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章 黑雲尷尬淡淡愁
胖子正跪在搓衣板上,這一緊張,措手不及,雙腳跪著走了過來,其實他已經軟的站不起來,「淡……淡兒,我的淡兒!」鼻子一酸,嚇的腦子一片空白。
這邊色色嚇的六神無主,見地上的胖子嚇得嘴唇哆哆嗦嗦更是不可依靠,還是努力自己冷靜了下來,邊問淡淡身上可受傷了沒有,一面哭道:「淡兒,怎麼會這樣,叫你不要去你偏去,女孩子家不好好學針線,總愛武刀弄劍,現在又念什麼書來,你看臉燙成這個樣子,這可怎麼辦呢!這可怎麼辦啊……都是叫你爹給慣的!」
這邊黑雲,草兒已經服侍淡淡躺好,草兒轉眼對色色道:「阿姨,您不必太擔心,只是皮外傷,淡淡受傷我們也很難過,你們也不要太著急,現下重要的是好好治療淡淡的傷。」
色色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哪裡聽的進去,自顧道:「叫你不要去不要去你就是不聽,你要有個三短兩長,我可怎麼活啊……嗚嗚……」。又轉眼怪她丈夫:「都怪你,自己孩兒都看護不好!」
草兒見淡淡受傷,心下原也難過的很,但耳尖,聞的色色將三長兩短,用「三短兩長」哭了出來,忍不住要笑,又不能笑,只好轉身面對牆壁忍了下來。
這邊淡淡看母親傷心,自己家裡父母性格較一般人家不同,平時
除了穀子,從沒帶人來過,這下是再隱瞞不住,強顏笑道:「娘,不就一點燙傷嘛,沒事兒,我身上好著呢,其實不用躺著,嗯,頂多難看了嫁不出去,就可一直陪你了,不是很好嗎?」生意輕輕的,像安慰,又像自我安慰,說到這裡鼻子一酸,就要出來的淚,硬是忍了下來,原以為就一點腫,看媽媽這神態,這可不毀了嗎。
「淡淡沒那麼嚴重,就腫了起來,這水泡是表皮,季風老師
說了,讓黑雲弄點葯擦擦就好的……,」黑雲話沒說完,色色就插話過來:「謝謝你背她過來,阿姨實在走不動了,還要麻煩你們幫我去弄些葯過來呢!」
「阿姨別急,我們在書院就找過季風老師,你們知道的他醫術可不比外面郎中差,已經給淡淡塗了藥水,」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個小葫蘆,「喏,就這個,一日塗2次就可。胖子聽是季風老師開的葯,心下寬懷了許多,細看淡淡的傷,臉上有半個巴掌那麼大,紅腫的像西紅柿,還起了好幾處水泡——倒像壞了的西紅柿,幸好沒有破損,淡淡第一次看父親如此著急的神情,反過來安慰了幾句。
「大叔,有黃酒嗎?」黑雲沒等大胖反應過來,自己就在灶間翻出一瓶,倒在碗里,從被子裡面掏了棉絮浸下。
而淡淡疑惑的看自己,不信似的,黑雲便瞅著眼笑道:「你放心,我從小燙傷了好幾回,媽媽都這樣幫我弄的,消腫很有效果,起了水泡的地方用季風老師的葯想來是不錯的,周邊紅紅的,我再塗點黃酒會好的快些。」說著敷了上去,淡淡果然覺得冰涼舒爽,不久紅腫果然消退了很多。
「叔叔,季風老師說了,過些時候,你在用院子里的蘆薈,取汁給傷口塗一層,」草兒道。
「好好好,我一定照辦,辛苦你們啦,唉……,時間不早了,你們就留下吃了飯再走吧,」淡淡說著看向色色。
色色也急忙道:「對對,我們是嚇忘記了,這飯已經煮了,阿姨再去弄幾個小菜,你們就留下吃飯,不要見外才好。」
「這都不好意思,家裡父母還等我們,又因書院起火,如果我現在不早回去,唯恐父母當心。」草兒道。
