為救自己,犧牲了性命,對,彩虹姑姑……
柳魚仍然在說著什麼,但她只顧著回憶,心緒亂的很,人有時候很奇怪,心不在焉的話便是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然而,時間絕不因為你的不在意,而停止了事情的進展。眼前這個柳魚,已經拿起了一根——她也不知道這叫什麼,總之是用來掀蓋頭的小長條子,朝蓋頭伸了過來,一半已經在了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