「草兒說的對,草兒你先回吧,我這邊還要幫淡淡上藥就晚些回去。」
草兒就先回了,不在話下。
黑雲要再幫淡淡擦幾次黃酒,這時,床下突然鑽出一隻小黃貓,在地上轉了一圈,沒找到好吃的,一躍輕輕落在窗台上,鼓搗涼曬在窗沿上的一排豬蹄趾甲,原來淡淡她爹是個殺豬的,平日順手在後院將豬蹄趾甲擱在了窗沿上。
黑雲眼睛一亮:「阿姨,這好多豬蹄趾甲!」
「是啊,他爹是個殺豬的,別的沒有就這些爛貨多。」色色懶懶的應付著,此刻哪有心情閑聊。
那黑雲起身捧了一堆在手,轉身正要跟淡淡說話,卻看見淡淡這丫頭居然睡著了一副嬌憨樣,不忍心吵醒她,於是放小聲音:「阿姨,你將這些用微火燒成炭,研為細末備用。將燙傷處用溫開水洗凈,水泡切勿刺破,再用香油調勻將豬蹄趾甲粉塗患處,水泡自行收縮,此時再塗一次。傷處結痂后不要用手掀動,等它自行脫落,不留疤痕。」
「真的假的,你怎懂得?」色色睜大眼睛疑惑的看著他。
「嗯,其實是季風老師的囑咐,原想豬蹄指甲一時難找,就沒抱希望,誰曾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家竟是有現成的!」黑雲說道。
胖子聽說,急忙出去買香油。小黑看淡淡睡了,也要走,色色
要留他吃飯,他一面不放心色色弄的豬蹄趾甲一面也要盡了先生的吩咐,便也不推託,就和色色出來坐到廳上,這邊色色抱起小黃貓放在籃子里:「這貓很親人……小黃,乖乖躺籃子里別亂跑哦。」
放好貓,色色便下廚房燒豬蹄趾甲。這樣客廳就只剩下黑雲和小黃貓了,看著毛茸茸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一臉無辜的小可愛模樣,黑雲便伸手逗貓玩。突然肚子隱隱痛起來,實在忍不住,放了個響屁,十分尷尬,這時聽色色在裡面喊:「小黃!」黑雲才放心的繼續摸著小黃,感謝它給自己當了替死鬼,可是他又忍不住放了個響屁,色色依然在廚房大喊「小黃」。當小黑放第三個響屁時,色色沖了出來提起小黃貓:「小黃,你要等到被臭死才跑啊!」
小黑頓時面無表情,尷尬無比,儘管如此,仍然堆出了淡淡的笑,雖是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總還算應了景。色色卻沒去看他的臉,萬分從容的抱走了她的小黃。小黑這邊已經隱隱聞到色色做的菜香,頓覺剛才的尷尬被香味緩和了許多。
說起今日之事,原是那淡淡少年激情,聽聞得書院起火,心裡雖是萬分著急,但她做出的第一反應不是飛抵書院,而是先跑去找穀子,至於如此反應,她自己也是難以解釋的清,她的輕功確實了得,三下兩下就躍入穀子家門,大叫過去,而屋內空無一人,心下想,書院著火既是自己知曉,穀子定也耳聞,必是去了書院。
邊想著,腳卻沒停,已然轉出街角,卻巧正見爹爹肖杉在那買酒,二話不說就拉了來。在她家,自弟弟肖風被外婆陳玖帶走後,她就一公主,爹疼娘愛的。別看色色模樣粗枝大葉,她這個外婆卻文武兼長,機敏過人,實在想不通媽媽竟然沒有半分相像,就好像朋友想不通她那苗條的身子會出自肖杉和色色的結合——想到這,豁然開朗,自己不正是像了外婆嗎,不覺心頭一樂。即便如此,外婆總也份外疼弟弟。
爹爹最是疼娘,疼到讓人覺得畏懼,也只有賣完肉實在沒了生意,又委實不敢就回家去,亦不甘心,才去幾個朋友家轉轉,她多少覺得自己有些看破了父親的為人,而有些欺負起父親來。雖說每每想到這個,心裡總也過意不去,甚至會慚愧的傷感流淚。到底家境平常,父親確實不易,因而在諸多事情上,她反不怎麼和母親交流,比如和穀子的事兒,她會和爹爹說這個青年多麼優秀,自己和他在一起多麼快樂,爹爹永是那麼忠實貼心,從也不會阻止她和男孩子交往。
然而她卻在街角轉彎處,分明瞥見穀子拉著曹線線向書院飛奔,第一次,心裡猛然間,毫無準備的空落落起來。因是她看到他們兩個在一起是那麼和諧自然。換言之線線並非美女,然而行為舉止她總也是那麼從容不迫,這一點讓她很有人緣。或許,她是嫉妒了。
以她如今跟穀子的關係,原也可以上去拉了他手就走,但是不知道為何。心頭,總不肯那麼做,到底沒做出什麼。
「小淡!你的『穀子哥』在後邊叫你呢!」她提水的時候草兒嘲她喊過來。其實她也是聽見穀子在後邊似乎叫了兩聲。雖然她很想轉過來,卻總有一種力量能讓她裝沒聽見。雖然裝沒聽見,自己躍上屋檐的那一跳,卻是故意耍給穀子看的,她為此不肯回頭確認穀子看到了沒有,她要讓自己相信,他在看著自己。
實則那邊濃煙滾滾,季風帶著小黑、穀子、等幾個男學生正忙著在井裡打水,並沒過多看她。火不大,但是煙卻濃得很。當草兒投給她水勺之時,她又飛身接過——後來她想起那水勺怎麼會那麼燙,草兒?
她只知自己接到水勺,滾燙,本能一扔一蹬,腳踩了空一下子整個身子墜落下去,全身失控。幸虧魔鬼監督動作迅捷,將她接個正著,誰知終究沒能躲過一個木棍,擦臉而下……
她暈了過去——此後一直認為她完全可以不暈的,實在是有種想要大家照顧的慾望,尤其穀子。那也是剎那間的事情,這也是很久以後的回憶。然而不管是否願意,是真暈了過去,她原想僅是挨了一棍,怎也沒想到燙到了,且是萬萬不能受傷的臉!
所以當她扒在小黑身上的時候,幾乎萬念俱灰!那時,當穀子聞訊趕來,她幾乎歇斯底里,張牙舞爪,情緒失控突然對他大吼大叫:「要你來做什麼,給我走啊——!」眼淚就不爭氣的奪眶而出……,弄的同學一愣一愣的,穀子也突然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後來還是小黑過來背起了她,草兒也急忙跑了過來。她原以為穀子總會跟過來的,沒想到他真就站在原地,沒有動靜,靜靜的如一棵植根了的樹。
這一刻,所有的美麗在她心裡灰飛煙滅,她冷冷的心,再也感覺不到疼痛。
回到家后,半醒半睡間,看到穀子在她臉上塗豬蹄趾甲粉,欣喜萬分:「穀子哥……。」卻分明是小黑,馬上羞紅了臉,
「小黑哥,你怎麼還在?」聲音弱弱的。
「我……。」小黑突然不知道什麼回答,他是聽到了她將自己當成了穀子,他也不傻,想了半日,待想出如何回答的措辭,而淡淡卻又閉上眼睛繼續睡去,她雖是未真睡,但心事太重,後來,她卻是不知小黑何時離開。
當第二日,太陽再次暖暖照射大地的時候,色色急忙起來,發現丈夫早已經出門幹活去,自己昨晚忙了一夜,也沒能為他做早點。然而她馬上不去想這些,她速速穿好衣服,輕輕推開淡淡的房門,「淡兒……。」她邊推門,邊輕輕呼喚。
但她馬上愣住,這床上空空如也,被子齊齊整整疊在哪裡!馬上折回走到廳上,大叫了幾句:「淡兒,淡兒!」沒有回應,又火速衝到門口朝外面叫了幾句。心下便覺不妥,知子莫若母,她再粗心,也平常總是把被子拉拉平就算了,這次疊的有稜有角。心裡一咯噔,「不好!」
「淡淡……」,色色又本能的大叫一聲,叫聲在清晨的屋角飄蕩,異常清脆,然而悲涼,人早飛也似的奔門而出……